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往事如煙
如墨的夜空中,幾顆瑩亮的星子點綴其間,月色朦朧得如夢似幻。
賢王府裡的主臥與僕役等的房間都已經熄燈就寢,偌大的王府中,只有幾隊巡邏的士兵支著火把,來回走動。
整個王府除了火把時不時發出的噗噗聲外,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就連那門邊豢養的獵犬也進入了沉沉的夢鄉,只發出些微均勻的呼吸聲。
夜,靜得針落可聞。
就在這靜謐的夜裡,一個嬌小玲瓏的身影從花園的碧波池畔,悄然滑過。
她左右張望了一下,月輝映上她的臉,雖然月光暗淡,依然能看清她精細的五官,她正是賢福公主趙溪月。
一隊巡邏的士兵正往這邊行來,舉手投足間就要走近。趙溪月立馬閃身往池邊的花叢一鑽,此時,已經接近凌晨,要是再不逃,今日就沒有機會了。
終於,火光漸漸遠去。趙溪月輕手輕腳地撩起裙擺,朝那黑暗的後園走去。因為王府後園是這賢王府的禁地,那裡沒有巡邏的士兵,最容易逃跑。
這事她也是剛聽阿卓姐姐說的,現在她才明白,為什麼那惡奴音奴要叫她去打掃後園,其目的就是要她惹怒完顏昊。
還好一路順利,不一小會兒,趙溪月已然行到了後園。藉著月色,她輕輕地摸出今天晚上在廚房偷到的一根細鐵絲,細鐵絲被她彎曲成了狐狀,這本是以前在宮裡看到幾個小太監玩的把戲。據說,那是偷兒用來撬別人門的工具。當時一時興起,就叫小太監教了自己,不想今日居然派上了用場。
嗯?怎麼回事。門居然在趙溪月輕輕的碰觸下,就稀開了一條小縫。門怎麼會開著?因為今天的事,完顏昊不是已經讓人上了鎖嗎?
時間緊迫,不空她多想,她緩緩地將門掀開一條剛剛能容她瘦小身軀通過的縫隙。
趙溪月如一條蛇般在園內的草叢間滑行,卻不想一陣啜泣聲自那園中的小屋,傳入耳中。
有人?再仔細一聽,居然,是哭聲?在這靜得針落可聞的夜裡,異常分明。
是誰?居然深夜裡躲在這裡哭?而且,這是完顏昊的禁地啊!
好奇心佔據了趙溪月的心神,她摸索著移向那間小屋。
門沒有關上,留下了一條細小的縫隙,小屋中沒有點燈,裡面看著黑黑的一片。那哭聲卻因為隔得近了,聽得更加清晰。
趙溪月定睛細看,月亮在這時也爭了口氣,比先前亮了許多,終於看清了那倦縮在小屋桌邊的身影。
完顏昊?竟然,竟然是他!
趙溪月心內震驚非常,舒緩了下情緒後,鎮定下來,再細看時,完顏昊已然將手中的那幅畫卷藉著月光展開。
趙溪月瞧得分明,那正是自己白天看見的那幅少女畫像。
完顏昊臉上淚痕未乾,已然止住泣聲,看著那畫上少女,眼中神色哀憐,自言自語地道:「娘,為什麼?為什麼你當年如此狠心?」
娘!?趙溪月在心裡驚道,那畫中美人竟是他的母親。難怪,白天見這幅畫時,就覺得有點熟悉。可是,那畫中人明明是個十**歲的少女啊!哦!是了,一定是他娘年輕時的畫像。
似乎因長久哭泣而至身體無力,完顏昊將那畫卷輕鋪於地,他以左手撐地,右手五指輕撫上那畫中人的臉發:「娘,你知不知道,當年你丟下我走了之後,昊兒受了多少苦……父皇他讓昊兒住在馬廄裡,餓了,不給昊兒飯吃;天涼了,不給昊兒棉衣穿。還常常用鞭子抽打昊兒……」說著,止不住又哭出聲來。
趙溪月聽著這些想著都發顫的事情,心內竟然生出憐愛之情來。想到自己雖然母親早逝,但父皇卻愛自己勝過性命,從小錦衣玉食,要什麼有什麼!而外表看來這樣冷酷的完顏昊,原來竟有這樣不為人知的悲慘往事。一時間,這些日子受的苦痛,都隨風散去,心裡對他越加憐憫了。
「娘,你到底在哪裡啊?我知道你一定會回到宋國,回到那個溫暖的家裡。可是,為什麼?這次征宋,我還是沒有找到你?你到底在哪兒啊?娘!」完顏昊泣涕如雨,額頭磕在畫捲上,絹畫也被他傷心的淚濡濕了大片。
門外,趙溪月也情不自禁地流下淚來,輕泣,父皇、母妃你們都離月兒去了,月兒一個人好孤單啊!你們知不知道?
同命相憐!趙溪月看著屋內的完顏昊,目光柔和了許多。
「誰?」完顏昊猛地抬起頭來驚問。趙溪月心裡一慌,就要發足逃跑。卻不想被門邊一個磨刀石所絆,一個伏爬,跌在地上。
完顏昊已然迅速起身、拔劍,動作迅捷,搶身來到了門外。
冰冷的劍尖指向趙溪月的背,「你是誰?!」完顏昊厲聲道。
趙溪月緩緩轉過臉來,明亮的月色映上她猶帶淚痕的臉,越發顯得嬌美。
「是你!?」完顏昊看清了劍下人,奇道。
趙溪月緩緩站起身來,迎上已經恢復了面具生涯的完顏昊,「是我!」
完顏昊將劍緩緩放下,對一個柔弱女子,他沒有必要用劍。
完顏昊陡覺自己臉上淚痕未乾,連忙胡亂擦試了下,怒道:「深更半夜,你跑來這後園做什麼?我不是說過,叫你不許再踏進這後園半步嗎?你沒聽見是不是!」
趙溪月似乎看破了此時的完顏昊只是一隻帶著刺蝟面具的紙糊人一般,輕輕地道:「你為什麼總要裝作這樣冷酷呢?其實你心裡很苦,是不是?」
完顏昊被她說中心事,心裡一顫,面上猶自冷漠依然,「誰說我心裡苦了,我快樂得很!」
「自欺欺人!」趙溪月輕笑,「騙得了別人,你騙得了自己嗎?」說完,轉身出園,渾然忘記了自己今夜的逃跑計劃,嗯,現在被完顏昊發現,也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留下完顏昊一人,漠然地站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