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您好些了嗎?」慕容芸焦急地看著休夫人。
休夫人臉色蒼白,正在調息。她睜開眼睛,忍了又忍,還是吐出一口血來。
「燕傑和玉翎這兩個小子,果真可惡,幾乎毀了老夫的半世修為。」休夫人難得露出了猙獰面目。
「師父放心,芸兒一定幫師父報仇的。」慕容芸心驚肉跳地看著師父,眼淚滾滾而下。
「芸兒過來。」休夫人伸手抱住慕容芸,在她身上輕輕撫摸道:「芸兒,沒有受傷吧。」
慕容芸臉色蒼白,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都是芸兒辦事不力。請師父責罰。」
休夫人笑了笑:「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雖然這次咱們失敗了,但是不到最後結束,誰也不能輕言勝敗。」
「那幾個丫頭呢?」慕容芸的領口處已被休夫人的手,扯開了。休夫人的手就放在慕容芸的胸前。
「都關在後面房中。」慕容芸痛得有些哆嗦,卻一動也不敢動。
「你把蕭兒也留下了,實在是個錯誤。」休夫人的臉色有些轉冷。
「師父。」慕容芸強忍著胸前被撕扯的疼痛,顫聲道:「芸兒也是沒法子。師父饒了芸兒這次。芸兒一定會想辦法將功折罪的。」
休夫人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擦去慕容芸頭上的汗珠:「芸兒,師父也捨不得罰你。只是這次咱們損失的人手不少。師父也沒法向宮主交代。」
「是。」慕容芸的冷汗沒有少,反而越來越多。
「你去把宛然那個丫頭叫過來。」休夫人終於放開慕容芸。
「師父,你怎麼罰芸兒都好,可是宛然她……」慕容芸撲通跪在休夫人跟前。聲音顫抖著,再說不出話來。
「你看你。」休夫人走過來,抬起慕容芸的臉:「芸兒,如今師父傷重,能對宛然做些什麼呢。」
「師父開恩。」慕容芸只是叩頭。
「那你帶嫣然過來吧。讓宛然看著就是。」休夫人冷冷地道:「這已是師父格外開恩了。」
玉麒站在迴廊裡,呼吸著雨後略帶泥土芬芳的空氣。小雨初晴。
院裡的紅磚被洗刷得分外潔淨,磚縫內的小草似乎更加青綠。院子內,處處花牆也碧綠青翠,點綴的朵朵奼紫嫣紅的花兒,分外賞心悅目。
葉片上,花瓣上偶爾還有水珠滾落。蜻蜓、蝴蝶又已翩翩起舞。天色已經放亮,陽光似乎也經過了一夜雨水的洗滌,閃耀著清澈的光輝。
他長吸了幾口氣,沿著迴廊轉過兩個彎,就看見了小莫。
小莫仍是那樣的姿勢,腰桿挺得筆直,目光平視,垂手侍立在在門前的迴廊處。
「師兄。」小莫趨前一步行禮。
因為是請早,小莫按習慣,行了大禮。
玉麒過去扶起了他。昨夜三更,歐陽權醒來後,便與小卿在房中談話。小卿吩咐玉麒去休息,留下小莫在門外等候吩咐。想不到到這個時辰,依舊沒有談完。
燕月也走了過來,看見玉麒,輕聲笑道:「師兄早。」
「你跟我過來。」玉麒看了看燕月,壓低聲音吩咐道。
燕月跟著玉麒進了房間,玉麒已經命他跪下。燕月只好撩衣跪地,卻十分委屈,不知自己又做錯了什麼。
「誰許你為荊軻療傷?」玉麒恨不得給燕月一巴掌:「我不是說過,荊軻之事,讓你置身事外。」
早上,玉麒照例巡視被關的犯人。意外發現,荊軻內腑傷勢竟然大有好轉。玉麒連忙封了荊軻的幾處穴道。
荊軻傷勢之重,換了內力稍微差一些的人,早已歸西。而且這種內傷,需要內力極其高強之人,運用本身功力為其療傷,才能獲救。
而有如此高強內力之人,卻並不多。休夫人雖然逃走,卻因為硬受了燕傑和玉翎的掌力,本身已受內傷,根本無法為荊軻治療。荊軻就是回去,也會傷重而死。
所以慕容芸不顧他而去。任他自生自滅了。
但是,小卿、燕月,卻也有這份功力。小卿自然不會救他,那麼救他的人,就只能是燕月了。
玉麒發現荊軻傷勢好轉時,心中真是又驚又怒。燕月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這等於是直接違反了老大的命令。
燕月微垂了頭:「荊軻傷勢,師兄也知道,若非用內力逼出他體內淤血,只怕他真會功力盡失的。」
「你真想讓老大活活打死了你。」玉麒看著燕月:「你輕罰燕傑、玉翎之事,老大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那麼算了。這次你打算如何?你以為你真是鐵打的不成?」
燕月低垂了頭:「反正已經作了。老大要罰,燕月受著就是。」
「你受著就是?」玉麒拿起桌上的雞毛撣子,狠狠抽了燕月一下。心裡氣恨,燕月實在有些不懂事。
休夫人逃脫,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孫劍蘭、青翼也還在姊妹宮手中。宇文家,慕容家,歐陽家,嶺南孫家,這幾個大家族以及衡山派,都被姊妹宮暗中所趁,都將有極大的變化發生。
江南看似平靜,其實已經風起雲湧,江湖動盪。「如今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你非得讓老大打得你下不了床嗎?」玉麒又抽了燕月一下,冷聲喝問。
燕月何嘗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後果。只是,宇文蕭蕭跪在他面前求他救荊軻一命時,他實在不忍心拒絕。
「誰讓燕大哥喝過你的酒,就當還你的人情好了。」燕月笑著,扶起了宇文蕭蕭。
燕月忍不住用手揉了揉被玉麒抽過的胳膊:「小弟也知道這些。可是做也做了,也瞞不過老大去。就請師兄在老大面前多多求情,暫且先記下這頓打,等辦完這邊的差事再罰吧。」
歐陽權和小卿說了很多。
「老夫就是歐陽無,不過,從今時起,老夫就是獨一無二的歐陽權了。」
小卿查證得基本離事實真相不遠。惟一有差錯的,就是歐陽佩顯的身世。
「佩顯也是老夫之子。」歐陽權的話讓小卿頗為震驚。
「我與歐陽權本是雙生。我娘也不知我們誰為長些。而且我們兩人長得極其相像,娘也總將我們弄混。」
歐陽權歎了口氣:「唯一能分辨出我們的,就是我們的武功。雖然我們練同一種武功,修同一種心法,但是他的武功卻略高於我。」
兩兄弟本是一人當一天一夜的歐陽權的。
「可是有一次,在我們應該換身份的時候,他卻點了我的穴道。」
那時,歐陽老夫人還在,所以老夫人制止了這種不公正的行為。直到他們成親。成親後,歐陽權極喜歡阮丁丁。他甚至圈禁了歐陽無,不許他接近阮丁丁。
「那時,娘突然死去。我又打不過他,只好忍辱偷生。」
其實歐陽無的心中,也有一個自己喜歡的美麗女子,藍秀竹。藍秀竹迷戀這個英俊體貼的男人,即便不知他到底是什麼人。甚至,為了這個不知名的男人,想與孫家悔婚。
藍秀竹想和歐陽無私奔,因為腹內已有了歐陽無的骨肉。歐陽無拒絕了,他不能讓藍秀竹和自己亡命天涯。他也捨不得放棄歐陽權的名譽和地位。
但是歐陽無想出了一個主意。
阮丁丁雖與歐陽權歡好,卻一直沒有子嗣。
藍秀竹在歐陽無的暗示下,與阮丁丁計劃起來。阮丁丁假裝懷孕。隨後,藍秀竹之子被送到了阮丁丁房中。
「恭喜老爺,夫人生了個小少爺。」歐陽佩顯就這樣被欣喜若狂地歐陽權抱在了懷中。
「歐陽權早沒有了生育能力。」歐陽無冷冷地道:「我看他可以霸佔歐陽家的家主地位到幾時。」歐陽無早在歐陽權成親之日,就給他下了不育之藥。
歐陽無苦練武功,想取代歐陽權,在歐陽佩顯三歲之時,他終於出手,可惜,卻再次被歐陽權打得慘敗。
鬱悶的歐陽無在偏遠的江南小鎮,遇到了丁紅燭。或許,曾有某個時刻,他真的很想和丁紅燭就那樣相守在小漁村一輩子。
可是他不能,離開數月,他更懷念成為一方霸主所享受到的權力、財富和尊崇。他離開了丁紅燭,隱跡深山,苦練武功。
六年後,歐陽再次回到歐陽家。令他想不到的是,丁紅燭竟然帶著他的骨血找到歐陽家。歐陽無大喜過望,懇求歐陽權認下他們母子。
歐陽權看著多年不見的兄弟,答應了他。但是卻開始懷疑歐陽佩顯不是自己的兒子。因為他發現,他怎麼也不可能對丁紅燭的兒子似對自己的兒子那般疼愛。
他故意給了歐陽無一個月時間來當歐陽權,說自己要閉關練武。
「我當然知道他是在試探我。所以,在那一個月裡,我故意表現出對佩顯的反感和冷淡。」歐陽無得意地道。
這對兄弟之間,真是彼此用盡心機。
「因為我們是同胞雙生。滴血認親也查驗不出來歐陽佩顯是否是他的骨血。」歐陽無得意地笑道:「他只是懷疑佩顯是我和阮丁丁所生。根本未想到佩顯的出生另大有文章。」
但是歐陽無還是低估了歐陽權。在一天夜裡,歐陽權在認定歐陽佩顯是自己親生之後,又將歐陽無關了起來。
「他殺了丁紅燭,將佩赫逐離了歐陽世家。」歐陽無永遠也不能忘記,歐陽權帶著陰險笑容告訴自己這些時,自己心中的那種仇恨。
若非是傅龍城及時相救,佩赫早已死去,就不會有今日的小莫了。
「他當然也不會放過我。可是我福大命大,在生死關頭,居然得遇貴人,將我救了。這注定了,我才是歐陽家的真正主人!」
歐陽無更加刻苦修煉武功,就等著有一天,重返歐陽家,再作歐陽權。機會,終於來了。
在尚溪,他故意以歐陽權的身份去看小莫和小卿。
歐陽權知道歐陽無居然又回到西峰,當然無限驚恐。可是卻不知從哪裡去找。
所以他找小莫的麻煩,讓小卿狠責小莫,也許,歐陽無會心痛兒子而露面。
「我怎麼會上他這種奸計。」歐陽無冷冷地道:「莫說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打死小莫,即便小莫真的死了,我還有歐陽佩顯這個兒子。」
小卿心裡有些寒冷。
「我終於等他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候,一舉將他殺死。」歐陽無嘴角含著冷笑。「可惜,剛回到屋裡,就被他收的那個義女用迷藥迷倒了。」
「以後,這世上就只有我歐陽權一個人了。再也沒有什麼歐陽無。傅少俠,歐陽家的事情,老夫相信,你一定會保密的。」
名門世家這種弱肉強食,兄弟相殘的爭鬥,小卿不會管當然也沒心情去管。若非牽扯小莫的身世,小卿更是連問也不會問,聽也不會聽。
「傅少俠,可知當日是何人救了老夫?」歐陽權笑問。
不用他說,小卿也知道,救他的人,正是師父傅龍城。
「令師救過我們父子二人,對歐陽家恩同再造。小莫這個孩子,就歸你傅家差役。雖然他也是歐陽家的血脈,老夫並不打算讓他認祖歸宗。免得日後與佩顯相殘。」
「不過,佩顯這孩子,無論是機智還是武功,並不傑出,想要保住歐陽家在江湖上的地位,還得傅少俠多多幫襯。老夫先謝過了。」
小卿看著面前這個陰險狠毒城府極深的老狐狸,心裡不由為小莫難過。小莫怎麼會有這樣的爹爹。
歐陽權這話說得漂亮,不讓小莫認祖歸宗,實際上是不給小莫作為歐陽家二公子的權利和地位,但是小莫的血脈依舊是他歐陽家的,必定也該為歐陽家的事情盡一份心力。
最主要的,是小莫太過優秀,歐陽權擔心優秀的兒子會讓他這個當爹的沒有了地位。連親生兒子也要算計和防範的人,當然會不擇手段地除去自己的兄弟。
雖然,歐陽權和歐陽無,這兄弟兩人本來就沒一個好餅。
「歐陽前輩客氣。」小卿淡淡笑道。
「老夫還請傅少俠多多約束小莫,這孩子狂放任性,不知尊重長輩。」歐陽權已經擺出了當爹爹的架勢。
「歐陽世家是名門大家,你們傅家弟子更是有規矩的,阮丁丁是歐陽家明媒正娶的夫人,終歸是他的大娘,豈能容他不敬。」歐陽權略皺了眉。
居然有人說小莫狂放任性。小卿只能在心中苦笑:「是。前輩請放心。小卿以後會約束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