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沈星辰痛聲問。
「我懷著那樣骯髒的心思入宮,騙了你那麼多年,騙了太后,騙了所有人。」洛青嫣碧眸中浮起絲絲氤氳,痛苦道「我沒法原諒我自己。」
沈星辰抬起手,想去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水,可惜他這樣躺著根本觸不到她的臉,只得無奈地緩緩垂下,啞聲道「可我不在乎,皇祖母也不在乎,青嫣你又何必一直困守著自己的心,一直這樣折磨你自己。」
「星辰,我……」洛青嫣猶自哭著搖了搖頭。
「沒有可是。」沈星辰見她依舊糾纏在前事上,乾脆無賴道「我不管,既然你這次來了,那就別想我會放你走,你不願意也不行,反正我已經和皇祖母說好,不做這個皇帝了。今後你到哪,我就跟到哪,你要是不願意回東祁,那我們就去南秦,去北越,或者去西延,隨便你,反正你別想再不聲不響扔下我,我賴定你了。」
「你!」洛青嫣瞪大眼睛,像是沒有想到慣來清雅恍如蓮般出塵的沈星辰竟會說出這種賴皮的話來。
「有本事,你現在就走,不過你要是前腳出門,我後腳爬也要爬著跟著你。」沈星辰一副索性就要無賴到底的樣子。
洛青嫣心中刺痛,她驀然想起那日沈星語給自己看的那封書信,沈星辰在上面說自己放棄皇位的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他希望有一日與自己相見時,知道他已不是東祁皇上,已不是東祁皇室的象徵,這樣,也許可以讓自己心裡好受著,能試著接受他。
當時,她便覺得自己整個人心中無比憾然,如今再親耳聽到沈星辰說不做皇帝,還有他那一副誓死也要陪著自己浪跡天涯的話語。
她胸口酸澀,哽咽道「我有什麼好,值得你這樣對我,連皇帝都不做,我這樣的人根本不配擁有幸福。」
沈星辰見她這般,靜默了少頃後,將手伸去,緊緊攥拉著她的手,隱去唇邊那一縷頑色,定定地望著她道「青嫣,你知道嗎?在我眼裡,天下之重,重不過一個洛青嫣,天下女子萬千,我也只要一個洛青嫣。」
「所以,今天開始,除非我死,否則,你別想再棄了我!」
「你……你!」洛青嫣震驚地看著沈星辰。
酸楚滾燙的眼淚磅礡叫囂,順著眼角滑落,一滴,兩滴!
她,洛青嫣,一介罪臣之女。
滿懷復仇的心計入宮為婢,能得以親近和陪伴在那個帝國至高、世間至純之人身邊。
能得以與其相識,相知,相愛,共享那十數年青春美好時光,已屬奢望。
她本想,縱使自己餘生孤寂,痛苦,也尚有那輕柔的時光能給予自己臆想中的溫暖;
卻不曾想過,從未想過,自己己此生,還能得他如此之言。
還能得他如此之情。
一國帝王,為己放棄皇位。
江山之重,洛青嫣最重!
這一刻,擔負已久的雙肩像是驟然鬆弛。
這一刻,心中所有的猶疑消弭散盡。
眼中似有璀璨流光閃過,她輕撫著他的臉頰,緩緩地、緩緩地俯下身,輕輕在他的薄唇上印下一吻。
呼吸相聞,氣息相纏。
她帶淚的笑容明媚滿足「沈星辰,我愛你!」
……
夜殺確實嚴格按照沈星辰的吩咐,在大半夜時敲醒了南意歡和沈星語等人的門,不是回稟沈星辰醒來而是通報了下倆人合好的喜訊。
只不過南意歡是笑著掩上了門,而沈星語則是黑著臉,一腳將他飛踹出了門。
但所有人都默契十足地沒有立即,馬上跑去沈星辰的房間表示關懷和慰問,而是等到艷陽高照,等到所有人都覺得這久別重逢的兩人應該親熱的差不多的時候,才一個個姍姍遲來。
但也還是有那不清楚情況的,好比張衡陽,好比冷天凌,還是早早地就來到了船下候著,特別是張衡陽,簡直是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天還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時著就坐著軟轎來守在了船下。然後在聽說沈星辰醒來的瞬間,一個健步邁上船,去請了安後,方才安心地、笑瞇瞇地回府寫奏章去了。
日子又順遂地過了三日,雖然洛青嫣白日間初初見到南意歡和眾人還有些羞澀,但很快便落落大方地接受了眾人的祝福。
這三日,也是南意歡過的最為舒心安適的三日。
自春年開始,一路去相池,西延,回京後一路風雨,又綢繆算計越君離來了華池,雖說前些時日在華池待的也還舒心,但畢竟仍是心有惦念,不如此時這般萬事落定的全然放鬆。
加之看著沈星辰和青嫣倆人終於前嫌盡釋,苦盡甘來,愛情終於圓滿,還有雖然黑著臉吵吵鬧鬧,但依舊不時嘴角偷笑的星語,所有的一切,無不讓她覺得心情舒暢。
雖然,這只是短暫的。
但於她而言,卻已是難得。
越君行也很是歡喜這樣其樂融融的氣氛,除了第一日還帶著風寂去找張衡陽處理了些事務外,其他時候也都陪著南意歡或在房內癡纏,或是約了一同在沈星辰房裡笑鬧。
反正在外人眼裡,只當是沈星辰依舊虛弱,越太子仁和親善,親力相顧而已。
第三日夜間時,冷天凌過來啟稟說所有太子鑾駕已準備完畢,請示何時起駕返京,越君行看了看有些不捨的南意歡,歎了口氣吩咐了延遲一日,後日啟程。
第四日時,東祁的龍船之上傳出一道旨意,聖旨上說沈星辰此次身受重傷,擬全心休養數年,為東祁萬民福祉計,特將皇位禪於沈星語,待回朝後即擇日舉行禪位大典。
此旨一出,霎時驚動天下。
眾人紛紛傳言東祁沈皇為了皇妹,為了北越,傾力相助,如今累及自己身受重傷,不得不禪出皇位,此情此舉,實乃大恩於北越。
緊接著,又紛紛稱讚太子越君行與東祁公主沈星染的這一樁聯姻婚事極好,自從星染公主嫁入北越後,兩郡之事給國庫帶來了豐厚的銀余,這次又徹底祛除了海匪隱患,漸漸,越君行和沈星染在北越民間的讚聲和呼聲也日益甚高。
……
這一日夜間,屋內,幾人和樂融融地聚在一起吃了一頓既歡喜又傷感的離別宴席。
聖旨雖然已下,但沈星語依然別彆扭扭,餘怒未消。
所以是不是還會對著沈星辰冷譏熱諷,也會不時給越君行些許冷白眼,但是對著青嫣和南意歡還是親熱的不行。
南意歡笑看著這一切,她知道,其實沈星語內心早已接受,只不過這兩兄弟間早已習慣了這種吵吵鬧鬧的相處方式而已。
南意歡私下和洛青嫣有聊過,談起以前在南楚相識的點點滴滴,倆人滿心皆是唏噓。
誰都沒有想到。
倆人兜兜轉轉,卻會在這種誰也想不到的因緣際會下,以著完全不同的兩個身份,再次相逢,想知。
也許這便是人與人之間的緣分。
鶯飛草長,也許剎那就風雲變幻,看似山窮水盡,卻許瞬間峰迴路轉,柳暗花明。
……
一場歡喜並惆悵地告別後,第二日早間,在沈星語的指令下,東祁所有戰船護著沈星辰的龍船,齊齊撤出北越兩郡,往東祁國內駛去。
南意歡和越君行也終於踏上了返回玉傾城的路途,這一次,冷天凌也收到了宗帝的旨意,一同回京述職。
五日後,所有鑾駕入京。
這次入京當日,越君行過府門而不入,直接令鑾駕駛入了宮中,與南意歡和冷天凌一起直接入宮面聖。
宗帝得到消息,早早地在御書房候著三人。
「兒臣見過父皇。」越君行和南意歡說完就要下跪行禮,卻被宗帝親自走來扶起。
宗帝和氣無比地笑道「免禮,免禮,行兒一路辛苦。」
他又看了看南意歡,笑道「星染也辛苦,朕怎麼看著好像瘦了些。」
南意歡同樣打量了下宗帝,心中微有些詫異,她記得一個多月前在金殿之上見到宗帝時覺得他面色晦暗,氣色極差,像是氣力不濟的樣子,可如今卻面色紅潤,精神抖擻。
她將不解揣回心中,斂了神色,默然道「兒臣憂心夫君和皇兄……」
宗帝像是反應過來,不由也收了面上笑意,黯聲道「沈皇的事朕聽說了,這次多虧了他相助,能這麼順利地滅了那幫海寇。」
他又深深地了歎息了一聲,面有悲痛地道「是朕虧欠了沈皇,累他受傷。」
南意歡眼中微有淚意,道「父皇何出此言,既然星染嫁給了夫君,那麼東祁與東祁兩國便是血肉之親,互相扶助那是應當,再說東祁黎民也為這群海匪所苦很久,所以皇兄此舉不僅是為了北越兩郡,也更是為了東祁萬民。」
「話雖如此,但沈皇畢竟是因我北越而受此大難,而且朕也聽說了他那封禪位詔書,朕心甚是不安啊。」宗帝猶自悲聲道,滿面也是愧疚不已的樣子。
南意歡吸了吸鼻子,寬慰宗帝道「父皇實在無須自責,太醫說皇兄如今性命無憂,只需將養些時日即可。皇兄幼年即位,多年為東祁操勞,也正好有意趁此機會歇一歇,方才提出說禪位給星語的。」
宗帝這才面色也稍稍緩和,點頭道「嗯,星語那孩子朕今年春年時也見過,雖說人頑皮了些,但朕看著覺得日後也定然是個大才。」
「星語要是知道父皇您這樣讚他,估計該高興壞了。」南意歡也輕笑道。
「呵呵,朕說的是實情啊。」宗帝說完,目光掃向站在南意歡身側的越君行,似欣慰地道「行兒也長大了,這次差使辦的很好,真正有我一國太子的風采和擔當,日後這萬里江山的基業交給你,朕放心。」
越君行聽他這樣說,急急忙忙退後一步,跪下惶恐道「此次大勝完全是冷世子帶兵有方,兒臣不敢居功。且沈皇受此重傷,兒臣也難辭其咎,父皇不為此責怪兒臣,就已是萬幸,又豈敢受父皇如此稱讚。」
宗帝薄唇含笑,彎腰將他扶起「行兒也不必過謙,天凌給朕的奏折朕都已經看過,這次能如此順利地解決隱憂,如今兩郡和天下萬民民心收攏,你功不可沒。」
他目光幽幽地轉到越君行臉上,道「剛才星染也說了沈皇辛勞多年,其實朕在位這些年也實是覺得疲累不堪,等哪日朕也學了沈皇那樣,將這江山托付給你,朕也過幾年舒心日子,出去走走看看。」
越君行依舊一臉慌色道「父皇正值盛年,這江山還需您……」
「誒……」宗帝打斷他接下來的話,轉身笑對著南意歡道「朕啊,就想著改日卸了這幅重擔,無事一身輕,出海去看看你東祁海外風光,也好再去探視下星辰老弟。」
「父皇……輩分錯了?」南意歡笑著提醒道。
「哦……哦……」宗帝看著掩唇而笑的南意歡,一拍腦袋,低笑道「你看朕這糊塗的。」
「微臣叩見皇上。」三人一陣笑鬧,冷天凌到了這個時候才尋到空隙向宗帝見了禮。
「免禮,免禮。」宗帝轉首含笑看著冷天凌道「你這小子,在這一旁站這麼久也不說話。」
冷天凌微笑著「皇上與太子天倫之樂,微臣不敢打擾。」
宗帝重重拍了拍冷天凌的肩膀,笑罵道「少跟朕貧,從小長大的這一批小子裡,就你最皮,不過,也是越來越有出息了。」
冷天凌笑著應了兩聲。
宗帝突然像是想起什麼,視線在南意歡的肚子上掃了兩圈,低笑道「星染丫頭,剛才天凌小子說什麼天倫之樂,這真正的天倫之樂沒有大胖小子怎麼行?」
南意歡似是沒想到怎麼突然話題轉到了自己身上,而且還是這麼個羞澀的話題,不由臉漲的緋紅,整個人也往越君行身後躲去,跺著腳,口中不依道「父皇,哪有像你這樣當面問人家的。」
倒是越君行面色如常,莞爾笑道「父皇說的是,兒臣一定努力。」
「你!你!」
越君行話音剛落,南意歡更是羞得沒地鑽一樣,乾脆將整個人臉都埋入了他懷裡,粉拳輕輕捶著他。
「哈哈哈哈。」看著倆人這一副小兒女狀,宗帝哈哈大笑,卻也轉身回了龍椅上,換了話題,又問了冷天凌一些戰事上的細節。
冷天凌都一一答了。
宗帝聽完滿意地笑了笑,取過桌上的茶盞輕抿了口,隨意道「天凌啊,你長年征戰,常年不在府裡,正好近日你父王也回了京,朕允你三個月假,你就在京中好好休養休養再回華池吧,權當順便也陪陪你父王。」
「是,微臣遵旨。」冷天凌應完以後,遲疑了會後又道「皇上,此次匪首豐子書因為刺殺沈皇陛下所以被誅殺,但微臣也帶了幾個豐子書的得力助手回來,您要見嗎?」
宗帝擺擺手道「不見了,你替朕審審吧,問問看他們還有沒有什麼遺留的同黨。」
「臣遵旨。」冷天凌沉聲應道。
幾人又閒聊了幾句,宗帝便道「行兒,你們這一路也累了,趕緊回府歇著吧。」
越君行等聽他如此說,便也起身行禮告辭了。冷天凌也一齊告退,三人一路沿著出宮的道往宮門處走去。
……
眼見宮門在外時,突然對面走來一個人影,遠遠望去,那人腳步沉穩有力,再往看上去,竟是剛才宗帝所提的近日被召入京徹查陸述天行蹤的鎮南王冷文昌。
一時,冷文昌就走到了三人面前。
「老臣見過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冷文昌彎腰行了一禮。
雖說鎮南王府如今手掌著北越半壁軍權,冷文昌本人也是頗受宗帝器重,但他對越君行所行的這個禮依舊是端正恭敬,完全沒有一絲懈怠。
越君行虛扶了一下,淡淡道「冷王叔不必多禮。」
「父王。」冷天凌低喚了一聲。
冷文昌溫聲道「你回來了。」
「嗯。」冷天凌又是低低應了一聲,便站在一旁不再言語。
因著越君行很少出府,而冷文昌也一直征戰在外,倆人幾乎沒有過交集,所以越君行神色淡然,說話的語聲也略為清冷,可不知為何,南意歡卻覺得冷天凌這一聲喊得比越君行還要疏遠。
按說這兩父子聚少離多,冷天凌又是外出征戰,此番從戰火中安然回來,乍然相見之下,怎麼也不該是如此客套和無話可說的樣子。
她忍不住又看了兩眼,但見越君行恍若不覺,依舊面色平靜。
「冷王叔這是去見父皇嗎?」越君行道。
冷文昌點點頭「是,皇上有事召見。」
越君行側了側身,溫和道「那冷王叔快些去吧,再晚些,父皇就該用午膳了。」
「老臣這就前往。」冷天昌說完對著冷天凌道「你先回府吧,羽裳也在府裡,這些天她一直在念著你。」
冷天凌沉聲道「皇上命我審理那些被帶入京的匪首,所以我先去下監牢,處理完了再回吧。」
越君行溫聲道「冷世子一路辛苦,父皇雖有旨意,但也不必急於一時,不若先回府歇息,明日再審吧。」
「謝殿下,不過天凌習慣了也不覺辛苦,再說早一日審理完,了結此事,天凌也才好更安心的休息。」
冷天昌見他這樣說,便也訕訕住了口,只別了越君行往御書房方向走去。
越君行和冷天凌也繼續往宮門處走去,冷天凌是騎著馬來的,因此當南意歡和越君行的馬車經過冷天凌身邊時,她撩開車簾一角,還想往外看去。
「明明你夫君在你身邊,怎地就對著別的男人那樣感興趣。」一聲幽歎傳來,同時又伸來一雙手將她的手從車簾上拉回,握在自己手掌中懲罰性地用力揉捏著。
南意歡片刻的怔然過後,抽出一隻手輕揮衣袖,道「怎麼好像一股好大的醋味!」
「剛喝的,你要不要嘗嘗。」話音剛落,斜裡湊來越君行俊俏的臉,作勢就要吻來。
「不要,你別過來。」南意歡急急偏偷躲過,用力抵住他傾靠來的前胸,自從上次從西延回京途中被他在馬車上一口一口啃乾淨後,她就暗下決心,堅決不與他在馬車上有任何親密的舉動。
「嘗嘗吧?」越君行看她越躲越遠,整個身體也隨之越湊越近。
「你再這樣我就喊了啊。」南意歡身體僵住,面上不由泛起了紅暈。
「親一下都不敢,你還敢喊嗎?」越君行低低笑著,帶著幾分促狹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又羞又憤的臉色,終是忍不住逮住她,略一低頭,便銜住她的唇,雙臂慢慢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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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跟著老公一起,看了兩集萬萬沒想到——報告老闆
看的時候好有負罪感啊~·
半小時,藕又能碼個幾百字啦~
這苦逼的生活、··
啥時是個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