八寶玲瓏塔中,此刻早已人去塔空,唯有穆山與司馬雨塵兩人,站立在頂層,迎著呼呼狂風,俯首窺視著下方密集如蟻,怒濤狂瀾一般沖湧入峽谷的軍隊。
「兩萬多人……」穆山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帶著幾分指點江山的狂傲,道:「兩萬多具屍首埋身此處,想必明年這道峽谷的草木,會異常的豐茂。」
「那個叫郭嘉的少年,心計之深沉,想想就讓人覺得膽寒!」
「有什麼好膽寒的,他可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穆山望著一臉嚴肅的司馬雨塵,右手輕輕的按在她柔嫩的手背上,自信滿滿的說道:「只要有他跟我聯手,這個世上就沒有我們無法戰勝的敵人!」
「可要萬一他想對付你呢?」
「瞎說什麼。」穆山不悅的說道:「我跟他共同經歷過那麼多的事情,締結的友誼,比磐石還要堅定,他又怎會突然想要對付我呢?你呀,這就叫做杞人憂天。」
「……算了,知道你是強脾氣,認定的事情,即便就是撞破了腦袋也不會回頭。」司馬雨塵猶豫了片刻,終是低聲歎息道:「我跟你不同,我知道他接近你,絕對是別有用心的!」
「姑娘這話,聽起來就知道是個有閱歷、有目光的人,不像某個自以為很聰明的傻瓜,被人賣了還在傻呵呵的幫人數錢。」
「怎麼,難不成你想在這裡與我決一勝負?!」穆山豁然轉身,只見賈詡孤身一人,不疾不徐的朝著圍欄走來,臉上非但沒有絲毫的恐懼之色,就連那目光,都像是在看待一個階下之囚般,令穆山極為惱火。
「你什麼時候見我跟人動過手?怒則血濺十步的無謀匹夫,可不是我賈文和的風格。」賈詡有恃無恐的走到穆山身旁,指著下方黑漆漆的峽谷陡坡,道:「郭嘉小友在這兩面陡坡上埋伏了多少的兵馬?等等,我來猜猜。」
「這不可能……」穆山震驚的盯著賈詡,想要從他雲淡風輕的神情之中找出一絲的破綻來:「若是你早就知道我們在這裡設下了埋伏,那為何不阻止徐福進軍?」
「為何……,為何要阻止他,他也快要沒有利用價值了,我又何必繼續扶持這個眼高手低,不聽使喚的傀儡!」賈詡似笑非笑的看著穆山,以一種極為平常的口吻,說著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方纔你說這裡會堆上兩萬具屍體,那只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的看法,依我所見,今天這裡,至少會伏屍十萬!十萬條生靈的性命,將會成為祭品,為我煉製出另一支萬鬼幡來!」
穆山不可思議的盯著賈詡,此刻在他眼中,賈詡已經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比起酆都地府的鬼王,更加猙獰,更加恐怖的怪物:「你……,你說什麼?煉製萬鬼幡……,你瘋了嗎?」
「瘋了……也許!還是繼續探討咱們方纔的話題。」賈詡對穆山報以溫和的一笑,道:「據張純的探子刺探到的消息,之前張遼統屬的并州狼騎總共有五千,奇襲肥如縣,兵馬少了無濟於事,多了又容易露出行蹤,而且還須留下足夠的人馬駐守谷口,這足夠的人馬當在一千五百人左右,也就是張遼應該會帶走三千人……」
奇襲肥如縣是穆山出的主意,如今聽到賈詡在這裡肆意指摘,話中之意,完全就將張遼當成了死人,當下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憤怒,高聲喊道:「你在肥如縣設下了什麼陷阱?!」
「呵呵,你還是這麼毛躁,難道不知道想要成為一名統帥的必要條件,就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嗎?」賈詡不以為意的說道:「跟我接觸這麼久,難道你還不瞭解我的為人嗎?你想要的東西,我都會很大方的給你,譬如今天張純的首級!你想火燒肥如縣,我也成全了你,只不過是提前將那裡的糧食搬走,就留下了一堆易燃的稻草,至於你的并州狼騎,能有多少人可以從火海之中逃生,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你……」這一刻,穆山終於清醒的認識到,自己在智謀方面,跟賈詡絕對不是一個層次的,若非知道他有萬鬼幡護身,奈何不得他,穆山簡直有種將他活活掐死的衝動和憤恨。
「兩千人加上魏續宋憲那兩個草包帶來的六七千兵馬……。呵呵,這麼點實力,根本就連給我塞牙縫都不夠啊!」
「轟轟……」狹窄的谷道裡,萬馬爭相奔騰,氣勢恢宏壯觀,震得整座寶塔都在微微顫抖,揚起的漫天塵土,將穆山的視線牢牢的遮擋住。
他會不會有什麼防範的措施?或者有什麼我所不知道的後招?
要不要下令讓他們按兵不動,先行撤離,而後再覓良機?
發動埋伏的時機終於要到了,然而此刻的穆山,只覺自己的心跳的異常的急促,彷彿就連呼吸都要停止了一般。
在賈詡沒來之前,穆山有絕對的把握能夠輕鬆的贏得這場戰鬥。只是如今,那填滿心胸的豪氣和信心,卻在逐漸的乾癟下去,甚至於隱隱生出一絲的不安來。
「殺……」谷中戰鼓突然隆隆響起,無數人的吶喊匯聚空中,成為一聲高亢激昂的嘯聲,昭示著勝利帷幕的揭開。
無數黑漆漆的身影,從同樣黑漆漆的草木之中乍然站起,旗幟招展之間,無數箭簇,密集如雨,紛紛朝著谷中的人馬傾瀉而去。
瞬時,狹窄的谷道裡,摩肩擦踵的叛軍根本就沒有迴旋躲避的空間,前面部分的叛軍加快速度策馬狂奔,想要搶先逃離這裡,而另一部分的叛軍則是調轉馬頭,想要從身後撤離出去,卻不幸的被後面往前湧的叛軍牢牢的堵住了去路,場面如同一鍋煮沸的稠粥,混亂無比。
死在弓箭之下的士兵尚算少數,然而由於混亂引起的自相踐踏,反而令叛軍的兵力在急劇的下降著。
「哼,看來你也就是逞逞口舌之利,看到了沒有……」穆山指著下方不斷倒下的叛軍,指著失去了秩序,爭相逃命,卻又彼此牽扯,最終只能被射成刺蝟的叛軍,面色通紅,意氣風發的說道:「或許此刻的你猜到了我們的計劃,可是早就來不及做出防範,所以你才到這裡想向我施加心理攻勢,試圖在氣勢上壓到我,讓我下達撤軍命令。可惜,你太小看我了!」
「你真是這麼以為的?」賈詡雙眼輕輕的閉上,聽著耳旁人仰馬翻的聲音,聽著那連綿不絕的哀嚎之聲,如同在聆聽一首天籟之音般,動情的說道:「我跟你說過,今天這裡會伏屍十萬,而這裡所有的人馬加起來,還不足三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