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覺得勝券在握了,張純和其他的將領在營帳之中有說有笑,偶爾還會斟起幾爵酒助助興,唯有賈詡,圍繞著穆山打起轉來,尤其是那意味不明的目光,讓穆山沒來由的一陣心驚肉跳,彷彿自己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由別人宰割一般。
「安定王!」
賬帷被人掀開,之前被張純點名,外出刺探情報的蔡陽終於回來了。
「情況如何?」
蔡陽拔出佩劍,直指穆山道:「安定王,這是個奸細,讓我一劍殺了他!」
「什麼……」穆山裝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連連往後倒退出幾步,弱弱道:「將軍,您可別冤枉了小人啊!」
「誰會冤枉你這個無名小卒!安定王,您猜我到了那邊看到了什麼。」蔡陽一臉冷笑的說道:「那邊的軍糧剛剛押到,燈火通明的籌點著。我到那裡的時候,聽到他們點到了八千斛,白花花的大米,都快把我的眼睛給晃瞎了,絕對錯不了!現在他們還在繼續點糧,安定王若是不信的話,可以再派個人過去偵察一下。」
「不,不……,這絕對不可能……」穆山望著四周全部離席而起,朝著自己圍攏過來的將領,提高了聲音,尖著嗓子道:「這一定是陰謀!我知道了,這一定是穆山的陰謀!安定王,您先聽我解釋。」
穆山嚥了一口口水,道:「對面的營寨裡,統帥三軍的不是張遼,張遼他帶著三千餘人偷偷的繞過了安定王,直奔肥如縣去了……」
「哦,他們果真前去奔襲肥如縣?文和先生真是料事如神啊!」
什麼?!肥如縣果然是一個陷阱?那麼文遠現在如何了?難道全軍覆沒了嗎?
驟然聽到的消息,猶如黑暗之中湧來的寒潮,令穆山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臉上的惶急之色愈發的真切起來。
「嘿嘿,接著說!」賈詡繼續輕輕的拍著穆山的肩膀,那狐狸似的笑容裡,藏著令穆山無法看破的狡詐和陰險:「把你知道的全部說出來?」
「據小人得知,穆山這人不僅治軍嚴明,而且詭詐異常,半月前峽谷的那場火就是他派人燒的,一定是他得知我叛逃了,怕我會將他們缺糧的事情抖了出來,所以才故佈疑陣,設下這麼個局來欺騙安定王,還請安定王明察!」
賈詡欺身上前,貼著穆山的耳畔,低聲說道:「哦,治軍嚴明,詭詐異常,沒想到你對自己的評價那麼高啊!」
不,他不可能看出我的身份,這隻老狐狸狡詐的很,虛虛實實的把戲是他最拿手的,一定是他在試探我,絕不能讓他得逞!
穆山假裝疑惑的看著賈詡,道:「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安定王,別聽他囉嗦,先殺了他再說!」
「安定王,小人若真是那邊派來的奸細,又怎會這麼傻,說出完全相反的軍情,讓安定王您來殺了我呢?」
穆山言辭懇切的說道:「小人雖然不怕死,可是也不會毫無意義的自尋死路啊!若是安定王不信小人,那麼還請先將小人監押起來,待到明天天亮查明一切,再做處決。若是小人果真有詐,要殺要剮,小人絕無怨言!」
「那好,本王就讓你死個明白。來人,把他關押起來,再多派人前去刺探消息,一刻也不許鬆懈,一旦查明屬實,立即將他斬首示眾!」
幾個彪形大漢應聲而入,穆山卻也自覺,不用他們動手,乖乖的跟在他們身後。
出了營帳,賈詡快步的追上了穆山,道:「你們下去吧,我來看著他,正好還有些問題,想要跟他問清楚!」
眼見難纏的對手跟塊狗皮膏藥一樣粘了上來,穆山只有硬著頭皮將裝傻進行到底:「大人,這是何意?」
「文和先生,這是要去哪裡?」
姬瑤……
她也來了?!那麼,左慈他們也在這裡?
這妖女不是放蕩成xing嗎?怎麼跟賈詡說話又變得這麼正經?難道他們兩之間有什麼關係?
望著迎面走來,神色端莊的姬瑤,穆山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一下。
「故友到訪,我這是要去給他安排一處特殊的住處!」
特殊的住處?牢房就牢房,還非要說的這麼文雅……
穆山心中再次將賈詡的祖宗十八代給罵了一遍,只是礙於如今自己間諜的身份,不宜發作。
「先生,上次我跟您說的事情,你還沒給我答覆呢?」
「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那不過就是水中之月,虛幻一場。王母蟠桃可是連秦始皇和漢武didu沒有資格享用的仙果,你想從瑤池仙閣裡竊取一顆,無異於癡人說夢!」
王母蟠桃,姬瑤果然是衝著那傳說中的東西來的?是為了皇甫清墨嗎?
「我自知實力微薄,所以這才想請先生替我謀劃。司馬家不也同樣實力微薄,可是先生不也同樣幫他們得到了鬼王珠!只要先生肯幫我這個忙,日後不管上刀山還是下火海,我都絕無怨言!」
鬼王珠果然是被司馬望搶走了!這個厚顏無恥的混賬,既然還敢在悍天劍宗裡賊喊捉賊,做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當初就該一劍殺了他!
「待到真的進入瑤池仙閣再說也不遲!」賈詡一把抓住穆山的手腕,道:「我們走!」
「先生……」
「不必多說!」
走出了姬瑤的視線,賈詡低聲的威脅到:「穆山,沒想到你竟敢大大咧咧的在我面前晃悠,你小子真以為我們不會殺你嗎?」
穆山裝傻充愣道:「大人,小人真的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裝,還想裝,你什麼時候才能改一改這自作聰明的毛病!」賈詡白了穆山一眼,不屑道:「張遼奇襲肥如縣,一旦消息走漏,只有死路一條,這麼重要的事情,你以為張遼會大著嘴巴到處說嗎?所以知道這件事情的,只有兩個人,一個叫張遼,另一個叫穆山。你說你叫什麼?」
穆山一時為之語塞,思忖片刻後,道:「……既然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方才在營帳裡,為什麼不揭穿我?」
「今晚這事,絕不是你能夠策劃的,是誰在跟你一起搭台唱戲?」
穆山聳了聳肩,無賴道:「你不是很聰明嗎?為何不自己猜一猜?」
「哼,我可沒有這個閒情雅致,你到這裡來的目的,無非就是想要張純的腦袋。你我也算是相識一場,便是成全了你又如何?」賈詡打開一輛囚車的大門,伸手道:「請進吧?」
穆山走進囚車裡,大大方方的坐下,道:「條件呢?我可不信你會這麼好心幫我?」
賈詡將車門隨手一關,也懶得上鎖,高深莫測的笑道:「條件,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咱們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各取所需……」望著賈詡離去的背影,穆山獨自沉吟道:「這隻老狐狸,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張純要是死了,對他能有什麼好處?」
…………
天邊開始綻放出微微亮光,微紅的陽光,溫暖的在穆山的臉頰上流轉著。
一夜未眠,穆山的精神依舊旺盛,心裡想著的,都是如何完善之後所要進行的計劃步驟。
「機會來了,張純要見你!」
賈詡打開了囚車的大門,穆山神態從容的走出,環顧四周,見沒有人注視著他們這邊,方才低聲道:「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你還有閒暇管別人的閒事,還是想想待會該怎麼下手吧,機會只有一次。」賈詡悄悄的將一把匕首從穆山的袖口之間插入,而後快速甩手抽回,道:「張純身邊的幾個將領,全是他自己召集的各方死士,實力不可小覷,一旦讓他們發現了你的身份,誰也救不了你。」
穆山雙目灼灼的盯著賈詡,那種眼神,自信而高傲,彷彿待會要面對的,不是一個隨時可以要他性命的叛軍首領,而是一隻被捆縛待宰的肥雞:「你就在一旁睜大眼睛看仔細了,只要是被我穆山瞄準了的獵物,無論如何,他都必死無疑!」
跟在賈詡身後,眼見前方眾人集結,穆山連忙收斂鋒芒,擺出一副委屈膽怯的模樣。
「安定王,已經查明了,并州軍的糧倉裡,外面鋪了厚厚的一層白米,裡面全部都是沙子,而此刻峽谷對面的并州軍早已不見了蹤跡,只留下一座空寨在那裡。」蔡陽一臉愧疚的看著張純,道:「昨晚是我疏忽了,竟然讓并州軍用一招瞞天過海的伎倆給蒙蔽了,以至錯失戰機,還請安定王降罪責罰。」
老傢伙,還真會演戲啊!
看著蔡陽的神情,穆山不由的佩服起他的演技來,那哀痛自責,彷彿無地自容的神情,就連自己看了都會覺得繼續追責於他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情。
「哎,昨晚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外出偵察,怪只能怪并州軍太過狡猾,不過如此也好,只要過了前面這道峽谷,并州境內將任我們馳騁。傳令三軍,立即開拔啟程,本王要在一月之內,全面攻陷并州!」
「恭賀安定王旗開得勝,霸業將成!」瞅準時機,穆山即刻上前對著張純大肆吹捧,臉上依舊是一幅委屈的模樣:「安定王,小人昨晚可沒有騙你,不知小人是否有機會追隨在安定王左右,鞍前馬後,伺候大王?」
「昨晚確實是本王錯怪你了。」對於穆山的吹捧,張純很是受用,一張臉笑得像是一朵乾癟的菊花:「來人,賞他紋銀百兩,布帛百匹。」
「謝安定王,大王定能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一統天下!」穆山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口上的阿諛奉承之詞連綿不絕的湧出,然而腳下只是稍稍往前一步,即刻被張純身旁的親衛兵給攔了下來。
「安定王,小人還從魏續那裡聽到一個極其重要的消息,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只要消息確實有用,本王還會重重獎賞於你!」
「是,是!」穆山一改臉上的媚se,轉身指著一旁的蔡陽,義正言辭道:「安定王,此人是丁原派來刺殺大王的刺客,前些時日穆山之所以火燒峽谷,就是因為接到他的消息,說安定王派人在峽谷陡坡上埋伏,此乃小人親眼所見,絕無虛假。昨晚我們本可以趁著并州軍撤退時揮軍掩殺過去,也是因為此人傳來錯誤消息,耽誤了大王的霸業。小人敢以項上人頭擔保,此人定時刺客無疑,還請王上將他拿下,嚴加拷問!」
「什麼……」張純一臉震驚的看向蔡陽,道:「你是否真心投靠本王?」
「安定王,別聽他挑破離間,這是子虛烏有的事情!」
穆山正義凜然的提議道:「哼,是與不是安定王自會明辨。若是你當真沒有做過,可敢向昨晚我那樣,接受安定王的關押,等到事情水落石出,再還你清白。」
「你……」
「蔡陽,如何?」張純一擺手,伺立他身旁的近衛立刻朝著蔡陽走去。
「哧哧……」在那兩個侍衛近身之時,蔡陽驟然發難,手中寶劍閃過一絲寒光,接連將兩人擊殺。
「好啊你,果然是居心不良的刺客!來人,給本王拿下,死活不論!」
嘿嘿,魚兒終於上鉤了,有了蔡陽這麼個先例,接下來無論我說是誰,都會引起他的警惕和不安,然後……
看著從身旁匆匆湧過的近衛軍,穆山心中暗喜,嘴上繼續說道:「安定王,他還有一個內應,只是那人的身份太過特殊,一直都貼身潛伏在大王身旁,伺機行事。」
「什麼,還有一個內應?!」張純悚然一驚,急忙往前兩步,拔出腰間的佩劍,回頭掃視著身後的親衛,道:「快說,他是誰?」
眾多近衛,被張純這麼一逼,反而不敢再靠近,只能茫然的左右環顧著,各自警惕著。
穆山欺身上前,靠在張純背後,語氣陰森的說道:「嘿嘿,大王,難道你沒聽清我剛才的話嗎?那人貼身潛伏在大王身旁,現在大王身旁的人是誰呢?」
「你……」張純本能的感到不妙,然而待到他想逃離時,心口處已被一柄匕首扎穿,驚懼的目光中,最後倒映著的,就是萬千惶恐震驚的目光,以及賈詡那張帶著溫和笑意,卻沒有絲毫暖意的臉龐。
「蠢材!」穆山抽出匕首,而後旁若無人的將張純的首級割下。
「好、好、好……,幹的不錯,本座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霍,今天可真是熱鬧,看來倒是個一勞永逸的好機會,不是嗎?」聽到從大帳裡傳來的掌聲以及徐福那肆虐的笑聲,穆山連忙將張純滴血的人頭拿在手裡,右手握緊匕首,目光炯炯的盯著從賈詡背後走出的徐福、左慈、姬瑤以及關靖等人。
「他殺了安定王,殺了他!」張純麾下的將領,終於從剛才的劇變之中反應了過來,紛紛抽出腰間的兵刃,奮不顧身的朝著穆山蜂擁而去。
「張純叛上作亂,死不足惜,你們當真要跟他一條路走到黑嗎?」穆山怡然不懼的盯著他們,左手高高的舉起張純的首級,憤而出聲的怒斥道:「若是放下手中的兵刃,我還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
「又或者,你們可以追隨本座,將來榮華富貴,自是不在話下!」
「徐福,你……」穆山沒想到徐福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來挑事,剛想上前與他拚殺,忽然感到眼前一陣眩暈,望著四周的將領雙眼混沌,六神無主的模樣,穆山心中一寒,當下連忙運轉真氣,抵擋那股直衝心靈的魅惑之力:「妖女……,還想對我使用這種不入流的伎倆!」
雙方甫一接觸,姬瑤立刻認出了穆山的身份,怒火攻心道:「我倒是誰這麼不要命,敢來行刺張純,原來是你啊!呵呵,有句話是怎麼說來著,出來混,總要還的,今日就是你的……」
「哼,就憑你們,也想跟我較量,一群不自量力的螻蟻!」穆山將張純的首級丟到徐福腳下,撕開臉上的偽裝,意氣風發道:「賈詡,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但凡我穆山想殺的人,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他!」
祭起體內的魚腸劍氣,穆山的身體頓時踱上了一層比陽光更加催藏,更加刺眼的光芒:「三招之內,定叫爾等命喪黃泉!」
「即便你能殺了我們,又能如何?」賈詡似是完全感受不到穆山咄咄逼人,令人窒息的瘋狂劍氣,古井無波的走到穆山面前,挑釁道:「過了這道峽谷,并州始終會變成一片狼煙,你自以為是個強者,可是你又能改變的了什麼。真丈夫就該在沙場上運籌帷幄,統帥三軍,死中求生,而不是徒逞匹夫之勇。若是你敢應戰,咱們就在那并州境內,提軍十萬,堂堂正正的分出個勝負!」
嘿嘿,老狐狸,你死定了!
想起郭嘉後面的相關佈置,穆山嘴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收斂起一身的劍氣,揚長而去:「老狐狸,其實你該先給自己準備個棺材,那樣起碼不用曝屍荒野!」
「全軍開拔,會獵晉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