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一聲脆響,短促而又尖銳,頭頂的梁木,如同薄紙一般,被那巨手拍成了齏粉。
出現在穆山視線中的手掌,在淡藍湖水的包裹中,隱約可見無數細小的斑點,來回游動。
「快走!」穆山拉起秀娘和司馬雨塵,跟在周瑜和孫策身後,急速從另一邊的窗口衝去。
「嘩……」耳畔驟然響起水流湧動之聲,而後眼前一黑,漫漫冰冷,無邊無際,彷彿那晚的湖底窒息,再次沖湧而來。
「咕咕……」終究還是晚了一步,穆山再次被那只巨手牢牢握住,口中不停的往外冒著氣,無數黑色斑點,如同小蟲一般,往他的口中狂奔而去。
「秀……」穆山想要轉動頭顱,然而柔軟的水卻像是寒冰一般堅固,將他的身形束縛的死死的。眼角的餘光,依稀可以看到身旁的秀娘,隨著無數黑點的侵入,雙眼瞳孔逐漸擴張,眼白悄然褪去,神色之中帶著深深的邪凶和憎惡。
無形的恐慌,悄無聲息的聚攏在穆山心頭,雖是不清楚那些東西有何作用,然而穆山卻很清楚,秀娘已經被浮游制住,生死未卜!
雨塵……,為什麼,那些東西為何不進入司馬雨塵的身體?
穆山瞥向另一邊的司馬雨塵,只見無數黑斑,密密麻麻,如同一張蜘網,將司馬雨塵團團困住,卻又止步不前。
「狻猊挑火!」穆山聞聲望去,卻是孫策見他們被浮游困住,折返而回。狂猛火焰,自孫策身上騰騰冒起,瀰漫飄散。
槍芒霍霍,風聲四起,隱隱約約之間,穆山看到無數的氣勁聚合成一頭形似雄獅,身披龍鱗,鬃毛飛揚的狻猊,瞪著銅鈴般巨大的瞳孔,口中騰出熾熱無比的火焰,霸氣威嚴的頭顱,於火海繚繞之中,微微往上一昂,而後便有一截氣勢狂猛的槍尖,斜斜從火焰之中挑出,將浮游早已千瘡百孔的巨手挑成兩瓣。
「噗……」脫離了浮游的掌控,穆山噁心的將吞入肚腹中的黑色東西吐出,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
「秀娘……」眼見秀娘毫無聲息的倒在地上,穆山心中忽然產生了一股無法抑制的恐懼,不顧一切的跑到她身旁,將她從地上扶起,來回的晃動著:「醒醒……」
「小心!」
穆山眼前一寒,但見劍芒倏地從地上飛刺而來,速度之快,令穆山難以及時作出反應。
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流淌,滴在雪花鋪就的地面上,格外的顯眼。劍尖直指著穆山的咽喉,只要再進一寸,便可將穆山就地格殺。
「公瑾……」回過神來,看著以手抓住霜華劍刃,於千鈞一髮之際,救下自己一命的周瑜,穆山狂跳的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裡,豆大的冷汗,沿著臉頰的輪廓,飛快的往下滾落。
「那些黑點,應該就是蜉蝣,一隻暫時被寄生的生物,朝生夕死,壽命極為短暫,然而它們的繁衍能力又特別的強悍,想要將它們徹底消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伏姑娘被浮游所操控……」
「你幹什麼!」眼中寒光再次暴起,穆山情急之下,伸出左手,朝著另一側刺來的長劍抓出。
「噗……」劍刃透掌而過,穆山五指合攏,將司馬雨塵的左手牢牢抓住,憤然怒喝道:「你瘋了嗎?竟然想殺她!」
「周公子說的沒錯,她已經被浮游控制,留著也是個禍害……」
「住口!」穆山沒想到司馬雨塵會說出這般話來,看著面前依舊熟悉的面容,卻又覺得分外的陌生,彷彿就像是一個毫無瓜葛的陌路人:「我本以為你只是不善於表達,不知道如何跟別人溝通,所以才整天冷著一張臉。事到如今,我才發現,原來那只是我一廂情願的看法,你之所以冷漠,就是因為你的血,也是冷的!」
「你,你……,你就是因為她才會拋棄我,是不是!」
感受著司馬雨塵右手的顫抖,看著她那悲痛淒涼的眼神,穆山只覺像是被一支無形的針,刺穿了心房,痛卻又無法言喻。那哀婉乞憐的神情,像極了那個在黑夜孤獨無依,抱著自己失聲痛哭的女子!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一時情急……」
「砰……」穆山話未說完,秀娘皺起一掌,狠狠的轟在他的胸膛上。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周瑜手起掌落,將秀娘打昏,而後扛起,拉著穆山一起朝著遠方逃竄而去。
看著從身後追上,氣喘吁吁的孫策,穆山萬分感激道:「伯符,大恩不言謝,以後要是有用的著我的地方,萬死不辭!」
「四海之內皆兄弟,能讓我孫伯符看上的人物也沒有幾個,你若不嫌棄,以後我們就兄弟相稱!」
「痛快……」大片黑影,鋪天蓋地,驟然從後方蔓延而來。穆山驚異的停住腳步,回首望去,卻見一個高聳雲端的巨人,兀然佇立在天地之間,將所有的陽光,所有的溫度一併擋在千里之外!
那龐然壓下的黑影,正是巨人彷彿可以遮天蔽日的巨手。穆山甚至能夠看到點點黑斑,斷斷續續的勾勒出巨人的骨骼筋絡。
「不要回頭,快跑。那妖孽殺不死的,每一次斬斷他的軀體,他都可以在瞬息之間再次長出,除非能夠一次性將他徹底泯滅。但是……」
穆山明白孫策的意思,想要將如此巨大的浮游一次性徹底毀滅,恐怕真的只有神明才能夠做到。然而以他們的速度,想要逃離浮游的掌控,難如登天!
該死,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才剛剛九死一生的從徐福手中逃脫,不料半路又殺出了個浮游……
穆山驟然停住腳步,心有不甘的說道:「公瑾,伯符,雨塵,你們先離開,我來攔住他!」
「不,你不走,我也不走!」
「別傻了,你留下來能做什麼,只是累贅而已!」穆山口中雖是如此說道,然而心中仍是說不出的舒坦溫暖,快步走到司馬雨塵身旁,將她緊緊的擁入懷裡。
穆山趁司馬雨塵不備,一掌將她拍暈,而後將她送到孫策面前,不容置疑道:「公瑾、伯符,別婆婆媽媽,再不走我們都得死在這裡。別為我擔心,這等場面我又不是第一次遇上,能要我性命的人,還沒出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