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讀過?真沒讀過嗎?」燕月拿著《顏氏家訓》,難以置信地看著宇文蕭蕭。
「這大概是你大伯最喜歡的書了,老大吩咐你要一字不差的背了來呢。」
宇文蕭蕭不接話,輪起斧頭,用力將一根原木劈成兩瓣,對好,又劈成四瓣,再劈成八瓣。認認真真,一絲不苟。雖然內力全失,但是準頭還是有的。
「錯背一字,就要打一板子。」燕月奇怪宇文蕭蕭還能沉得住氣,老大是說的出,做的到的,這四萬多字的《家訓》,足夠把宇文蕭蕭的屁股打成八瓣了。
「我大伯?是我師父的哥哥?」宇文蕭蕭看燕月著急的樣子,心裡有些好笑。
燕月很奇怪,蕭蕭明知師父就是爹爹,卻總不肯痛快地去叫。
「你爹爹是龍泉楊家的人。」燕月簡單地告訴了宇文蕭蕭,多了的他也並不清楚。
「我們老大似乎與你大伯父十分交好。」說到這裡,歎了口氣:「你是老大的侄兒,老大教訓起你來,更加不會手軟。你若真背不下這書來,等著被老大活活打死吧。」
其實,在被抓來的第一天,荊軻已經鄭重吩咐過宇文蕭蕭:「傅小卿論輩分還是你的叔叔,你若不想害死爹爹,就不要違逆了他的吩咐。」
師父就只說了這麼一句。宇文蕭蕭原來仇恨小卿將師父打傷,將自己等抓來的。可是師父卻似乎毫不記恨的樣子。不過在心底裡,蕭蕭仍舊對傅小卿存著敵意。
燕月除外。即便燕月刺了荊軻一劍,宇文蕭蕭依舊對他恨不起來。這就如同他被小卿按了打板子的時候,雖然不敢反抗,心裡不知幻想將小卿殺死幾個來回。
但是燕月打他時,他除了委屈,就還是委屈了。燕月居然就因為自己說了幾句冒犯傅小卿的話,而打自己。
「死又如何?」宇文蕭蕭憤憤然:「有本事就打死了我,免得再受折辱。」
話音未落,燕月已經一腳踢了他的腿,險些將蕭蕭踢倒:「這時候了,還嘴硬。你若死了,誰給你爹爹求情去?」
宇文蕭蕭站穩了身子,才委屈地道:「你那眼裡,除了你們老大,恐怕再也沒有別人,還管我的死活做什麼。」
燕月看了宇文蕭蕭的模樣,卻忍不住笑出來:「你這口氣,是在吃醋嗎?」
宇文蕭蕭氣得擰了身,只是劈柴,再不理燕月。
燕月過去,用手胡嚕了宇文蕭蕭的腦袋:「燕大哥若是不在意你的死活,還跟你在這裡囉嗦什麼?」
宇文蕭蕭這才覺得心理好受些,嘴裡卻道:「我還以為,你一心的就只想完成你們老大交代的任務。」
「叫傅叔叔,什麼『你們老大』、『他們老大』的,聽著彆扭。」
宇文蕭蕭遲疑了一下,才問道:「燕大哥,你的意思是不是,那個楊……大伯來了,是來為難師父的?」
宇文蕭蕭用了為難兩個字,但是言語中卻很忐忑。
「聽說你大伯家家規十分嚴厲,他若來了,依荊兄所為,只怕死多生少。」燕月直言不諱,又笑道:「我看連老大都是惴惴然的呢。」想起早上老大慎重其事的吩咐,燕月用膝蓋想也知道這楊榮晨是個何等樣人。
「不用想那麼多了。先將這《家訓》背了要緊。」燕月歎了口氣,站直身子,展開書頁:「我念給你聽,盡快地記熟吧。」上下打量下宇文蕭蕭:「你自小到大,有沒有聽人誇過是是聰明伶俐的孩子?」
宇文蕭蕭白了燕月一眼,燕月明顯是在懷疑自己的智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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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傑,來背我。小師兄快死過去了。」玉翔跪坐在地上,吩咐燕傑。
燕傑強忍住笑:「小師兄,你不過就是跪了這七八個時辰而已,沒有那麼誇張吧。」
「師兄吩咐你來背就背,那麼多廢話。」玉翔伸了手等著。
「用不用我來背你。」小卿帶著笑,走了過來。
「小弟不敢讓老大背。」玉翔垂了頭。
「自己起來!」小卿笑斥道:「也知道自己是燕傑的師兄嗎。」
玉翔生日比燕傑和隨風大上幾日,是他們兩個的小師兄。可是,卻比他們兩個還要不成熟,相比起來,卻是他們兩個照顧玉翔的時候多一些。
玉翔只好自己試著起來,可惜,跪的時間太久,實在是站不起來。
「老大,容玉翔再緩會起來吧。」玉翔用手揉著膝蓋。
小卿笑了笑,過去抱起玉翔:「石榴婆婆就要走了,你怎麼也得去謝過救命之恩。」
燕傑跟在老大身後,看玉翔將頭埋在老大肩膀上,不由微微一笑,想起自己挨了大哥的責打後,也往往會找出借口來,期望大哥能將自己抱在懷裡哄慰。
想起大哥,燕傑不由一陣心慌,不知老大會怎麼罰大哥呢。
況且若是大哥知道是自己在老大面前告狀,不定要怎麼責罰自己呢。
想來想去,都怪自己,不該只想著自己能逃過一劫,而將大哥和麗兒姐姐的事情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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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莫手持長劍,對宋南點了點頭。
宋南輕輕一晃手中銅鈴。
宇文敬原本迷茫的目光忽然變得鋒利,手中長劍刷地刺向小莫。去勢又狠又快。
小莫連忙封擋。刷,刷,刷,三劍刺空,宇文敬又坐了回去,一動不動。
小莫的額頭上已經微微見汗。
「大人,如今已過了兩個時辰,不如先歇息一下吧。」宋南欠身道。
吃了早飯,他就和小莫奉命來這裡試探宇文敬的反映。他只負責搖鈴,兩個時辰下來,手腕已經有些酸疼,小莫卻要一直應對宇文敬凌厲的攻擊,卻只能破解,不能躲閃,更不能傷了宇文敬,只怕早已身心俱疲了吧。
小莫微歎了口氣,他何嘗不想歇著,可是老大有命,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摸清宇文敬所有的武功招式。如今兩個時辰過去了,還是毫無頭緒,老大的耐心可是不怎麼好的。
宋南無法,只好瞪了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喝著茶的聽香:「聽香姑娘,請你再看仔細一些,這個宇文敬的武功到底有沒有什麼不同。」
「劍法就沒有什麼不同。」聽香站起身來,笑道:「最大的不同,就是這個宇文敬的內力似乎不如兩年前了,是不是服藥太久的緣故我也不敢說了。」
小莫也感覺的出,宇文敬的索腸劍既以內力取勝,內力之強應有獨到之處才是正理。
「大人,總壇的東西送到了。」門外,紅鸞恭聲稟道。
「早這樣,不是省了這許多麻煩。」聽香抱怨道。
一個精緻的木通中,裡面是一個精緻的封得嚴實的木盒,盒內一個翡翠碗,碗上帶著寒氣,裡面裝有兩塊萬年寒冰,寒冰中間嵌著一個晶瑩剔透的玻璃小管,裡面有紅色的血液。
滴血認親。
小莫有些想笑,看來自己應該改行去做仵做,這幾日,滴血認親的事情做了七八回了。
聽香看了看小莫,試探地道:「小莫,好像兩日前,我也曾被取血……」
「聽香姑娘並非荊軻先生的骨血。」小莫看了看聽香,她非要自認荊軻骨血留在這裡,還任勞任怨地去做餵豬喂雞的事情,到底想幹什麼。
「我是尊使大人收養的女兒,養育之恩大於天,不行嗎。」聽香冷了面色,擰身出了房門。
「搞什麼滴血認親,愚昧,庸俗!」聽香的聲音遠遠地,依舊清晰地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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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果真料事如神。」小莫欠身恭維老大。等了這許久才來回話,小莫心裡有些忐忑。先給老大戴頂高帽子總不會錯。
小卿只是恩了一聲:「這假扮宇文敬之人,總也該是他身邊極熟悉的人,或就該是宇文世家的人,否則,那劍法如何能模仿的一絲不差。」
「老大英明。」小莫再欠了欠身。老大的確英明,從那夜自己與宇文敬交手,小卿就已懷疑宇文敬已經被人掉了包。如今用小和的血認過,這個宇文敬果真是別人假扮。但是偏臉上看不出任何易容痕跡。
「不是用藥物,也非是人皮面具,也許是休夫人的傑作,整容手術而已。」小卿淡淡地道,心裡卻有了一絲隱憂:休夫人這一技術十分恐怖,若是能將人任意改成別人的容貌,那天下必定大亂。
「玉麒和玉翎怎麼還未回來。」小卿略皺了眉。
「小弟立刻去查看。」小莫看老大的心情似乎突然又不好起來,連忙脫身。
「小翎一定是藉機溜出去玩了。等他回來,老大打他的板子吧。」燕傑這次被罰的很重,玉翎卻取笑他,心裡很不平衡,最好讓老大也打他一頓才好。
「燕傑,你那一萬句『小翎』還沒叫完?」小卿看了看燕傑。
燕傑點了點頭:「一天就是要叫十次,還可以叫兩年多呢吧。」何況他還省著叫呢,準備多叫個幾年。
「從這會起,還是叫師兄。」小卿笑了吩咐:「等楊大哥走後,再叫『小翎』不遲。」
「是。」燕傑恭敬地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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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小莫抱著一身是血的玉麒衝進小卿的房間:「玉麒師兄傷重。」
小卿接過玉麒,放到床上,去觸玉麒心脈,隨即打開玉麒長衫,肋骨處一道極長的血口,血肉翻滾,鮮血依舊汩汩而出。
揮手點了玉麒穴道,又一指點向玉麒心脈,玉麒醒了過來,看看小卿,又閉上了眼睛。
小卿拿出一個淡黃色的翡翠瓶來,輕輕將裡面的白色藥末倒在玉麒的傷口處。傷口處傳來的劇烈疼痛,讓玉麒的身軀微微顫抖。
「拿針,清水,乾淨的布來。煮人參湯來。」小卿淡然吩咐著。
小卿的內力緩緩輸入玉麒體內:「保持清醒。」
玉麒忽然吐出一口黑血。
小卿將懷中最後一顆金鱗丹喂玉麒服下。
小卿輕輕翻開已經止住血的傷口,看看裡面的臟器,長舒一口氣,引了棉線,將血口處整齊而迅速地縫了起來。
每一次落針,玉麒似乎都會疼出一身冷汗。但是他卻依舊閉著眼,一聲不吭。
小卿終於縫完。玉麒幾乎已經虛脫。
溫潤的人參湯端了過來。這是傅龍晴的密制配方,最能提氣補血,固本還原。
一碗參湯喝盡,玉麒似乎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
小卿輕輕為玉麒蓋上被子。
玉麒虛弱地道:「對不起,老大。」
小卿淡淡笑道:「躺在這裡賣的什麼乖,還是快些養好了,等著挨板子吧。」
抬頭看看跪在門口的玉翎:「自己請了家法,院子裡侯著去。」
玉翎心裡一哆嗦,應了聲是。膝行著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