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許滸和洛宇便領著住得原本就近,已經聞訊趕到的幾個海盜頭領興沖沖地趕往夏潯所住的院兒。其實也不算早了,雖還未日上三竿,太陽也早已升起。更何況,雙嶼島上也有漁船,打漁船走的很早,因此島上大部分人都起得早。
天氣晴朗,所以人也顯得神情氣爽。許滸和洛宇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來,老遠就看見彭梓祺和荻正陪著思楊和思潯兩個丫頭在海灘上拾海,兩個丫頭追我跑的,時不時撿個海潮捲上來的海螺、海星一類的工具,又笑又跳。
許滸遙遙地向海灘上的彭梓祺招了招手,算是打了招呼,又向洛指揮做了個請的手勢,便並肩走進了院子。
「國公,國公爺,起了麼?」
原本以為楊旭早就起了,可院子裡沒見著人,彭梓祺既然在海灘上,那楊旭定然就是在謝雨霏房中了,許滸便向謝謝的房間招呼道:「國公,許滸和洛指揮、還有幾位頭領來看望國公了,國公?」
房間裡,昨夜筋疲力盡,至今神志不清的謝謝抓過一個枕頭,扣在腦袋上,繼續呼呼大睡。另一邊蘇穎的房中,卻已亂作一團。蘇穎唬得臉都白了,使勁地推呼呼大睡的夏潯:「快起來,快起來,大當家來了。」
「哦,這個傢伙,就這麼迫不及待麼,大清早的就來騷擾!」
夏潯發著牢騷,慢騰騰地穿戴衣服。昨晚神勇過勁兒了,以他的身體之強壯,現在也有些酸軟的感覺。穿好衣服提上靴子,夏潯抬腿就往門口走,被蘇穎一把拉住,急聲道:「幹什麼?」
夏潯莫名其妙地道:「出去見他呀。」
蘇穎面紅耳赤地道:「不成,這麼出去,我還要不要活了,……從後窗出去。」
夏潯不以為然地道:「怕甚麼,就是我的女人,全天下人都知道了,也是我的女人!」
「不可不可,快點,從後邊出去!」
蘇穎難為情的不得了,雖她和夏潯的事整個島上現在已無人不知,可是概況上還都裝著不知道,這層窗戶紙沒捅破,她一個婦道人家,讓一個大男人從自己房間裡出去,還不活活地臊死?
夏潯真搞不懂她怎麼想的,無奈之下,只得從她打開的後窗跳了出去,夏潯一出去窗子就緊緊關上了。夏潯站在窗外傻了眼,這房子是依著山勢建造的,後面是一片崖石,十分峻峭,估摸著怎麼也有四丈多高,而左右則是與山崖一體的,封死了。容他站腳的處所也不過就一人寬的距離,且不這山崖能不克不及爬上去,就算能,許滸站在院子裡也能看到呀。
「國公……」
許滸還在叫,洛宇好像明白了點什麼,輕輕一扯許滸,吃吃地笑道:「國公與夫人久別重逢,這般年少,少不得一夜顛狂,或許……現在還沒起吧,咱們去海邊走走,過一會兒再來吧。」
「!有理!」
許滸一拍額頭道:「哎呀,有理,有理有理,是我糊塗了,走走走,我先帶洛大人去海邊散散心。」
一群人轉身往回走,剛剛走到院門口,夏潯堪堪爬上屋頂,因為擔憂他們等的著急,便先承諾了一聲:「我在這裡!」
許滸等人聞聲止步,回頭一看:「咦?人呢?」
正屋的門敞著,沒有人,左右兩邊的屋子仍是房門緊閉,幾人正游移間,夏潯突然從房頂上冒了出來,洛宇眼尖,第一個看到,連忙一拱手,仰著頭……向房頂上拱手:「末將洛宇,見過輔國公。」
雖是武將,究竟?結果也是混官場的,看人家那架勢,處變不驚,自在自若,別他是從房頂上冒出來,估計就是從地底下剛鑽出來,他也是這般神氣。許滸暗暗驚訝,臉上卻不敢露出驚容,忙也上前拜見,只不過拜人應該垂頭,這時卻只能仰頭。
他後面幾個大頭領莫名其妙,卻又不敢問,便也跟著許滸向房頂上拱手,夏潯稍顯尷尬地咳嗽兩聲,向遠處指點道:「,本國公……看這海邊風景甚美,居高遠眺,別有一番滋味,所以……咳咳……」他也有點難以自圓其了,一提袍裾,便縱身跳了下來。
平時從這個高度跳下來對他來其實不難,不過昨晚耕田實在是太賣力了些,體力有些透支,雙腿一著地竟然有點發軟,夏潯一個趔趄,許滸和洛宇趕緊搶上一步,一左一右將他扶住,許滸乾笑著恭維道:「國公……好輕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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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運,皇帝制曰:朕纘承洪緒,統理兆人,海澨山陬,皆我赤子,苟非元惡,普欲包荒。咨爾東海遺民,雖為化外之盜,尚知尊崇中國。叩請天闕,懇求內附。情既堅於恭順,恩可靳於柔懷。茲特賜爾等大明雙嶼衛軍號,固藩衛於天朝。自封以後,爾等須潔自愛民,奉公體國,附近夷眾,務加禁戢,毋令滋事。欽此!」
雙嶼島上,四天之後,夏潯與雙嶼群盜魁領頻頻交談,不竭解答他們的困惑之處,終於消除他們的疑慮,雙嶼麾下大數十座島嶼,盡數歸復,從此,這片自洪武初年蒼生內遷棄而不消的國土,重新回歸了明國,各島上重新掛起了大明的旗幟。
宣完了聖旨,緊接著就是內閣簽發的正式文書,聖旨只是表白皇帝的態度,和對東海群盜的宣撫,真正具有法令效力的是內閣簽發的招安公文,對許滸等東海盜寇們如何封賜,也在公文裡才能體現。自許滸以下,各個大頭領人人有官做,依著權力大,別離封為指揮僉事、千戶、百戶等職,而許滸自然是衛指揮。
這一連串的聖旨、公文,都需要夏潯來宣,山坡上風大,他得提足了力氣,不單要讓跪在下面聽旨的雙嶼盜寇首領們聽清楚,還要盡力讓更遠處的普通盜眾聽清楚,起來也真是一個力氣活呀。夏潯沒當過播音員,平時也不吊嗓子,這時聖旨、公文、委任狀逐一念來,到後面真是聲嘶力竭。
等最後念完,夏潯只覺一陣心促氣短。
「念幾份詔書、公文罷了,怎麼累成這樣兒?一定是這幾天不知道節制,夜夜笙歌造成的,看來今兒晚上我得歇息一下了,明天早上要像往常一樣爬起來練功!」
夏潯把最後一份委任狀發出去之後,咳嗽兩聲,暗暗警醒著自己。
眾海盜頭目捧著委任狀,一個個都笑得合不攏嘴,如果能有個正大光明的身世,誰願意做海盜呀。雖他們是張士誠舊部,可是時代已經隔的太遠了,非論是朱元璋也好、張士誠也好,都已經不在了。如今雙嶼的主力在張士誠與朱元璋爭霸的年代大部分還沒降生,已經降生的也都是不懂事的娃娃,誰還記著那些工具。
至於那些老人,早就不做打打殺殺的事了,現在他們的晚輩當了兵,他們依舊留在島上,以後主要從事貨物販運上的事就行了。
「許都司!」
雙手捧著委任狀和官袍的許滸身形一拔,肅然道:「卑職在!」
衛指揮領都司銜,稱都司更敬重一些。
夏潯笑笑,拍拍他肩膀道:「,和兩個指揮僉事回頭是要和我一起赴京的,正四品、從四品的朝廷大員,上任了總要見見天子的。」
「是!」
許滸心中一陣激動,大明天子!那可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至高存在,而現在自己竟然有機會看到他。不過仔細想想,當初燕王世子他是見過的,現在這世子該是皇太子了吧,還不是那個樣兒,同樣是兩個肩膀頂個腦袋,也沒甚麼希罕,那時看到他毫無感覺,現在要看到他爹怎麼就這副樣子了?
到底,還是關己則亂,那時候並未想過要去朝廷手下做事,無慾則剛,而今拿著人家的飯碗,那就不合了。想通了這個事理,許滸暗自一笑,那種緊張感卻是減輕了許多。
今日宣旨授官,有資格直接受朝廷指任的官員都是現場領的官服和委任狀,他們的家人和親信手下都跟來了,宣旨已畢,家裡人都呼啦啦地圍上來,新奇地看著他們手中的官服,摸摸衣服、碰碰帽子,希罕個沒夠,那些做了官的人雖然竭力做出一副莊嚴的模樣,卻也忍不住眉開眼笑。
夏潯向他們擺擺手,大聲道:「好啦,大家都散了吧,今天晚上,許都司給大家設宴,盡情暢飲,記住嘍,這是們做為海盜,喝的最後一頓酒,從明天起,就都是朝廷的人了,須得恪盡職守,守土衛民!」
眾盜魁轟然應喏,許滸便道:「好了,都散了吧,酉時整,全都回來,咱們兄弟能有今日,全賴國公爺栽培,今兒晚上,都打足了精神,好好敬國公一杯!」
眾盜魁聽了承諾一聲,立即各自散了,有的人等不及,現場就穿好官衣、戴好官帽,佩好腰刀,站在那兒任由家人欣賞。與其他盜魁彼此見了面,也學著他們知道的官兒們的模樣,拱手作揖,道一聲大人。
他們做海盜做慣了,站沒站樣,坐沒坐樣,尤其是腳還沒洗,不捨得穿官靴,光著一對腳丫子穿官袍,怎麼看都有點沐猴而冠的樣子。只不過,人人都這樣,也就不以為怪了,大哥別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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