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迷糊」的黃煥
聽完小趙的話三個人都不吱聲了,打進攻,一個營就是他們三連全上也不是對手啊,就是他們的迫擊炮也打不著,那裡離這還有近三千米呢!
「連長打不打啊?」小趙又問道。
「打……打個屁啊!」張學信氣惱地說道,這到了嘴邊的肥肉吃不下去,能不讓人上火嗎。
「副連長,你說呢?」蔡滿江看王勇沒說話湊過來問道。
「打,為什麼不打!不過咱們只能喝口湯。」王勇咬著牙說道。
「副連長,你想好嘍,那是只肥豬,咱們吞不下!」張學信說道。
「那咱們就找個幫手!」王勇說著抓起了電話,「我是596高地,給我接炮團,找他們團長!」
王智這些日子指揮著他的團也組織了幾個游動炮連,到處打游擊,可是一直沒有什麼太大的戰果,甚至還不如人家一個步兵連的成績好,這讓他有些鬱悶。
「團長,596高地電話,說有急事找你!」作戰室中一個參謀說道。
「誰啊,有什麼事?」王智接過電話不緊不慢地問道。
「哥,我是王勇,有筆大買賣你做嗎?」電話裡傳來王勇急吼吼地聲音。
「什麼大買賣,你吃多啦?」王智聽著王勇沒頭沒腦地話,訓斥道。
「我們陣地前有一個營的美國兵正在集結,算不算大買賣,你要不做我找別人啦!」
「什麼?一個營的敵人,我做了,你馬上給我們提供數據,不要放電話,保持暢通!」王智一聽興奮的說道,這可真是筆大買賣,「你們馬上接一營,讓他們做好射擊準備!」他對等在一邊的參謀喊道,一營都是105的大口徑重炮。
「拿著我的望遠鏡跟我走!」王勇抱起電話機向二排的坑道口跑去,小趙連忙拿起他的望遠鏡,在後邊扯著電話線跟在後邊,張學信和蔡滿江也跟緊跟了出去。
王勇換下二排的觀察哨,接過望遠鏡向對面的公路上看去,敵人的軍車還在源源不斷的往這邊開來,密密麻麻的像忙著搬家的螞蟻,「目標596高地正面偏東三千米,敵602高地南山腳公路!」王勇觀察了片刻向炮團報告敵人車隊的位置。
敵人各處陣地的射擊諸元早已事先測定,王智接到王勇的報告後,立刻命令一營開炮:「距離9000米,第一炮兩發急速射,放!」這是基準炮試射,確定彈著點。
「兩彈偏右約50米,馬上修正!」十幾秒後,炮彈落到了車隊的邊上,王勇立刻將消息反饋回去。
王智指揮著炮營修正射向後再次發射了兩發炮彈,這次是校正射擊,「打到車隊尾巴了,掀翻了一輛吉普車!」王勇報告說。
「命令一連、二連兩發齊放!」王智再次修正射向後,立即進入效力射擊。
「哥,打得太好了,炮彈全部落入敵群,全部命中,沒有一點散佈,坦克在加速逃跑,快打,連續射擊!」王智還沒等到他要求報告落彈情況,王勇就在電話那邊大叫起來。
「連續射擊,連續射擊,全營六發急促射!」王智高興地咧著嘴大聲命令著,這回可逮著一塊肥肉啦。
張學信聽王勇在外邊喊得熱鬧,心裡癢的難受也忍不住了跑出來看熱鬧,「王勇啊,你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把這份大功勞送給了你哥!」他拿起望遠鏡向戰場上看去,好傢伙,那邊打翻了天,坦克、裝甲車四處亂竄,尋找隱蔽,燃燒的汽車不時炸響,燒成了一個個巨大的火把,地上鋪滿了死屍,張學信有些吃味地說道。
「呵呵,兄弟齊心,其利斷金,這功勞他也不能獨吞啊,起碼得分給咱們點啊,要是別人你毛都撈不著!」王勇嬉笑著說道。
「你說敵人突然調來這麼多人,是想幹什麼?」看著這麼熱鬧的場面,張學信突然問道。
「換防,現在當面之敵這陣子讓咱們連槍帶炮的幹掉不少,前邊的幾個輔助陣地都不要了,肯定是頂不住啦!」王勇縮回腦袋說道。
「你就那麼肯定?」經過近兩個月的戰鬥,他們守衛的596高地已經從突出在外的齙牙,變成了地包天,不但和周圍兄弟部隊的戰線拉平,隱隱的還有將602高地包圍起來的意思,張學信雖然對王勇的話已經信了八分,還是忍不住問道。
「連長你想啊,敵人如果想進攻,不會選擇在晚上調兵,他們最不願意打的就是夜戰,而他們呢是想趁今天天氣不好,換下陣地上的殘兵,可以讓他們藉著點亮回去!」王勇解釋道,張學信信服地點點頭,如果是這樣,敵人近期就不會有大的進攻了。
「哥,該歇歇啦,敵人整個車隊都打癱了!」猛烈的炮擊整整持續了十五分鐘,王勇看著坦克,裝甲車都七扭八歪地橫在了一邊,已經看不到一個活動的目標了。
「好好,我們暫停射擊,你盯緊點,看著點敵人的動靜,根據情況,咱再打等速射和面積射!」王智笑呵呵地說道,有這麼個弟弟他太開心了。
「哈哈,哥你太壞了,還要殺回馬槍,等敵人收屍的時候再打一傢伙,今晚他們真是睡不著覺嘍!」王勇跟哥哥開著玩笑說。
看著哥倆聊的高興,邊上的張學信冷哼一聲撇嘴著說:「還有臉吹呢,你們哥倆真不愧是一個娘肚子裡鑽出來的,一對『壞種』,誰遇到誰倒霉!」
「咦,誰在邊上說咱們哥倆的壞話呢?你告訴我,我明天去收拾他!」張學信的話音剛落,電話裡就傳出來王智的喊聲,嚇得他趕快躲到了一邊,心裡直犯嘀咕,都說炮兵耳朵不好,可這王智的耳朵怎麼比狗都靈,在這麼噪雜的環境中竟然能聽到自己的小聲嘀咕。
這邊打得熱鬧,坑道裡的戰士們輪番出來參觀,看到敵人被打的狼奔豕逃無處藏身,心中無比痛快解氣,大聲高喊著『大炮筒子們萬歲!』『給他們請功!』……
炮聲斷斷續續響了一整夜,這一個營的敵人和裝備基本上全交待在公路上,收屍的汽車在炮火中穿行,開始他們還打照明彈,卻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最後只好在己方的猛烈炮火掩護中,摸著黑收斂了屍體,到早晨還可以看到一灘灘的血跡隨著雨水四處流淌,殘肢碎屍拋撒在樹枝上,草叢中,燒成鐵殼子的汽車殘骸,擊毀的坦克裝甲車扔在公路邊上。
冷槍與冷炮的配合使志願軍的狙擊作戰威力越來越大。各種兵器依據兵器性能、目標特點,有著明確的任務區分和射擊區域分工。一般講,500米以內的人員目標,由步槍狙擊手負責打;500至1000米內的單個或小群人員目標,主要是輕重機槍打,步槍予以配合;500至1000米以上的車輛、工事或人員集群目標,由無坐力炮負責;1000米以上的目標,由小口徑迫擊炮負責;10001500米內的目標,由81毫米迫擊炮負責;15003000米內的目標,由75毫米山炮、76.2毫米野炮和107毫米迫擊炮負責;30005000米距離內的目標,由122毫米榴彈炮負責。各種兵器既分工明確,又相互配合,在敵人的陣地罩上了一張死亡之網。
狙擊戰術發展到這種高度,簡直就不再是一種消耗敵人有生力量的手段了,而成為了一門令人歎服的藝術。1952年58月,志願軍一線部隊的狙擊手們共斃傷「聯合**」1.3萬餘人。這個數字已經接近運動戰時期一個重大戰役行動的殲敵數字。冷槍冷炮行動的威力盡顯無遺。
「副連長吃飯啦……」
「副連長吃飯啦……」
聽著帶著點四川口音的喊叫聲,王勇就想笑,連續三天了,每到中午吃飯的點,對面的敵人就開始喊。
「連副,這幫新上來的兔崽子太猖狂了,天天嗚呀亂叫的,該教訓教訓他們啦!」財迷端著碗飯氣呼呼地說道。
「呵呵,先不搭理他們,你別說這些傢伙們學的還挺像小孫的口音,沒事大家聽著當解悶了。」王勇邊吃邊說道。
「就賴你,你說咱們和敵人離的這麼近,吃飯你喊那麼大聲幹嘛?這下這幫高麗人都學會了,天天叫喚。」財迷用筷子在通訊班的一個戰士腦袋上敲了下說道。
「副連長,你不生氣啊?」黃煥湊過來問道。
「有什麼生氣的,你生氣就中了他們的計,他們早都做好了準備,等你出去找他們『評理』的時候,機槍大炮都等著你呢,這就像古代人打仗時候的罵陣,故意激怒你!」王勇呼嚕呼嚕地喝著湯說道。
「副連長,前邊的美國鬼子讓咱們打得面都不敢露,這些偽軍上來了,就開始不要命的折騰,他不怕死啊?」黃煥又問道,換防的美國兵被炮兵炸的損失慘重,無力在上去,使出了老招式把友軍又送到前邊來了。這些偽軍剛上來就囂張的很,重新佔領了已經被美軍放棄的幾個山頭,把碉堡修到了他們眼皮底下,在主陣地的掩護下,肆無忌憚的修工事,唱歌曬太陽,大搖大擺的巡邏,發現我軍戰士活動就用機槍掃射,比他的美國主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營長不是總是說『別看你今天蹦的歡,明天給你拉清單』,讓他們折騰吧,咱們都給他們記著,哪天讓他們一塊還!」王勇神秘地笑笑說。
「關心你吧,你還整天裝神弄鬼的,不理你了!」黃煥恨恨的咬了一大口乾糧,像是在咬王勇的身上解恨似的。
「別著急,你看他是吃虧的人嗎,這是憋著壞呢,敵人不定哪天就倒霉了,不要理他。」蔡滿江笑著對黃煥說道。
夜幕再次降臨,群山籠罩在黑暗之中,幾個人影穿悄悄越過戰壕潛到敵人的陣地下,隱身在幾個彈坑中,突然彈坑中飛出一塊石頭,撞到鐵絲網上,上面拴著的空罐頭盒像鈴鐺一樣叮噹亂響。
『通通……』幾顆照明彈立刻騰空而起,照亮了前沿,槍聲響成了一片,子彈掀起的泥土亂飛,剛剛長出的茅草像刀切的似的成片的倒下。王勇在本子上迅速記下了火力點的位置。
「別動!」兩挺重機槍向這邊掃過來,彈著點離他們不過兩三米,王勇把黃煥壓在身下說道,「不要慌,敵人沒有發現咱們,他們是盲射!」
敵人的機槍打了幾個點射後果然轉移了目標,王勇放開黃煥,對其他人說道:「不要動,繼續觀察!」黃煥擦了下頭上的汗,端著望遠鏡向敵人陣地看去,小聲的對王勇報告火力點的位置,今天他是頭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接近敵人,心裡還是很緊張。
十多分鐘後,槍聲停止了,陣地上又恢復了平靜,王勇捅了下身邊的馬忠指指另一個方向,馬忠點點頭,悄無聲息的爬出彈坑,滾進另一個彈坑,掏出一顆手榴彈遠遠的拋了出去,然後立刻將身子縮成一團緊緊地貼著坑壁……
『轟』的一聲悶響,手榴彈落到了敵人戰壕前爆炸,爆炸聲立刻又招來更猛烈的機槍掃射,幾個暗火力點又暴露出來。就這樣他們東邊扔一個手榴彈,西邊砸塊石頭,吸引敵人的機槍掃射,明暗火力點一個個地都暴露出來。
「副指導員,你在這等著我們不要動!」當槍聲再次停下來的時候,王勇輕聲地在黃煥耳邊說道。
「火力點都摸清了,你去幹什麼?」黃煥急忙問道,王勇沒有回答他,叫上財迷順著一條小路向上抹去,兩個人很快消失在黑暗中,彈坑裡就剩下了他一個人。黃煥將記錄敵人火力點的本子放到隨身的牛皮公文包裡,想了想又覺得不保險,又從掏出來揣在懷裡貼身放好,拽出一顆手榴彈打開蓋,緊緊的攥在手裡貼在胸前,小指上套上了拉火環,睜大眼睛緊張地環視著四周。
黃煥豎起耳朵仔細的探聽著每一絲響動,他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從嘴裡跳了出來,手榴彈都快攥出了水,「副連長你扔下我一個人跑到哪去了,怎麼還不回來?」黃煥從未覺得時間過的這麼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就當黃煥覺的自己要崩潰的時候,突然兩個人影一閃滑進了彈坑,他驚的剛要大叫,一隻手摀住了他的嘴,「別喊,是我們!」聽到王勇的聲音,緊繃的身體一下軟了下來,自己好懸就拉響了手榴彈。
等他們前出偵察的幾個人回到了自己的陣地,鑽進坑道,黃煥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連喝了兩大杯水才緩過勁兒來,惱火地指著王勇吼道:「副連長,你把我一個人扔在敵人陣地上跑了,要是他們出來把我抓去怎麼辦,把你們打死怎麼辦,你嚇死我啦!」
「看你那兔子膽,我說不讓你去,你非要跟著,嚇得尿褲子了吧!」王勇沒理會他的態度,從一條麻袋裡往外掏著東西說道。
「你才嚇的尿褲子呢,我是擔心你們,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黃煥臉一紅,衝著王勇喊道。
「好,謝謝副指導員對我的關心,敵人晚上不敢出來的,你忘了黑夜是屬於咱們志願軍的嗎?」王勇笑著說道。
「哼,算你有理,你們鼓搗點什麼回來了?」黃煥擺了下手說道,他的注意力已經被王勇弄來的一堆圓的方的扁的東西吸引過來。
「別碰,小心出危險!」王勇打開他的手緊張地說道,然後掏出把鉗子開始拆卸,一手壓著雷身,一手慢慢轉動發火帽,把它擰下來,依次卸下彈簧和撞針,擰下裡邊的雷管,倒出裡邊的炸藥,把殼子扔給了黃煥,「這是地雷,不能瞎摸,現在沒事了,拿著玩兒去吧!」
「你們去了半天就弄這個去了?」黃煥抱著地雷翻來覆去地看著問道。
「不是,財迷還弄了捆電話線,他說連裡的電話線斷頭太多了,沒法使啦,正好從敵人那借點。」王勇又搬出一個地雷說道。
「借點?!」
「對啊,敵人那電話線有的是,都是新的,割了他們也不在意,明天我還想再去弄點,把咱們到營部的電話線都換成新的,省的下點雨就得查線!」財迷不在意的說,好像敵人陣地就是他們家倉庫,用點連招呼都不用打。
「呵呵,你們兩個膽子真大,那把地雷搬回來幹嘛?」黃煥想想自己剛才的表現,跟這兩人一比,真是汗顏。
「沒都搬回來,給敵人剩了一半!」王勇沖財迷擠擠眼睛說道。
「是啊,連副說了,副指導員跟咱們忙活了半宿挺辛苦的,明天早晨他請你看場好戲。」財迷壞笑著說道。
「你們兩個瞞著我幹啥壞事了吧,總是搞得這麼神秘幹嘛?」黃煥警覺地說道,他真被這兩個人搞怕了。
「副指導員,你早點休息,明天早晨我叫你,這個你也幫不上忙!」王勇一邊把地雷都大卸八塊一邊說道,黃煥迷惑地點點頭走了,他琢磨了半宿也沒弄明白他們說的好戲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