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男他們旁一桌有兩個小混混也在看熱鬧,低聲議論著場上的局面:「獨眼龍特別帶人過來找那個學生仔的麻煩,怎麼還沒動手?」
另一個有點見識,說:「這你就不懂了吧,獨眼龍要給他們施加心理壓力,反正他們是貓對方是耗子,玩起來有趣得很,又不需要像真正的火並一樣,見面就砍。」說完露出一口大齙牙,又黃又蛀。
唐男果然看到碼頭幫人群裡面有個長得特別高大的男人,與小豆子同坐一旁,一臉橫肉,彷彿公牛一般,坐著也比別人高一個頭,身高怕不下一米九十,體重不下三百斤,只穿一件黑色的彈力背心,手肘隨意一伸一縮,肌肉比健美先生還鼓,左眼用褐色的東西黏著,有點像古裝戲裡的強盜,怪不得叫做「獨眼龍」。
唐男猜想這人是碼頭幫的頭目。
那小混混又說:「那幾個學生很面生,市裡來的吧?不知道碼頭幫厲害嗎?他是怎麼得罪獨眼龍的?活膩了。」
齙牙混混嗤之以鼻:「現在的學生初生牛犢不畏虎,仗著一點牛氣就以為自己天底下最大,看誰都不順眼,大概是從市裡過來找樂子,搞出什麼事惹上碼頭幫了。你看那小崽子穿得也不差,敢情是什麼官的公子哥們呢。」
另一混混問道:「齙牙哥,你以前不也在碼頭混嗎?有沒有跟過獨眼龍?」
齙牙的神色更加不屑,有點得意道:「我只是幫人收保護費的小角色,哪有資格跟獨眼龍。碼頭幫一百幾十號人馬都是漁村裡的家族子弟,比較排斥外人。我在技工學校畢業的時候就聽說過獨眼龍的大名,他那時就帶著五六個人衝進學校砍人,我們學校兩百個男生,愣沒人敢看他一眼。後來名聲大了,在外埠歌舞廳看場子,把人打成殘廢,這才回來的。現在的藏龍灣碼頭,他說的話就是聖旨,沒人敢違抗。」
唐男見那齙牙兄年紀約莫二十二三歲,就算十七歲畢業,到現在也有幾個年頭了。探著頭大廳,從這兄弟的口中瞭解到的不少。楊曼妮更是氣也不敢喘大口,生怕聽漏一個字眼。
小混混又說道:「碼頭幫除了獨眼龍掌管就沒其他人嗎?」
「哼哼,你知道個屁,獨眼龍只能算是打手,還有好幾個大哥忙著走私,沒心機理會閒事罷了。我告訴你,他們有刀有槍,走私來的,輕易不拿出來而已。」據說還有一個勢力更加龐大的幫派是他們的後台,天不怕地不怕。
正說著話,那頭的獨眼龍突然站了起來,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都吃了一驚。驚心動魄的時刻要來了,這幾個學生的悲慘下場沒人敢預料得出來。
只見獨眼龍擺擺手,招呼服務員道:「來十瓶白酒,要最烈的。」
服務生畏懼的把酒端來,獨眼龍只一看,不由分說給了服務生一個耳光,罵道:「誰讓你上威士忌了?要二鍋頭,六百毫升裝的,放那桌上。」指指阿標那桌。
小豆子則冷笑一聲不言,在他看來花時間看獨眼龍整人也是一個樂子,心中藏匿的怨氣在這個時刻最能發洩出來。而且他知道獨眼龍的手段並不是一般的狠,根本用不著自己說一個字動一根毫毛。
齙牙兄興奮莫名:「獨眼龍好像要開始玩遊戲,十瓶二鍋頭,哇,有好戲看了。」
十瓶二鍋頭整整齊齊擺在幾個學生的對面,在蠟燭的映照下,發出琥珀色的光澤。
阿標緊緊瞇著眼睛,看不出什麼表情。敢情整個人已經嚇呆了。
獨眼龍拉起一張椅子坐在他們旁邊,架起二郎腿笑道:「小伙子們,得罪了老爺子可不是那麼好玩的。這樣吧,念在你們還是學生,國家未來棟樑的份上,今天我大發慈悲也不想太過為難你們,呃,一、二、三……你們有四個人,把十瓶二鍋頭全喝乾了,放你們回去,我保證不動你們一根毫毛。」
他的手下笑道:「獨眼哥,四個人十瓶酒,平均每個人才兩斤多點,太不夠意思了,怎能體現出我們藏龍碼頭人民的豪爽之情?被傳出去了還落個不夠熱情厚道的名呢,要玩就玩刺激的,上雜酒。」
雜酒就是幾種不同類型的酒混在一起喝,酒的品質不一樣,極容易把人搞醉,對身體的損傷就更大了,有的人喝不了兩口就得當場嘔吐暈倒,正是玩弄人的好辦法。真是又狠又毒的招式啊。
阿標幾人咬牙看著十瓶二鍋頭沒有說話,暗想怎麼就這麼倒霉,僅僅在酒館門口與人不小心撞了一下頂撞了幾句,就被逼到這個田地,不過到現在也沒挨被挨打始終是好事。心裡盼望有哪個好心人能撥110,定感激不盡。
唐男心想著幾個小伙子平時在學校橫行霸道才發覺面對了真正的混混,才知道啥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嚇唬嚇唬根本沒法兒讓他們知道自己的行為。
今兒還好遇到咱,不然這些夜場找刺激的人誰會幫你們報警。約莫著警察最多在幾分鐘內到達,這兒的警察辦事的確不怎麼有效率,這樣一晃,差不多十五分鐘了。
獨眼龍猙獰一笑,說:「主意相當不錯,聽你的。」()
於是又向服務生要來四個碩大的扎啤瓶和一箱冰鎮啤酒,把紅酒、二鍋頭、啤酒通通進一個大杯子裡,酒液翻騰起伏,發出「滋滋滋滋」的響聲,頓時變成黃褐色。
他把酒杯擱在阿標的面前:「喝,還是不喝?」
阿標猶豫地看看四周,那十幾張噁心變態的面孔在眼前浮現,也不敢看這些跟毒藥沒啥區別的酒,只看看跟自己來的幾個兄弟,咬咬牙終於說道:「好,我喝!就我一個人喝好了,希望你不要為難他們。」
這小子夠意思,臨死了還講義氣,唐男一笑。
說完,阿標伸過手去,伸過去的手已不自覺發生顫抖。
獨眼龍突然把酒杯端回自己面前,用力咳嗽一聲,把一泡濃痰吐進酒杯裡,說:「喲,你這小子還挺講義氣的嘛,你可以喝了,千萬不要客氣,算我請你的。你喝下三杯,剩下的我們兄弟全包,哈哈,怎樣,我夠義氣沒?」
周圍的人都在嬉笑著,等待幾個學生仔出醜。
阿標的面部肌肉顫動著,顯示出內心的激烈掙扎,面對漂浮在杯子裡的濃痰,他羞怒、氣憤、惱火,卻無能為力,要是敢於拒絕的話,身邊十幾個碼頭幫的人就拔出拳頭,不光自己皮開肉綻,同伴們也要遭殃!被逼喝酒還算不上太大的侮辱,可是當酒裡摻有敵人的唾沫,那又另當別論,侮辱的份量將呈幾何增長。何況旁邊還有那麼多客人,包括那個漂亮的女郎以及自己曾投過去憐憫目光的酒館服務生。
不知有多少人暗歎世風日下,也不知有多少人幸災樂禍。只是這驚心動魄的一幕仍舊在上演著。
阿標慢慢伸過手去抓住酒杯耳,濁黃的液體晃出來一些,他盯著那堆口痰,屈辱的感覺浸滿整個身心。其他的同伴們哪敢做聲?
突然,阿標一個兄弟歐陽超突然說:「阿標,放下,我來喝!」
阿標感激的看他一眼,搖頭道:「不,我來。」
這簡單的兩句對話讓不少人感動,但這感動充其量也就是讓刺激的程度更上了一層樓。
獨眼龍大讚道:「夠帥!好傢伙,有點小看你們了,不要緊,等他喝完,每個人都有份,好酒永不落空。」說完哈哈大笑兩聲。
這時候楊曼妮似乎急躁了,心裡大罵道怎麼該來還的還不來啊,這兒的警察都是混日子混吃混喝的嗎,她對唐男說道:「我們一人扛一張椅子衝過去,趁他們沒反應的時候,借助混亂幫助他們逃跑,你看怎麼樣?」
「來點智商好不好,這裡是他們的地頭,我們一點交通工具都沒,門口那幾輛摩托車應該是他們的,跑得掉嗎?我們再看看,或許喝完酒就可以安全的離開了。」
唐男並不是不想幫,只是這孩子多少還有些傲氣,受辱也是生命中的經歷,無法避免,不如多受點挫折,以後做事就會成熟。這或許也是他們生命中的關鍵轉折點呢。
「難道真的沒辦法了嗎?」
「有,水路吧,碼頭灣的水挺合適游泳的。」
「神經病。」
悠揚低沉的小提琴交響樂曲《songengnvesa》在跳起一個變調後突然停止了,提琴師丟掉手中樂器,站起身憤怒地說:「喂,你們!十幾個人欺負幾個孩子算什麼?快住手!讓他們離開!」
全場所有人向著發生源望去,靜默片刻後碼頭幫的人爆發出一陣肆無忌憚的哄笑,獨眼龍揮揮手對身後一個臉上長著一顆指甲大小的大黑痣手下說道:「大顆痣,你去讓他閉嘴,接受一點教育。」
「提琴師腦子壞掉了,跟看到自己處於弱勢嗎,難道他也想落個像這幾個小子一樣的下場呀。」古月小聲嘀咕道。面對今天如此場景,古月儘管已經不是次了,但心肝兒還是「彭彭彭」的跳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