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走到門口嘩地一推房門,房門大開,一個穿著連帽披風的人影出現在門邊。
雲牧之正還要再斥言,卻見那人取下帽兜,露出一張急切且憔悴的女子的臉。
「你怎麼出宮來了?」雲牧之一見之下,又驚又怒。
管家一看竟然是原先府裡的小姐,如今宮裡的貴妃娘娘雲倪雅,連忙彎了腰,悄悄掩門避了出去。
雲貴妃見雲牧之一副氣急的樣子,心中愈發著急「哥哥,這次究竟是怎麼回事,離兒怎麼會不見了?」
雲牧之依舊拔高聲音怒道「你啊……。糊塗,這個時候你怎麼能出宮來呢?要是讓皇上知道了,那還了得?」
雲貴妃一把拉住雲牧之的衣袖,焦急道「我知道我這個時候出宮很冒險,可離兒到底去哪了?會不會是被人給擄走了?」
雲牧之沒好氣地惱道「他好端端一個人,會被誰給擄走!」
「那這次到底怎麼回事?」雲貴妃急問。
雲牧之眸色沉沉,臉上看起來格外赫人「怎麼回事?你們母子可真是一個樣,他不聲不響從華池跑來京城,你又在這個時候,偷偷摸摸從宮裡跑來這裡?」
雲貴妃頭一次見兄長露出這樣凶狠的臉色,面上不覺怯了怯。
可是她好像聽到了越君離的名字,於是喜道「你剛說什麼?離兒是真的回京了嗎?他來找你了?」
雲牧之無力地點點頭,無奈道「是,他昨夜來找我了,說他覺得這次太子在西延的行為舉止很奇怪,所以想來找我商量,今日一早已經回華池了。」
雲貴妃一聽越君離人沒事,這才面色緩了緩「這次皇上好像很生氣氣,我聽說當庭就斬了力薦離兒為太子的御史張易安是嗎?」
雲牧之歎道「離兒這次真是闖禍大了?他千不該萬不該偷偷從華池跑回來,還那麼巧,被人知道,掐准機會鬧出這麼一齣戲來。」
「被人抓住機會?」
「是誰?越君行?」雲貴妃連聲緊張地追問著。
隨後不待雲牧之回答,她便又面色陰狠,恨恨道「定然是他,當年先是風初語那個狐媚奪了我皇后的位置,他那個賤種又搶了我離兒的太子之位,可惜啊,這麼些年,都殺不死他?」
雲牧之厲聲駁斥道「現在說那些還有什麼用?這麼些年,讓你在宮裡查查當年發生的那些事,你卻什麼都查不到?」
雲貴妃被他一句話嗆的說不出來來,面色也不知是氣還是惱,漲的通紅。
「好了,好了!」雲牧之揮揮手道「我已經讓雲鷹去追離兒了,只要能追上,那就一切好補救。」
「那若是追不上呢?」雲貴妃擔心地問。
「追不上?」雲牧之遲疑著,屋內燭火映在他臉上,若明若暗的光影,漂浮不定。
他幡然醒悟,如果這次是有心人在背後籌謀的話,說不定……。
他突然不敢往下再想。
雲府百年,他也身在相位三十餘年,從未有一刻像今日這般,心俱過。
可是這些話,他不能和雲貴妃說。
「這事你別管了,你趕緊給我回宮去,你早知皇上忌憚我們,一直愁著沒把柄,要是讓他知道你出宮來找我,我們雲府,可就真的完了」
雲貴妃見他說的煩躁,昂首冷笑道「若是離兒當不上太子,你以為我們雲府還有以後嗎?今日皇上那般當庭斬了張易安,不就是明顯地告訴群臣,他不喜歡離兒,明顯地斷了離兒今後想當太子的路嗎?」
「你……。唉!既然你都知道,那就真不該今夜就從宮裡跑出來啊。」
「好,好!」雲貴妃重新戴上披風帽簷道「我這走,我晚上去求見過他,他避著不見我,我這才出宮來的,你當我傻啊。」
「快走吧。」
一連兩夜,見了這兩個不速之客,雲牧之只覺得頭疼無比。
他仰天長歎,看著雲貴妃離去的背影,遠處天際漆黑,滿城風雨欲來之勢。
如今,只求雲鷹能安全找到越君離,並將他帶回京來了。
……。
清晨的第一縷日光照入房內時,南意歡睜開了朦朧的雙眼。雖然一夜纏綿,睡的較晚,但心中有事的她,還是很早地就醒了過來。
伸出不著寸縷的光滑手臂,拂過身側之人緊閉的雙眸,最後隔著薄衾輕輕搭在他腰際上。
越君行睡的很沉,呼吸均勻而綿長,但是南意歡卻在那透過那微川的眉心和緊抿的唇角,看出他那深深掩藏在心底的悲傷。
最近數次她都發覺,每當越君行心裡愈發悲傷的時候,他反而會裝出一副風淡風輕的樣子,會與自己調笑些閨房私話。
他是在用這樣的方式,來告訴自己他很好,來減輕自己對他的擔心嗎?
然後將自己的哀傷緊縮在心底深處,任歲月的青苔覆蓋,不見陽光,獨自偷偷自苦,而不讓自己知曉。
這種認知,讓南意歡覺得整個人胸腔悶悶的,微微疼痛。
她輕輕拉過越君行的指尖,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越君行像是真的疲累了,且有著南意歡在身邊,盡情地沉睡著,貪戀著這一刻的暖意和放鬆。
……。
知道今日注定又是一個多事繁忙的日子,南意歡輕手輕腳從榻尾下地,穿好衣物,替他重新掖好被角,出了房門。
她看了看,只有夜竹守在門外,沒有風嫵的身影,不由了然一笑。
想來昨日,風嫵也還是依舊沒有逃出某人的魔掌。
關於風痕和風嫵倆人這種既彼此歡喜又常打常鬧的小兒女感情,南意歡和越君行也是樂見其成,她甚至還跟越君行提起過,要不要乾脆由越君行開口替他們把好事給辦了。
可是越君行卻道說他早已私下問過他們,可是倆個人都堅持說要等越君行的大事初定後,才提倆人之事。
南意歡簡單洗漱後,留下夜竹在門外候著,以防越君行醒來找不到人,自己獨自往西院走去。
雖然在進宮前她已經和楚蘇說好,那日楚蘇在皇宮中見到宗帝時也算配合。但南意歡估摸著今日宮裡肯定會有人來安排楚蘇的事,因此,她還想再去見見她,心裡方才安心。
南意歡去的時候,楚蘇已經洗漱完畢,正依靠在窗前無聊地撥弄著窗台上擺著的一小束雛菊,看見南意歡進門,她也不意外,只輕笑道「你來啦?」
「你知道我要來?」南意歡也不計較她的無禮,只在她身側陪她一起坐下,探看那搖曳生姿的花蕾。
她早已看出楚蘇身上的不同,她好像沒有什麼禮數的概念,也許是她口中所說自小生於山野的原因,可惜時日尚短,風凜衛尚未從西延傳回有關她的具體情況來。
楚蘇淡淡一笑道「我想著估計你昨晚也沒時間過來,便早早睡了,然後今早起來等你。」
南意歡目中贊色一揚而過「你昨天在宮裡表現很好,皇上已經相信了你的身份了。()」
楚蘇笑道「你遵言,我自然守諾。」
「昨日夫君也已經和皇上確認過,他不會再追究邵海的死因,所以等你幫我找到一處礦脈,你就自由了。」
楚蘇目光在南意歡面上頓了頓,笑問道「你是太子妃,他是皇帝,為何你不喚他父皇,而是稱呼他皇上?」
南意歡面上一冷。
楚蘇眼神又若無其事地挪往別處,隨意道「算了,還是別說了,無非都是些深宮裡爾虞我詐的血腥事,看著是天下間最風光的帝王家,可卻父不父,子不子,所以我才討厭皇家,討厭皇宮。」
南意歡怔了怔,像是沒想到她竟然這樣毫無顧忌。
良久,她淡淡道「不管怎麼說,還是謝謝你,若非是你,我們昨日未必能那麼順利脫身。」
楚蘇垂下濃密的排扇般的羽睫,淡抿唇瓣輕笑道「你也不必謝我?若不是你們,我也無法從西延那個地方脫身,雖說我身上沾惹人命官司也是因為你?但是你也已經幫我擺平了,不是嗎?所以,這樣算起來,等我幫你們找完那處礦脈,我們就兩清了。」
「你果真是這樣想嗎?」南意歡不動聲色地問。
「當然。」
楚蘇將那盆小雛菊輕挪了個方向,讓它迎向初升的朝陽,微微含笑道「我知道你今日來找我是為的什麼?你放心,我早說過我無意捲入你們的爭鬥中,所以不管是我主動找上的你們,還是你們說是和燕皇交易,他送我來的這裡,於我而言都沒有什麼不同,所以我不會去拆穿你們的,我只做我答應過的事。」
這一番話,讓南意歡重新認識了眼前這個女人。
來之前,她確實有些擔心。因為,這次她和越君行其實是向宗帝撒下了一個彌天大謊,她們所依仗的不過就是燕驚鴻心中樂於見到燕兆周被殺,以及礙於秦陌的關係,而不得不替自己掩蓋下拓修被殺的真相而已。
也許,在南意歡心中,還有那麼一點點,臨別那日燕驚鴻對自己所說的愧疚而已。
如今看來,燕驚鴻倒是十分默契地配合了。
可是,楚蘇卻是一招險棋。
她的意外出現,像是上蒼賜予的一個意外的驚喜,讓他們的這個謊言看起來更加真實而已。可若是她並不配合,那麼,也就可能會成為整個籌劃中最薄弱的那一筆。
「我可以信你嗎?」南意歡放柔了語調,問道。
楚蘇溫婉一笑,清晨淨透的光線折射在她臉上,細緻地排出絕美的輪廓「可以。」
「因為……。」她難得露出一副壞笑的樣子,湊過來低笑道「我欣賞對自己妻子一心一意男人,所以,雖然我被那個死太監噁心了幾日,但我還是不得不羨慕你。太子妃,你有個好夫君,我相信,將來有一日,他也定然會是個好皇帝。」「你都看見了?」南意歡兀然抬起頭,紅了小半張臉,也不知是因為羞澀還是朝陽。
「嗯。」楚蘇點點頭。
南意歡瞧著楚蘇那神采飛揚的眼角,也只能無奈尷尬地笑笑。
有一剎那,南意歡有種衝動想問問楚蘇與燕驚鴻的關係,可是話到嘴邊,她又吞了回去,只溫聲道「等會估計會有宮裡的人來找你說去尋礦脈的事,為了你的安全,我會安排兩個從未在府裡露過面的人給你,對外你就說是從西延帶來的,燕驚鴻派來保護你的。」
她又補充道「你別多心,這兩人不是監視你的,而是,為了防止皇帝對你起了什麼不好的意圖,畢竟…。」
「我知道,你讓他們來吧。」楚蘇截斷她的話,笑道「燕皇定然也存有同樣的心思,所以派人來隨身保護我,這樣也會才更真實吧。」
南意歡見她心思如此玲瓏,心下也是安定不少,她記起楚蘇曾和宗帝提起過在城郊尋一處銅脈的事,不禁問道「我聽你昨日和皇上說了三日內尋找銅脈的事?」
「那個是我那日露過玉傾時無意中剛看到了山地上的土質脈象,所以才會那麼篤定的。」
「可是這樣,那我們的合作?」
楚蘇猜出南意歡想說什麼,她隨意笑道「那裡只是一處非常小的礦脈,權當是見面禮,送你們吧。」
南意歡嘴角微翹,似笑非笑道「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生活在西延那個蠻荒之地元戎的女子?」
「呵呵……。」楚蘇眼神微微一動,挑眉低語道「曾經有人,也這樣說過我。」
隨後,南意歡又囑咐了她一些需要離府後需要注意的事情後,就起身告辭離去了。
……。
等南意歡走到半路時,正好碰到管家林奉孝,帶著幾個人從大門處進來。
南意歡定睛一看,領頭的竟然是內侍總管安天,他的身後跟著的一個穿著御醫宮裝的應該就是御藥房的院首楊太醫,此外還有寧馳。
看見安天來,南意歡眼中憂傷一閃而過,不知為何,自從昨日回府後,當越君行詳詳細細跟自己說了在大殿之上發生的所有事後。南意歡總是莫名覺得,宗帝好似特別緊張越君行身上的病。
雖說,他作為皇帝,關心自己身為太子的兒子身上的病情如何,是理所當然,合情合理。
可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這種關心,總是透著一絲不尋常,因此,當看見安天的身影後,這種莫名的情緒再一次襲來。安天看見南意歡松挽著青絲,不施粉黛的樣子,有些意外,可多年的宮廷生活生涯,讓他早已練就了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他溫聲有禮道「奴才參見太子妃娘娘,陛下關切太子殿下身體康健,特令奴才帶楊太醫來替太子殿下診脈。」
看著安天恭順含笑的臉,南意歡只覺渾身不適,她淡淡道「安總管免禮,不過昨日夫君在殿上呆了一日,太過勞累,因此還未起榻,要不請安總管先到前廳用茶,等夫君起榻用膳後,再請太醫相看吧。」
安天雙眸含笑,點頭道「是奴才唐突了,就依太子妃所言,奴才先告退。」
總管林奉孝見狀,便與南意歡行了退禮,將安天等人往大廳引去。
南意歡則是先繞著去了一趟膳房,親自點了幾樣早膳和點心,臨走時又特意要了些蜜餞,方才回了主院,等她進屋時,越君行已然起榻,剛剛洗漱完畢。
看見南意歡進門,他低笑著走過來,笑聲溫雅悅耳「剛才醒來不見你,我還以為你又跟上次一樣,半夜就躲了出去,不見我呢?」
南意歡面上一燙,卻又大方地將手伸出攬過他的手臂「我能躲去哪裡?」
越君行就勢將她往自己懷裡一攬,緊緊圈住,又將頭埋在她頸間,深呼吸了幾口她身上熟悉的芳香,低聲道「意歡,有你真好。」
他很用力,使得南意歡微覺有些呼吸不暢,真想稍稍睜開時,耳畔又傳來一聲低喃道「下次不許這麼早起來了,害的我醒來時,心裡空落落的。」
南意歡鼻中一酸,輕撫著他的背,想著清早就在府中候著的安天,心頭如針刺一般。
可又實在不想讓這種憂傷的氣氛再蔓延下去,她輕輕推開他,露出兩分笑意道「那你得先答應我,下次不那麼欺負我才行?」
「那可不行。」越君行想也不想,一口拒絕。
南意歡咬了咬牙,斂了那兩分笑意,不忿道「那你想怎樣?」
「我想怎樣啊?」
越君行眼波湛湛,腦中想起昨日夜間南意歡那不覺間應承過的事,低笑道「晚上再告訴你。」
然後便不在給南意歡反駁的思考的時間,直接拉著她的手到銀鏡前,扶住她的肩膀讓她坐下,一邊手就伸到她腦後,將她綰著的五彩琉璃簪拔下。
頓時,原本就鬆散的青絲傾瀉而下。
「你在做什麼?」南意歡手伸到腦後按住他的手掌,她本來以為越君行是看出她早上沒有梳妝,所以才拉著她過來的,沒想到他竟然直接動起手來。
越君行抽出手來,又探身取過妝台上的玉梳,淺笑道「反正時辰尚早,今日就讓我為你效勞一回。」
本來南意歡想著越君行應該也只是說說而已,卻沒想到他的手靈巧異常,片刻之後,就乾淨利落地幫她將全部青絲綰好,又挑揀出兩隻金色流蘇幫她墜在兩側,仔細端詳後方收了手,笑道「好了」。
南意歡驚訝不已地看著鏡中那個嫵媚生姿的女人,還有身側越君行那如遠山靜好般的身影,回首眼神明亮地嗔道「你從哪學來的這個?」
越君行眼中笑意加深「放心,絕對不是找別的女人學的。」
南意歡冷哼一聲,似是不信,可面上笑意卻怎麼也掩不住地延宕而開。
……。
一番笑鬧後,膳房的人送了早膳過來,用到一半時,越君行從一側木盒中取出一個瓷瓶,倒了些藥粉就著溫水服用了,然後又就著南意歡遞來的蜜餞含了,對著守在門外的風寂喊道「去前廳請安天過來吧。」
風寂應了一聲,腳步聲遠去。
南意歡心中微微一緊,她怔怔地問「你早知道他來了?」
越君行輕笑著道「我還知道你早上去見了楚蘇,怎麼樣,談的如何?」
南意歡呆了半天,方才歎道「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越君行俯身在她微嘟的紅唇上舔吻了下,吃吃笑道「我只知道我關心的人的事。」
說完趁著南意歡錯愕的時候,又偷香了幾下,方才離開,問道「跟楚蘇談的怎麼樣?」
南意歡怒瞪了他兩眼,卻還是簡要地將跟楚蘇的對話說了一遍,然後又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以及想讓風傾帶一個人去跟著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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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字真的是個累人的活,特別是連續7、8個月拋棄一切娛樂,人生扣除必要的工作睡覺時間外,人生只剩碼字的人來說
讀者的支持就尤為重要,否則就會容易覺得疲累,覺得無望。
翻看後面的細綱,還有幾十萬字的情節等著變成筆下的文字,有時候累起來時恨不得直接發一章細綱上來給大家看完後面的故事拉倒,或者想著要不壓縮再壓縮,幾萬字搞定
但是真正下筆時,卻又捨不得,不自覺寫的細而又細,在細綱之外還再增加些原先沒考慮到的情節。
抱歉,這兩天確實寫的有些累了,沒推薦,訂閱少,沒評論,感覺寫的內心很孤獨。
所以多囉嗦了兩句,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