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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四卷 菊花台 第三章 春夢無痕(中) 文 / 心妖濯濯

    慕容春缺臉上的淚珠落個不停,勉強壓抑的哭聲分外令人心碎。但是手上的速度卻一點不慢。

    他小心地剔掉了慕容太狂的滿頭亂髮,和辛苦一輩子留下的鬍子。半黑半白,讓慕容太狂引以為傲、與眾不同的鬍子。慕容太狂在鬍子離開下巴那一刻,眼淚幾乎掉下來。

    然後慕容春缺拿著刷子蘸著金漆,開始從慕容太狂的光頭開始,認真不厭其煩地一點一點地塗抹。

    「你想把老子變成金佛?等老子能動了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慕容太狂原本是怒的,但是心底卻透著一絲說不出的哀傷:自己中的這個毒,就是傳說中的「木雕」吧。

    聽名字,也知道中毒的人會是何種情形。但是木雕之毒,很少人會使用。這種毒毒性太慢了。最少要連續服用一月以上時間,才會毒發。

    這一個月來,想來是別有用心之人,天天在老子的飯菜裡下了此毒,然後巴巴地等著老子毒發。只是想不到這個下毒之人竟然會是慕容春缺。

    老子嫌你醜,不待見你,不給你娶媳婦,你就要置老子於死地?你大可一劍殺了老子,如此費盡心機,不怕辛勞地給老子下這種半死不活的毒,你恨老子入骨?

    那你哭得如此傷心給誰看?哎呀,你可別哭了,看你那副醜模樣,還用給老子下毒啊?看你那張臉就能把老子活活慪死了。真是醜人多作怪。

    慕容太狂雖然不能動,不能說,想必此時眼睛裡已經流露出了厭惡的神情。

    慕容春缺手裡的刷子正好刷過慕容太狂的臉,所以當然看到了慕容太狂眼中那根本不加掩飾的厭惡。

    「你,你……」慕容春缺踉蹌後退幾步:「我給你下毒,如今又將你弄成這般田地,你居然還只是厭惡我,居然連恨我也不肯嗎?」

    慕容太狂眼神中流露出分外的不屑。

    慕容春缺眼睛中流著淚,用力蘸著漆,一口氣地給慕容太狂渾身塗滿。頭臉和手部塗得極厚,細緻抹上三遍後,不細看,竟真如一尊剛塑好的金佛般。

    慕容春缺歎了口氣,走到廟宇側室內,不一會功夫,捧著一應物品過來。香爐,黃布,袈裟,香燭,絹花,甚至還有一籃新鮮的水果。

    重新鼓動忙碌一陣後,慕容春缺虔誠地燃香,插入香爐,跪拜,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慕容太狂心裡狂罵,真正哭笑不得。

    人活了太久什麼時候都會遇到。慕容太狂感慨,自己這輩子並不曾入廟拜過佛像,如今卻被擺在這裡成了一尊佛像,也不知會否太過滑稽。

    如此看來,這慕容春缺果真是我慕容太狂的種啊,這種有創意的主意怎麼想得出來啊呢。

    木雕之毒,從毒發,到僵肺入心,要等三個時辰,你可以慢慢地體會等待死亡的痛苦。但是慕容太狂鬱悶得不是將要僵硬而死,他鬱悶的是眼前兩個燃著的香燭。

    暗咳,嗆死了。自己沒氣死,沒等僵死,竟被火燭活活嗆死,老子的一世英名啊。

    時間飛逝。慕容太狂度時如年。

    月亮出來了,香燭終於熄滅。兩根粗大的火燭依舊將這間小小的只帶一間正殿的廟宇映照得溫馨。

    慕容太狂並沒有被香燭嗆死,所以當他看見兩個俊美的少年飄進殿內時,差點因欣喜若狂而亡。

    白衣少年和藍衣少年。對了,一個叫玉翎,一個叫燕傑。看人家這孩子,起的名字也如此好聽。

    慕容太狂想起小時,自己也曾狂喜地從接生婆手中接過「二少爺」,結果,若不是自己久經風浪,幾乎忍不住將那個醜陋的小東西,直接摔出去,然後就起了一個讓那孩子越長越名副其實的名字:慕容春缺。

    如果當初給那孩子起名慕容玉翎該多好,也許男大十八變,如今也能放到外面而不擔心會妨礙景觀。

    燕傑仔細看面前的這尊金漆佛像,眼中全是笑意,最後臉上也終於繃不住,顧不得慕容太狂眼中威脅、憤怒的神色,笑得一個燦爛。

    「你不是要餓死了嗎,還笑得這麼用力。」玉翎依舊冷冷地。

    「又沒有別人,小翎不用擺那麼冷酷的造型吧。」燕傑笑,走到條桌前,拿起一個蘋果,又拿了個梨子,對著上面的佛像合十一禮:「前輩不介意我和小翎吃點水果吧。」

    慕容太狂:「……(粗言穢語,作者直接屏蔽)」

    「前輩不要著急,也不要生氣。」燕傑啃著蘋果:「您中的這毒,我和小翎解不得。相信給您下毒的人就快來了,您再委屈會。」

    玉翎接過燕傑扔過來的梨子,卻沒吃,走近慕容太狂,用手中的劍鞘輕輕拍了拍,發出「當當」地聲音。

    玉翎終於展顏一笑:「木雕之毒,果真奇特。」

    慕容太狂看著玉翎笑容,縱是定力深厚,仍是一陣目眩。

    「無論如何,也要想個法子讓這小子為我慕容家留個種。」慕容太狂極其惡俗地捉摸。

    燕傑當然也好奇,過來曲指輕叩慕容太狂的腦袋,「當當」聲響:「小翎,你說少林的十八銅人會不會其實是服用木雕之毒,然後長期服用解藥,如此反覆,煉就金剛不壞之身。」

    玉翎道:「這個也有可能。」

    「不會是少林寺的人要對慕容前輩不利吧。」燕傑又拿了個蘋果。

    「這個也有可能。」玉翎笑。

    玉翎和燕傑不由相視一笑,兩人都是一般心思:「若是能去少林寺闖關想必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人來了。」燕傑和玉翎一起躍起,輕飄飄不帶半絲灰塵的落於殿內屋脊的橫樑上。

    隨著叮噹聲響,一個綠衣少女走了進來。她的雙手小巧秀氣白嫩,袖子很短,露出白白的一截胳膊。未穿長裙,身下碧綠的褲子也很短,露出白白的小腿,腳上穿著綠草鞋,露出白白的腳趾。

    她站在殿門口往裡看了一眼,輕笑一聲,逕直走到慕容太狂化身的佛像前,仔細看去,再次笑了起來,聲音清脆。

    隨即又恐讓人聽了去,用手輕捂了口,眼珠還靈活地四處去瞧,樣子調皮而又天真可愛。

    荒山古廟,夜半佳人。

    少女放下手來,卻從腰間拿出一柄寒光閃閃的蛇形匕首來,輕盈地躍上供桌,站到慕容太狂跟前。

    慕容太狂此時連眼珠都動不了。

    少女拿著匕首在慕容太狂的脖子處比了比,笑了一下,又用匕首尖對著慕容太狂的耳朵上比了比,慕容太狂覺得自己的心不僅未僵,反倒似乎跳得更活躍了。

    少女似乎下了決心,猛地將匕首照著慕容太狂的胸口用力刺下去。

    即將破胸而入的一劍,終於及時停了下來,匕首尖堪堪扎破慕容太狂的袈裟而已。

    少女再次掩口而笑。拿著匕首「當當」地敲敲慕容太狂的腦袋,似乎覺得很好玩,又敲了敲,邊敲邊笑。

    燕傑忍不住看玉翎,兩人苦笑。

    慕容太狂心中想必對這少女還未如何記恨,只怕將自己兩人罵個半死了。

    「十三,你玩夠了沒有。」一個長髮披肩的綠衣少女走了進來。頭髮上只帶了一個珍珠髮飾,是一條靈動的帶著雙翼的蛇。眉間點有硃砂,嘴唇微翹,嬌俏動人,低胸的春衫,幾乎籠不住無邊春色。

    「阿九,原來木雕之毒就是這個樣子啊,他塗了金漆後,完全可以當佛像了。」十三笑著走到阿九旁邊。

    阿九摸摸十三的頭髮,「這個人是慕容太狂,聽說武功很高。武功越高的人,中了木雕之毒後,僵硬得也越厲害,他毒發到現在已經快二個時辰了,咱們都快些將他送去谷主那裡,不然他就真成了佛像了。」

    「聽兩位妹妹的口氣,似乎你們谷主解得了木雕之毒了。」一個白衣少女,緩緩走了進來。

    阿九和十三忙退後一步站立。

    「怎麼,看到姐姐沒死,妹妹們嚇到了。」白衣少女輕笑道:「放心,你們下的那點毒,怎麼毒得死我唐寶寶。」

    「看唐姐姐說的,小妹們那點微末之技,當然不在姐姐眼裡,那也不過是和姐姐開個玩笑。」

    燕傑看到地上似乎有一條白線從唐寶寶腳下往阿九姐妹腳下蜿蜒。

    阿九忽然帶著十三又退後一步,退到了供桌旁。

    「兩位妹妹別動。」唐寶寶笑的得意:「姐姐若是連你們的屍心毒都不怕了,你們兩個的武功就差得更遠了。所以,這趟買賣還是讓給姐姐好。」

    阿九和十三臉色都有些白,十三的一隻手幾乎已經要放到供桌上,卻還是懸在了半空。

    「唐寶寶,唐寶寶,」門外傳來喊聲。

    唐寶寶眉心一皺,他怎麼來了。

    「蕭灼,我在這裡。」唐寶寶的目光盯著阿九和十三,回應門外的喊聲。

    一個少年應聲躍入門內:「寶寶,你在這裡啊,害我擔心。」少年十七八歲,年少英俊。

    阿九臉色大變:「宇文蕭灼!」

    宇文蕭灼這才把目光看向對面,臉上神色也很吃驚,隨即笑道:「這麼巧,佘姑娘,你也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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