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璃微怔,隨後露出一副並不意外的笑容,她低聲跟一旁的楊榮說了兩句,楊榮便向兩人行了一禮後先行離去。
待楊榮走後,落璃轉身看著越君行,側首含笑反問道「難道太子殿下派人尋落璃入府前沒將我的底細查清嗎,殿下看著可不像這麼不謹慎的人啊?」
「我只是不敢相信竟然是你而已」,越君行目光沉靜如水。
落璃嘴角仍掛著淡淡笑意,只是那笑意中有了些許黯然道「既然殿下知道我的身份,那就應該知道我對太子妃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惡意。」
「我相信,所以我會才放心接你入府。」
落璃朝主屋內深深看了一眼道「也許這就是我與她之間的緣分吧,天意讓我在最無助的時候遇見了她,因此,我也希望能在她最困難的時候陪在她身邊。雖然遲了一年,而且她現在又有了你,但應該也還不算晚,所以,謝謝你找到我並且相信我。」說完,她又自嘲地笑道「反正我也無處可去,還得多謝殿下收留。」
越君行看著她,終是溫和笑道「此話你今日已經說過兩遍,今後不必再說了。或許,該向你說聲謝謝的是我,若不是你,也許她並不會如此快的接受我。」
「嗯,此般算來,殿下今日得償所願抱得美人歸,確實是你欠我人情了?」落璃挑眉笑道。
「是,你可以開口找我要謝禮。」
落璃看著門裡已經有嬤嬤準備進去收拾東西,想必是南意歡已經沐浴完畢,她收回視線輕笑道「禮就不必了,殿下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麼你更應該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麼吧。」
越君行沈吟片刻後,歎道「我可以不告訴她,但是終有一天她自己會發現…。」
「那就到真正不得已的那日再說吧」,落璃開口截斷越君行的話語,然後彎腰福身後告辭往院外走去。
越君行看著落璃遠去的輕盈背影,輕輕喟歎一聲,轉身入了內室,南意歡正坐在窗前擦拭著濕漉漉的秀髮,聽見腳步聲,頭也不回地問道「你跟落璃在外面聊什麼呢?」
越君行用手掬起南意歡的一縷髮梢,取過放置一旁的毛巾替她輕輕擦拭起來,隨意道「不過是一些關於楊榮的事情,我看這孩子不錯,是個可以打磨的人才。」
「嗯,楊榮是扶風院裡年紀最大最懂事的,可是也最調皮,每次夫子授課他都溜出去玩,張伯年紀大了也管不住他,後來落璃來了將他訓的服服帖帖的,讓他往東不敢往西。對了,你那個風凜衛的試驗是哪些,難嗎?會不會有危險,畢竟他還只是個孩子?」南意歡將擦乾的頭髮隨意用紅綢繫好,轉身站起,正面朝向越君行。
兀然,一個眼眸明淨、靜美皎皎的無雙面容出現在越君行眼前,燭火映照下,沐浴過的肌膚閃耀著彷彿珍珠般無暇的光彩,他只覺呼吸驟停,兩眼無法從那副出水芙蓉般的嬌顏上移開視線。
南意歡伸手摸摸自己的臉,羞澀笑道「我剛讓夜竹幫我恢復了,好久不曾用這幅面孔,我都差點忘了自己原先的模樣了。」
語聲將越君行從恍惚中驚醒,他收斂心神,將手伸出覆在南意歡玉手上,輕輕拉入懷中輕擁著,沙啞著命令道「以後不許以這幅模樣出門,府裡也不行。」
南意歡嬌俏一笑,伏在越君行肩頭道「霸道。」
「既然你都如此說了,那我總不能白擔了這個名聲」,越君行鬆開手臂,低低笑道。
南意歡輕睨他一眼,決定不再跟他糾纏這個話題,翩然起身往窗前美人榻上靠去。越君行無奈只好開門喚人也送了熱水過來準備沐浴。雖然兩人之間已經有過一些親密舉動,但南意歡還是覺得繼續待在這裡很尷尬,於是紅著臉捧書先去了外室,直到越君行換好衣服喚她才進屋。
一進內室,南意歡就發現越君行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裡衣,身側也再無其他衣物後皺眉道「你只穿這些嗎?再加一件吧,身體剛好些可別又著了寒」,說完走到榻邊越君行放衣物的木櫃,打開櫃門,伸手替他取下了一件折疊整齊的銀紫披風,正欲關上櫃門,突然,一個銀色蠶軟絲袋裡裝的一件小巧圓潤的物件出現在眼前,她好奇地拿起一看,忍不住驚叫出聲,腳步倒退,手中的披風也緩緩滑落到地。
越君行聽到響聲,快速奔了過來,一把扶住她顫動的身體,急急問道「怎麼了,是磕碰到哪了嗎?」
南意歡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張極度驚喜的臉,她雙眼深情地凝視著越君行,眼淚如珠而墜。
越君行看見她又哭又笑就是不說話的樣子,滿臉不捨道「怎麼了,拿個披風而已,怎麼就成了這樣?」
「你怎麼會有這個?」南意歡輕輕舉起右手,平行伸出攤開掌心,哽咽道。
晶瑩白潤的掌心上靜靜躺著一塊半月牙形和田暖玉,燭火下色澤極致溫潤而奪目。越君行不解地看著這塊玉,正要開口,只見南意歡撇下他,匆匆奔向自己的妝台,一把拉開最上面的小屜,從最裡面翻出一個梨木妝盒,打開後取出一樣東西,又奔到越君行面前,將左手也攤開。
這下換成越君行倒吸一口涼氣,看著那兩塊相呈互補,拼成圓月的兩塊玉石,他也是又驚又喜。良久,越君行低醇悅耳的笑聲響起,他伸手幫南意歡擦拭掉了掛在臉龐的淚珠,低首親上她柔軟的唇,再輕輕蹭了蹭,嗓音微啞道「真好!」
窗外偶有風拂過,樹搖風動。
南意歡沾了淚光的如蝶翼般長睫輕輕顫動,斜倚在越君行肩頭,仰首看著漫天落花,燦爛笑道「嗯,真好!」
月光從薄雲間灑落,鋪陳一地淺白,兩人就這樣,互相倚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聊著聊著南意歡迷糊睡了過去。
越君行起身將睡熟小女人輕輕抱到床上,在她身側躺下,相擁著沈沈睡去。
此後幾日,兩人攜手度過了一個個霞光掩映的晨曉、暮色低垂的黃昏還有明月皎潔的夜晚,屋裡所有人也都感受到了主子的甜蜜,走路幹活都輕快了許多,但是無一例外地注意一條,那就是絕對絕對不要去打擾兩位主子風花雪月。()
風傾已經被嫌礙眼一腳踢去巡檢鋪面去了,沒個十天半個月根本回不來。風痕則為了幫助楊榮通過加入風凜衛的入門考驗而沒日沒夜地鞭策他練功,雖然犧牲了難得的追妻時間,但討好了「小舅子」也就是討好了女主子嘛不是,於是他訓練楊榮起來加倍賣力,幸好楊榮很是爭氣,無論多苦多累也從不多言,漸漸風痕也打心眼裡喜歡上了這個既機靈又懂事的小子。最難得的是風寂這次也很識相,反正越君行在府裡不出門也不會有什麼危險,於是也難得的沒有出現在兩人眼前。
一日,這甜蜜的兩人突然憶起那日在皇宮大殿上琴舞和鳴時的情景,於是一時興起,越君行便命人去書房去取了一架白玉古琴來,在庭院中設了琴台,指尖清揚,一曲宛轉悠揚如天籟的琴音流瀉而出。南意歡也脫去紅衣,換上了一襲如霜的雪色白袍,就著席前空地腳步微轉勾旋,柔長的雲袖隨著腳步如瀑傾灑而出,舞到興起時她還使出輕功在空中翻躍,動作華麗優雅,身姿宛如化蝶。
月桂滿園,醞釀清香幽幽。
越君行笑容和煦,含情脈脈地看著南意歡,直到南意歡踱步下腰,雲袖微攏,一曲終了,他才收回視線,轉向入門方向,淡淡道「三弟既然來了,怎麼只站在那,不進來坐坐嗎?」
一陣低沉悅耳的輕笑傳來,南意歡穩住氣息,轉身看見越君邪笑著走了過來,身後跟著一臉甜笑的越無雙。越君邪走到近前,淺笑著讚道「邪真是有幸,自那日在殿上能一睹皇兄和皇嫂的琴藝和舞姿之後,今日竟然能再次得見,眼福實在匪淺啊。」
越無雙也衝到南意歡身邊,仰著嬌俏的小臉笑道「皇嫂你好厲害,那個飛身你是怎麼做到的,你教我好不好?」
南意歡伸手捏了把無雙圓嘟嘟的臉,咯咯笑道「好是好,不過你得先把你晚上睡覺前那一碗糖蒸酥絡、三個芸豆卷,還有五塊栗子糕拿掉才行。」
「那不行…」,越無雙急急開口,片刻後反應過來南意歡是在說自己吃太多太胖,沒法去學飛身的動作後,不禁臉色緋紅,她不依地拉著南意歡的胳膊,笑喊道「皇嫂,你好壞…。」
南意歡掩口輕笑著躲閃了幾下,腰上流蘇不時發出細微碰撞之聲,悅耳動聽。
越君行淺笑著看著兩人,一邊吩咐緊跟著進來的林管家去取了兩張木幾和軟榻過來。
「行了,無雙,別鬧了。依我看,皇嫂可沒說錯,你要是再吃那麼多,只怕別說飛身,就是步子也邁不開了」,越君邪溫和笑道。
越無雙聽聞立馬站定,嬌喘連連,一手撫著胸口平復氣息,一邊怒瞪著他嗔道「三皇兄,連你也欺負我。」
南意歡也止住身形,站定看向越君邪,只見他今日依舊是一襲白色鑲雲紋長袍,身體隨意地倚在一株桂樹下,額間幾縷髮絲飛揚過面容,整個人說不出的清雅以極。
兩人最後一次見面應是四個月前自己離開京都返回東祁時,他和越君離奉命前來送行,但因著人多自己並沒下車,兩人也沒有再交談。南意歡突然想起夜竹送來的夜閣探報上曾說過越君邪十年未踏足過太子府,今日卻不請自來,眼裡不由興起一抹玩味。
這時,越君行從琴台前起身,走到南意歡身側,解下身上的披風給她繫上,又扶了扶她髮髻上微微有些鬆動的玉釵,關切道「先回屋去換件衣衫吧,秋深寒意重,身上有汗意更易著涼,你身體剛好,可別再又病了。」
南意歡就那樣靜靜立在那任他將那披風繫好,伸手撫著那結的精巧的蝶結,笑著對兩人說「那晉王你們先聊著。」
「皇嫂請自便,今日不請自來,本就是我和無雙打擾了」,越君邪看著兩人相處融洽的樣子,淺笑著點點。
目送著南意歡帶著風嫵走後,越君邪走到搬來的榻幾上隨意坐下,看著面前表情恬淡的越君行眨眼促狹道「看來皇兄娶了皇嫂後整個人果然不同了,以前臣弟可不敢想像這樣的話會從皇兄口中說出。」
越君行走回琴台前坐下,輕揮衣袖將琴弦上落下的零碎花瓣拂去,淡然道「世事本就難料,正如三弟十年未曾踏足我府邸,今日卻欣然前來一般。再說,你若真的羨慕,那就讓父皇給你也選一個吧,反正以你的年紀也該成親了。」
「我啊,還是再等兩年吧,什麼時候等我也如皇兄這般找到中意的女子再說吧」越君邪似乎不甚在意越君行口中所說的以前來往極少的話,只連連搖頭道。
越無雙聽聞「噗嗤」一笑,她連忙鬆開遞到嘴邊的栗子糕,一手捂肚,指著越君邪壞笑道「太子哥哥,你不知道吧?三哥其實是今日父皇說要給他賜婚,所以心情不好,拉著我出來瞎晃的。」
「哦,賜婚」?
一陣秋風吹來,越君行攏了攏衣袖,抬眸微笑道「那豈不是要恭喜三弟了,三弟風雅之名舉世皆知,所慕者又甚多,這下只怕要傷了無數美人的心了。」
越君邪不以為意道「那些不過虛名而已,再說了,臣弟這人別的事都會順著父皇心意,惟這一件,我的婚事則是一定要自己做主的。」
「哦」,越君行挑眉「不知父皇提議的到底是哪家姑娘,竟然入不了我們三弟的眼?」
越無雙脫口而出道「是羽裳姐姐啦。」
「無雙你不要亂說。」越君邪喝道。
「哦」越無雙吐吐舌頭,嬉笑道「我只是跟大皇兄說說,這裡又沒又別人。」
越君邪神色嚴肅「這都是沒影的事,你如此亂說,若是傳出去羽裳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越無雙看著他難得沉著臉,知道這次他是真的有些生氣了,不由吶吶道「知道了,以後再也不說了,我去找意歡嫂嫂」,說完看了兩人一眼,匆匆撒腿跑了。
無雙走後,越君行輕咳了兩聲,接過一旁風寂取來的另一件厚披風穿在身上,淡淡道「如今這裡已無旁人,三弟今日前來,真的無其他要事嗎?」
「有」越君邪直接乾脆地答道。
「便是為了父皇賜婚一事?」
「是」
「這本是絕佳好事,為何三弟會不同意呢」,說完,越君行直直地盯著他,懶懶道「還是三弟其實已經心有所屬?」
「在我回答之前,皇兄可否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請說?」
越君邪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越君行,道「皇兄也是多次拒絕父皇賜婚好意,但卻在大殿之上欣然接受了星染公主的心意,所以,臣弟一直很好奇,皇兄對皇嫂是真的愛上了嗎?」
「是或不是又如何?」越君行反問。
頓了良久,越君邪緩緩開口,面上雖然帶著溫和有禮的笑,語意卻已漸漸有些冰冷道「不如何,只是很好奇沒有一絲感情基礎的建立在利益之上的合作真的會產生感情嗎?皇兄可千萬別和我說您在父皇賜婚前就真的愛上了她,也千萬別說她也真的愛上了你。她是什麼樣的女人,皇兄心裡應該很清楚。」
越君行愣住,繼而笑了。
南意歡這幾日曾與他說了那日在遊船之上試探越君邪的那些對話,當時他曾疑慮過越君邪在知道南意歡故意透露的部分真實想法後,會否會將這一切告知宗帝,而宗帝又會如何作想。可是旋即他便釋然了,因為即使宗帝知道,那也只會以為是南意歡的真是目的是為了替東祁皇室來尋那解除禁制之藥,或者說,只怕宗帝心裡早就明瞭所謂的星染公主愛上自己的心意為何,所有人都揣著明白裝糊塗地在演戲而已。
「三弟究竟想說什麼?」
越君邪沉聲道「臣弟想說,父皇的好意,臣弟並不想領,因為那一切是太子皇兄的,臣弟對此並無興趣。」
這是繼他與南意歡開口以來,再一次對越君行說出了同樣的話。
越君行不由地失笑道「三弟是否想太多了,什麼你的,我的?不過是一場姻緣而已,何須考慮如此之多?」
越君行繼續追著道「皇兄難道沒聽過身不由已這句話嗎?臣弟不希望自己被迫走上那條不歸路,臣弟此生惟願恬然一生而已,且不說父皇此番對我到底有幾分真心,便是這樣一場賜婚就足意將我推到台前了,皇兄是知道臣弟曾經拒絕過一次的,不是嗎?」
------題外話------
字數不多,實在抱歉,等下周開始寫作時間會充裕些
還有就是,傳完這章,我是真的,真的就要裸奔了~
突然,好想寫一章小君君的裸奔戲~
哇卡卡~嗯,一定要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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