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的臉紅撲撲的,長長地睫毛輕輕地顫動著,年輕英俊的臉上,眉峰略蹙,似乎有些淡淡的憂愁。
「傅公子。」歐四、歐五的確是伶俐的人,見了小卿進來,立刻趨前一步,小聲跪地請安。
小莫已經睜開了眼睛,「師兄。」小莫看到小卿有些慌亂。背部的血跡已經透了衣衫。
背部有傷,卻平躺在床上。小卿略皺了眉。
「是小弟堅持這樣的。」小莫垂頭道。
水汽氤氳。滴了紫蓮露的水泛著甜甜的果香。
「小莫過來。」小卿淡淡地招呼道:「衣服不必脫了。」小莫身上的衣衫必然已與血凝在了身上,若是強脫,怕會很痛。
小莫整個人坐入水中,水立刻又紅了起來。小莫的臉很蒼白,唇邊又滲出血珠。
第二桶水已經準備好了,小莫卻似乎並沒有站起來的力量。
歐四正猶豫是否要去攙扶。小卿已經伸手抱起了小莫,將小莫輕輕放到旁邊的桶中。身上潔白的衣衫被水殷濕了。
到歐四、歐五換了第九桶水時,小卿示意不用再添水了。他將小莫抱出水中,走到床邊的三步裡,已用內力烤乾了小莫的衣服。
新換的床單散發著芬芳,小卿想放下小莫時,小莫輕輕地道:「多謝師兄。」
「不許躺著。趴著。歐四過來上藥。」小卿的聲音又冷了起來。
小莫趴在床上,任由歐四在他身上塗上傅家的金創藥,涼涼地,帶著刺痛。
歐五拿著大團的白布過來時,小莫輕輕搖了搖頭。
「有傷的地方都要纏好,若讓血跡滲透了衣裳,可仔細了。」小卿雖然在廳堂,卻似乎長了透視的眼睛。
「是。傅公子。」歐四、歐五忙齊聲應了,然後看看小莫。
小莫歎了口氣。
歐四、歐五便細緻地將小莫綁成了個木乃伊般。
小莫連走路抬手都似乎有些僵硬了。
兩人一邊給小莫穿上潔淨的藍色長衫,一邊對著小莫直作揖。
小卿也換了淡藍色長衫。
「吃了。」小卿將瓶內的金麟丹放到小莫嘴邊。
「小弟已經無礙了,不如留給師兄吧。」小莫輕聲道。
小卿的手沒動。小莫只好張了嘴。
「調息一個時辰,三更出發。」
小卿和小莫並肩盤膝坐在床上。小莫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了看師兄。
「不好好用功,幹什麼?」小卿閉著眼睛斥責小莫。
小莫嚇了一跳,忙閉上了眼睛。
「你想問什麼?」小卿淡淡地問。
「老大,小弟一定要留在歐陽家嗎?」小莫輕輕地問。
小卿睜開眼睛,看著小莫。
小莫起了身,跪到床下。
「你若聽我的吩咐,我也許可以考慮帶你回傅家。」
小莫驚訝地抬了頭:「小弟都聽老大的吩咐的。」心裡的驚喜讓小莫幾乎想去親老大一口。
垂手立在床邊的歐四、歐五不由也同時露出了笑容。
「那就過來好好調息。」小卿又閉上了眼睛。
小莫深深地叩下頭去:「多謝師兄。」起身到小卿旁邊盤膝而坐,認真調息起來。
小卿心裡有些埋怨自己:「大老遠地送來了,再帶回去,師父那裡肯定少不了一頓『家法伺候』了。」
夜下的蘭若美麗而寧靜。
蘭若客棧。
僅有的八間客房都被一個嬌俏的小姑娘給包下來了。老闆甚至連自己家裡人住的兩間房子也讓了出來,套了輛馬車,將媳婦和一個癱瘓的爹爹,抱病的弟弟,都帶走了。
「你們儘管住著,小人在這村裡另有兩間房呢。您要是住不下,那兩間房也可以讓給姑娘啊。」遇到這樣豪爽大方的主顧,還不需人伺候,老闆心裡的確是高興。
小姑娘將錢袋扔給了老闆:「這些房間足夠了。明日下午咱們退房走人,這客棧什麼也不會少的。」
「官兒,都準備好了嗎?」屋內,一身黑衣的聽香秀色可餐。
「好了,聽香姐姐。」官兒輕掩了房門,走到聽香跟前:「陳姐姐,咱們這次來了這麼多人準備,到底是要對付什麼厲害的仇家啊?」
「傅小卿。」聽香喃喃地道。
「小卿少爺?」官兒差點失聲驚呼,忙用手捂了嘴:「姐姐,你想死嗎?」官兒緊張地拉著聽香。
「咱們趁著小卿少爺還沒到,先逃了吧。」官兒就想去收拾衣服。
「官兒。」聽香忍不住拽住了她:「你怕什麼?今夜,不僅幾位『駙馬』會來,尊使也會來,說不定夫人也會來呢。我看這次要死的是他了。」
官兒楞了半響:「姐姐難道真希望小卿少爺死?」
宇文宛然掂著腳尖,手裡小心地拿著一個長條包裹,開了房門,走過過廳,準備向大門走去。
「宛然。」慕容芸出現在門口。
「匡當」一聲,宛然手裡的包裹掉在了地上。
「你想把劍還回去?」慕容芸過來將包裹中的劍拿出來。劍很重,閃著幽寒的光芒。
「娘,你不是說拿了他的闊劍只是嚇他一下的嗎,若是再不還回去,他可能被他師兄打死了。」宇文宛然有些後悔。本來是氣玉翔拒婚想整他一下的,沒想到他會被他師兄打的那麼慘。
「你怎麼知道玉翔被他師兄打了?」慕容芸審視著女兒。
「剛才謝谷主來和您和爹爹說話,女兒都聽到了。」宇文宛然眼圈有點紅:「早知道他那個師兄那麼凶狠,我就不開這種玩笑了。」
慕容芸看了看女兒,笑道:「你這丫頭,想必也沒聽幾句吧。」
宛然點了點頭,她一聽謝百鳴說燕月、玉翔因為丟劍的事情被罰,就忙著去拿闊劍了。
「你現在回去也找不到玉翔了。」慕容芸過去拉過女兒的手。
「他,他難道被他師兄打死了不成?他這個笨蛋,他難道不會跑嗎?」宇文宛然的眼淚就急得掉了下來。
「哭什麼?」慕容芸搖了搖頭:「他沒死,已經和燕月跑了。」
「真的嗎?」宇文宛然破涕為笑:「我都說過他了,小杖受之,大杖避之嘛。」
「娘,你知道不知道他跑去哪裡?」
「沒人知道。」慕容芸若有所思:「傅小卿去赴歐陽權的晚宴,大概一個時辰左右回到房中,燕月和玉翔就不見了。府裡的管家歐三也不見了。許是他們兩個花了銀子雇了歐三帶他們逃跑吧。」
「那怎麼能不知道呢?娘沒派人去查?」
「查是查了。不過去查的人都沒了消息。」慕容芸露出擔憂之色。
「我知道他們跑去哪裡。」宇文宛然笑道:「他們一定是想方設法逃回家去了。」看著娘驚訝地目光,宛然笑道:「他們雖害怕師兄,不願被活活打死,可一定又不敢背叛師門,所以先回家去找師父告狀了,若是將來小卿回去再尋他們的錯處,也有師父師叔能護著了。」
慕容芸不由笑道:「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
慕容家和宇文家都是大家族,家中長輩很多。有時宇文宛然隨了長輩出去辦事,惹怒了長輩,便會先溜回家中,找了宇文家或慕容家的大家長,也就是她的爺爺或是太外祖父那裡先去認錯,再誹謗那些和她有了爭執的長輩一番,待那些長輩回來想要罰她,她多半已在大家長的護佑下了,那些長輩也就只好不了了之,沒準反倒被罰了。
慕容芸笑著女兒,卻也想這就應該是最大的可能。燕月和玉翔若真敢和小卿來個「大杖避之」,在傅家弟子中也算是膽大的了。其他弟子怕是被活活打死也未必有這個膽量。
歐陽婉兒站在窗前,羅蘭一身黑色勁裝,站在她的旁邊。
「傅小卿會帶著丁小莫一起來。」
「嗯。傅小卿拒絕了孫二夫人的提議。」歐陽婉兒臉上的神色很迷茫。
「可可兒。他如今都未正面和你說過一句話吧。」羅蘭忍不住皺眉,「咱們是最要好的姐妹,當妹妹的得提醒你一句: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歐陽婉兒依舊沒有說話,握著翡翠玉瓶的手按到了胸前。
羅蘭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氣:「夫人已知道了你那個小瓶的來歷。」
歐陽婉兒猛地回來看向羅蘭。
羅蘭神色自若地笑道:「姐姐不必猜,的確是我告訴夫人的。因為今夜,夫人也會來。姐姐該如何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