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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 第九十三章 夏侯曨軒 文 / 小憐伶

    第九十三章夏侯曨軒

    金碧恢弘的凌雲殿中,咳嗽聲在高高低低的持續著,蒼白俊美的容顏痛楚已溢出,眉宇緊蹙著,以往鮮嫩若花瓣的紅唇,如今已血色全無,半躺在明黃華麗的床榻之上,引頸盼望著宮門能出現那抹倩影。

    「她還在花園嗎?」冷冷的聲音低沉問道。

    「回陛下,是的,尚在。」宮女恭敬中帶有幾許少女的憧憬與羞澀。

    輕歎憂傷淡淡,「去準備些冰鎮燕窩吧,待她回來能去去暑。」

    「是,陛下。」

    一身著總管服飾的老太監,躬身走了進來,在楊軒跟前跪拜稟報道,「陛下,偵察閣傳來消息,冥帝微服出曦國了,且有人曾在我國境內見過他的蹤跡。」

    「什麼?」楊軒倏然坐起身來,可隨後又被一陣激烈的咳嗽所攪擾,蒼白的臉龐,也因此而平添了幾許血色。

    老太監趕緊上前為他撫背,「陛下,可要保重龍體呀。」

    待到咳嗽稍作平息後,楊軒鳳眼微瞇,「那他身邊,可見有三位道骨仙風的老人?」

    「據報,只有他一人。」

    倏然明月般的眼眸中急速閃過幾絲光芒,殺氣在眼中蔓延,片刻後,「傳朕旨意,格殺勿論。」

    「奴才明白。」

    鳳眼盡放戾氣,掃向殿外的天空,沒想到他竟然來得那麼快,不過這一次已不同三年前了,我不會任由著你將芙兒帶走,再任由著你控制芙兒的。也讓你我這盡二十多年的恩怨做個了結吧。

    深宮紅牆,碧瓦飛簷,雕樑畫柱,處處盡顯皇家的至高無上,與威嚴尊貴。

    可也就是在這高牆之內,雖彰顯了身份的尊榮,但也讓自己與那囚徒又有何不同呢?

    繁花翠柳的盡頭,一方柳暗花明後的清逸寂靜之處頓顯眼前,「霜霧殿。」寧韻寒輕念道。

    此處雖也甚顯華麗,卻有難以言喻的幾分異於宮中其他建築的氛圍,可細看之下又難覓箇中的異常來。

    「這是太后所居住之處。」索菲亞用古英文與她道。

    寧韻寒淡然環顧四周,這裡除了景致清逸,可絲毫沒人氣的在內,「這裡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太后喜獨居,故而不准任何人靠近此處,連陛下也只能在太后傳喚下,方能進來。」索菲亞解釋道。

    「那此處也算是皇宮中的禁地了,你帶我來作甚?」寧韻寒瞥向她。

    「為了解除這母子兩人的心結。」索菲亞理所當然道。

    此時懷中的寶寶也甚是好奇的四處張望,倏然間他似乎看了什麼,掙扎著要下來。

    她剛將他放下地,寶寶拔腿就往裡面跑,不禁喚他,「寶寶。」

    小手指著那殿中,回頭應道,「娘,馬馬,馬馬。」

    抬眼望進略顯暗沉的殿中,一紅色的小木馬放在殿堂之中,寧韻寒微微一怔,怎麼太后宮中會有這等孩童玩耍之物呢?

    疑惑間,寶寶已進那殿中,坐上小木馬,在不住的搖晃,笑臉甜甜,向她招手,「娘,來,娘來。」

    寧韻寒與索菲亞剛行至霜霧殿,就聞殿內一滄桑滿是的老婦人聲音,嚴厲的苛責道,「是誰在哀家的霜霧殿喧嘩。」

    寶寶被突然出現的聲音給嚇鎮住了,寧韻寒飛身飄落在他身旁,將寶寶抱起溫柔的安撫著他。

    而那老婦人似乎不說話了,且呼吸都為之不正常了,但寧韻寒依然能從她稍顯凌亂的呼吸中,得知這老婦人內力修為不差,故而警惕的抬眸望向聲音的出處。

    只見一婦人身著縞素之服,髮色已是花白,消瘦的臉頰顴骨高突,可雙眼卻深陷,此時眼中如似望見了不可能之事,瞪大如銅鈴,滿滿的驚訝之色在內,額間深紋一道道,可見她是時常緊皺之,乾癟的雙唇微微張著,幾經張合似要說些什麼。

    寧韻寒見她此狀也不想與她說些什麼,抱著寶寶正欲離去,卻聞索菲亞道,「太后,您近來可好?」

    太后?她就是楊軒的母親?月天前輩夫婦的女兒,月玉容?寧韻寒愕然,她面黃肌瘦,如似病態,服飾簡樸,全然無那太后應有的端莊與雍容華貴,且衰老如此,還不及軒轅沛涵前輩更顯年輕。

    月玉容似沒聽見索菲亞所說,竟帶著幾分激動的神情,深陷的眼眶也微微濕潤了,顫顫的向寧韻寒母子兩走去。

    將寶寶緊緊的護在懷中,銀眸寒光頓現,也如似在警告著來者。

    可令人奇怪的是,月玉容似乎是意在寶寶,只見她枯槁的手指顫顫抖抖的欲伸向寶寶,寧韻寒後退一步,聲冷似冰,「你想對我孩子做什麼?」

    月玉容雙唇幾經張合,終能聞見她沙啞道,「舜兒,舜兒,我的舜兒……。」

    寧韻寒與索菲亞同一時一楞,對望了一眼,舜兒?難道她說的夏侯龍舜?

    「太后,那不是夏侯龍舜,這是你曾外孫。」索菲亞早就知月玉容與夏侯龍舜的關係了。

    「曾外孫?」寧韻寒詫異道。

    「是呀,太后也是夏侯龍舜的母親,而你是曦國冥帝夏侯龍舜之女,夏侯若芙呀。」索菲亞愕然,「難道陛下沒告知你嗎?」

    寧韻寒搖搖頭,「不,我姓軒轅。」

    「軒轅?你不是夏侯龍舜的長女嗎?」索菲亞驚呆了。

    可她卻不再言語了,這其中的緣由至今她尚未知曉,但她寧願相信自己姓軒轅,而不是夏侯。

    「不是……舜兒?不是舜兒,」月玉容的失望盡在那枯黃消瘦的臉上,喃喃自語道,「是呀,舜兒今年也該三十有四了,怎麼還會是小時候的模樣呢?」

    「寶寶,像夏侯龍舜的小時候?」寧韻寒驚異道,似乎自己離所期盼的又近了一步。

    「一模一樣,幾乎是一模一樣,」月玉容微微發抖的雙手,撫上寶寶的小臉,「特別是這雙眼睛,通透發亮,卻又有著幾分清冷在其中,真像,真的是太像了。」

    「難……難道……寶寶……是夏侯龍舜的……兒子?」索菲亞結巴道,她知寧韻寒與夏侯龍舜的那段驚世駭俗的愛情,按此說來,他們間能有個孩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聞言,月玉容眼前一亮,激動道,「真的嗎?真是舜兒的孩子?那……那就是我的孫子了。」伸手欲抱寶寶。

    寧韻寒雖尚未清楚事情的原委,可已能感覺道月玉容並無傷害寶寶之意,故而也沒阻攔,低頭看著懷中的寶寶,只見他好奇的眨著眼睛,亮晶晶的眼眸好奇的望著月玉容,又看看她。

    小手指著那木馬問道,「寶寶,能騎馬馬嗎?」

    月玉容高興不已的連忙點頭,「能,當然能了。」將他從寧韻寒的懷中抱出,輕輕放在木馬上。

    寶寶興奮的大叫,清脆無邪的笑聲,讓這寂無人氣的霜霧殿平添幾許生氣。

    望著寶寶天真的笑臉,月玉容滿是慈愛的說道,「舜兒小時候,也是很喜歡坐這木馬的,每當他父親抱著他坐木馬時,他就會很高興,有時連睡夢中都嚷著要騎木馬,就像現在的寶寶一樣。」

    月玉容說這話時,像是在和她們說,也像是在和自己說,故而她們兩人都不語,靜靜的看著她笑起時,滿是皺紋的臉頰,但卻盈滿了回憶的幸福。

    「能聽聽哀家講講故事嗎?」月玉容微微回頭,望向身後的她們,「我怕我再不說,不會再有時間說了。」末了,並無傷感,卻充滿了期待,如似她一直都在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太后,您別這麼說,陛下定能找出良方,醫治你的。」索菲亞安慰她道。

    寧韻寒不知為何,突然很是瞭解她這份欲歸去的期待,了無生趣,歸去又何曾不是一種解脫呢,生有何歡,死亦何苦?故而她不語,靜靜的待她訴說著自己的故事。

    聽索菲亞所言,月玉容輕輕的擺擺手,感歎道,「哀家該做的都做了,如今唯一的遺憾是不能解除他們兄弟間的結。」

    「解鈴,還須繫鈴人。」寧韻寒幽幽淡然道。

    月玉容一震,望著她那冷然而美艷的臉龐,眼神朦朧了,如似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中,許久後微微一笑,「當年我與你一般,青春年少,自持幾分姿色,嬉戲在世間,招惹了不少的男子,可我那時年少無知,一意只為了好玩,戲弄他們在鼓掌間,也傷了不少人的心,更是欠下了不少的情債,也許上天就是懲罰我當年的荒唐,才讓我有此下場的吧。」

    她說得很慢,也很輕柔,就似回到了她記憶中的當年一般,深陷的雙眼不再暗淡,幾許光彩奪目在眼中。

    「也是在那年少的歲月,我遇上了他,舜兒的父親,夏侯振廷,」淡淡羞澀的笑在她唇邊,「那時他和我一般高傲,可年輕如我們,在經過了幾番的周折後,方明白了彼此的心意,我們攜手,相約白首,幸福的到來讓我措手不及,也讓我受寵若驚,後來我們就有了舜兒,他是我與振廷愛的結晶,他是在我們的愛中誕生,也是在我們的愛中成長的,後來我父親說他是一練武奇才,帶他回谷中。」

    輕輕歎了口氣,懊悔渲染上了她的臉頰,「如若,我能從頭再來一次,我定然不會再那般年少的荒唐了。」

    幾番深呼吸,枯槁的雙手緊緊的握成權,指甲已深深鑲入她的掌中,可她依然沒有放鬆,「我知道他們夏侯氏背負著復國的沉重責任,振廷為此也已是為之經營謀劃了盡十多載,總算是希望在眼前了,可沒想到一切都只是剛開始。」

    她幽幽望向宮外的天空,「就在那天夜裡,當我欲將懷孕的消息告知振廷之時,一個男人將我擄劫了,我極力的維持著模糊的意識,但卻讓我更為不堪……,」她痛苦的閉上了雙眼,「我……知道,我被……侮辱了……。」

    索菲亞扶住她顫抖不已的肩膀,「太后,別說了,別說了,你不宜太過激動的,先休息會吧,以後再說。」

    寧韻寒卻冷冷淡淡道,「讓她說吧,她已經隱忍了二十多年了。」

    「對,讓我說,這個秘密已經在我心裡太久了,已成了一方巨石壓在我心頭多年。」月玉容拭去眼角的淚水,「當我醒來之時,我又回到了我們的廂房中,可那一切我都不敢告訴振廷,唯恐他說我不貞,不會再要我了,因我……因我嫁給振廷之時,已非處子,他是頂著多大的壓力才娶了我,我是知道的,所以我將這秘密永遠的埋在了心裡,直到軒兒的出世。」

    「什麼?陛下非……非先帝親生?」索菲亞震驚。

    月玉容悲傷不再,冷冷的笑道,「楊滏他連到死都不可能知道,軒兒非他親生,如若不是他,如若不是我與振廷又怎麼分離。」

    「軒兒,本該叫夏侯曨軒,就在軒兒四歲那年,那個男人又出現了,說軒兒是他的兒子,且要連我也一同帶走,如若不然就將夏侯氏滿門滅族。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男人是唐國的三皇子,為了我,他用四年的時間從他大哥的手中篡奪了皇位,還掌握了振廷謀反罪證。」

    說道此,月玉容忿恨不已,「為了振廷,我與他做了交易,但他要放了夏侯氏一門。」稍頓後,「就在我得知振廷和舜兒安全的出了唐國後,我成了他的妃子,但我知道振廷是不會放棄復國的,於是,我就獨攬後宮大權,用計廢除了楊滏身邊所有的女人和他的子嗣,讓他認為軒兒才是他獨一無二的繼承人,而我也唯恐軒兒渲染上了後宮的黑暗與污濁,就將他送去我父親那習藝,望他能健康的成長,奪得唐國的皇位,實現振廷畢生的心願。」

    寧韻寒很是震撼,這需要多大的勇氣與力量,方能支撐著她一路走來,望著眼前這憔悴枯槁的女人,在她適才抱寶寶之時,碰觸道她的脈搏時,得知她已中毒至深,幽幽道,「是誰給你下的毒?」

    索菲亞與月玉容同時驚愕,「你怎麼知道?」月玉容道。

    後如似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急忙道,「怎麼可能呀,我這是病的……病的。」

    從她慌張的神色中,寧韻寒已猜出幾分了,「是夏侯龍舜吧。」

    月玉容閉上雙眼,輕歎道,「舜兒是個好孩子。」

    「你嫁入唐國後,夏侯一族認定是你背叛和出賣了他們,故而定然不會放過你的,特別是夏侯龍舜,故而就對你下毒,可你一直在用內力抵禦這份毒發。」寧韻寒繼續說著,「月天前輩應該能幫你解毒的,為何你不去呢?」

    許久後,月玉容才輕輕緩緩道,「生有何歡,死亦何苦。」

    「等等等等等等……,」索菲亞急忙打斷她們間如似暗語一般的對話,「若芙,你適才說太后是中毒?」

    寧韻寒淡淡掃了她一眼,不語,抱起寶寶,拭去他額間的汗水,隨口應道,「嗯。」

    「那……那當初先帝似乎也有太后這般的狀況,那也是中毒?可為何御醫查不出來呢?」索菲亞甚是疑惑。

    「因為是我壓下的消息。」月玉容狠狠道,「楊滏這卑鄙的小人,知道自己中毒後,竟然讓軒兒作為質子,換取續命的藥丸,可在軒兒回來後,他就沒了解藥,毒發死在我宮裡的。」

    寧韻寒銀眸掃向宮外,聲淡如水,道,「你都聽到了吧。」

    月玉容與索菲亞一愣,「你在說什麼?」

    就在她們莫名之時,宮門處一道被夕陽拉扯得甚是修長的身影,投映在地板之上,月玉容大驚,「軒兒。」

    楊軒低垂著頭,背對著陽光的他,看不清他的神情,可從他微微顫抖都的雙肩中,可知他的心緒是極為不穩定的。

    所有人都靜靜的站著,不發一絲聲響,連寶寶也如似明白了此刻的沉重,不再作聲,亮晶晶的眼眸不住的眨著。

    許久後只聞,「為什麼你不早說?」聲調很平,但卻能感覺到他在極力壓抑著。

    「軒兒,我……。」月玉容慚愧中有著更多對他的不捨與愛,「你對他滿是敬愛,對夏侯氏又是那般的憎恨,故而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與你說。」

    「原來……原來我一直……都認賊作父,原來……一直以來,最傻的人是我。」他的情緒再難壓抑了。

    「軒兒。」月玉容上前抱著楊軒,用自己瘦弱的身軀想給他安慰。

    「母后。」楊軒將自己深深的埋進母親的懷抱,埋進這個為了他與夏侯氏付出了一生的女人。

    他們就這麼靜靜的,緊緊的擁抱著,長久以來在他們母子間的隔閡消失了……

    「雖然如此,再怎麼說什麼也是夏侯龍舜的不對,他不該如此待你。」楊軒坐在月玉容的身旁,低吼道。

    月玉容輕拍他的手背,「軒兒,我從沒怪過你哥哥……。」

    「不,他不配做我哥哥,我也不屑有他這樣的哥哥。」楊軒想起當年他袖手旁觀,明知道他是他的弟弟,卻依然在背後操縱了一場令他難堪的亂倫戲,如今雖真相大白,可他對他的恨早已深植,豈是三言兩語所能消除的。

    「軒兒,你聽我說……。」

    月玉容剛欲說些什麼,卻被一陣轟天的爆炸聲所打斷,只覺地動房搖,眾人衝出門外,只見已被夜幕所籠罩的天空火光頓起,濃煙滾滾,隱隱可聞哭號慌亂之聲。

    寧韻寒將寶寶護在懷中,望著那火光沖天,不知為何心跳驀然加速了,她有種感覺,他就在附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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