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見南意歡開口說話了,連忙跪下磕頭,苦苦哀求道「我弟弟快要病死了,城裡的大夫都說他救不活了,我娘為此也哭瞎了雙眼。姐姐,我看縣太爺的衙役們都跟著你,你一定是個貴人,我求求你,跟他們說說,再去看看我弟弟吧。」
這時,南意歡身後跟隨的山陽縣衙役遠遠見到,趕忙衝上前來,一腳將小女孩踢開,破口大罵「你個小蹄子,想救你弟弟想瘋了吧,整個縣城的大夫都說他救不活了,你不信,現在竟然還敢來騷擾公主,你是不想活了嗎你,快滾開……」。
說完,轉臉諂媚地對著南意歡笑道「公主殿下,千萬別生氣,小的這就趕她走。」
南意歡淡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小姑娘被那男人一腳踹的咕嚕滾了老遠,又聽見衙役說自己求的貴人是公主,頓時也有點嚇傻了,直到那衙役撲上去掐她手腳時,才掙扎著想要爬過來,口中不停哭喊道「公主殿下,求求你,求求你,行行好,救救我弟弟吧,救救我弟弟吧。」
一個衙役狠狠地扇了那女孩一個巴掌,又用東西堵住了她的嘴,拿麻袋套著踹了兩腳後,拖了下去。
南意歡頓時也失了繼續閒逛的興致,轉身回房,直到晚上用膳時,眼前仍不斷閃現女孩明亮的眼睛和被拖走時那淒厲地「救救我弟弟」的淒喊。她無力地將手中竹筷放下,今天那個女孩讓她想起了至今生死未卜的南易炎,還有不知下落的蕭翰和玉階,頓時沒了一絲用膳的心情。
她招手喚來夜竹,低聲吩咐了幾句。一個時辰後夜竹回稟說,在城東一個破舊的屋子裡看到了那一家三口,屋子四面漏風,小姑娘被打的整個臉都腫了起來,家裡有一個眼盲的娘,還有一個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六歲小男孩。
夜竹問南意歡是否需要送一些藥材和吃食時,南意歡緩緩搖了搖頭,夜竹眼睛亮了亮,也沒說話。
風嫵仍是一副沉思的模樣,自從下午從外面回來以後,她就有心不在焉。
簡單洗漱後,南意歡只脫了鞋,和衣躺在床上,來到陌生地方,她也有些放心不下,總歸小心無大礙。
睡到半夜朦朧間,只聽「匡當」一聲,門被人從外猛烈地推開,南意歡驚的從乍然坐起,一把扯過枕下的匕首,夜竹晚上在房裡值夜,也第一時間護在南意歡胸前,劍鋒直指來人。
只見來人急喝一聲「我是風嫵,快走」,然後左手手上一枚倒勾飛出勾起地上繡鞋,疾速奔上床,右手翻轉將南意歡順勢背在背上。南意歡情知不好,便任風嫵背著往屋瓦上奔去。夜竹見是風嫵也急急撤回招式,隨後緊跟著躍上屋樑。
屋脊下已經侯了幾個同是夜閣的成員,夜鶯、夜羽都在,還有宗俊,幾人不發一言,迅速在夜色中奔疾。南意歡已經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陣巨物咆哮著沖刷過土地的聲音,聲音速度極快,由遠極近。
她感覺到四周大量的泥沙、石塊和渾濁的流體沿著陡峻的山溝前推後擠,瞬間吞沒旁邊的的樹木房屋,整個山川都在崩塌,地面為之震動,山谷猶如雷鳴,到處是泥流橫衝直撞,奔騰咆哮而下漫流堆積。
風嫵背著她一陣狂奔,足足半個時辰後幾人才在郊外一處較高地勢的地方停住,南意歡從風嫵身上下來,此時天已微亮,眾人驚魂未定,藉著這朦朧的光線,一個個瞪大雙眼看著眼前的情景,誰也顧不得自己身上那或多或少被飛濺的石塊劃破的傷痕。
因為誰也未曾見過如此驚心動魄的場面,大半個山陽縣已經夷為平地,全部埋在了泥流之下,無數熟睡的鮮活生命就這樣悄無聲息地丟掉了性命。
「如果我們稍微慢一點,只怕都已經成了泥下鬼了」夜羽喃喃道,若不是眾人還有些輕功在身,是絕對跑不過泥流的。
南意歡恍了恍心神,後背泛起陣陣入骨寒意。如果不是風嫵破門而入,不由分說拉著就走,此刻,她絕對已經是一縷亡魂了,還談何復國大業。
「你是怎麼知道會有泥流的?南意歡看著風嫵問道。
風嫵聲音微啞道「今日白間,屬下看這山陽山川地勢,總覺得有些怪異,但一時又想不分明,夜間起來如廁,路過宗頭領房門時聽見他們正在議論說好似聽到了隱隱沉悶的地動之聲,屬下才瞬時反應過來。這山陽縣縣城所處位置開闊,可是卻三面環山,且山高陡坡,地形陡峻,此種地形遇暴雨最易發生泥流之災,宗頭領所說的地動之聲,正是山洪在地下積累愈發之時。」
宗俊見南意歡看著自己,也補充道「風姑娘所言不錯,屬下自幼耳力異於常人,夜間睡眠時聽見聲音不對,可惜東祁靠海,山川不多,從來有過此等經驗,差點誤了大事。」
「不,你們做的很好。如果沒有你們,本殿這條命早就沒了。」
眾人聽聞也皆後怕,事發半夜,只怕此次能存活下來的人極少。夜竹走上前,低聲道「此事只怕不簡單,怎麼我們剛住進來,就發生這樣的事。」
南意歡透過晨曦的霧靄,遠遠看著那曾經綠樹成蔭的地方,語意深冷道「天若阻我,我便弒天,人若阻我,我便弒人。」
幾人又休整了一會,待天光大亮後便悄悄下了山往城裡摸去,幾人皆稍稍遮掩了下行蹤,南意歡也想趁此機會查探下各方動靜。
越往前走,境況越慘烈,四周已經不大看得出原先街道和房屋的樣子,道路被沖刷的面目全非,倒塌的房屋下還不時可以見到身體探出半截的屍體,慘不忍睹。城西側受損最小,偶有人群趔趄地奔來,看見一些埋的不深的就合力上去營救,沒有工具就用雙手去掏。
一時各種害怕聲、悲泣聲夾雜,還有倖免於難的癱軟在地,目光呆愣地看著眼前倒塌的房屋欲哭無淚。
又走了兩步,在昨夜休憩的地方,南意歡見到了雙目通紅,狼狽不堪的冷天凌,他正嘶聲喊叫著讓身邊一堆親衛奮力地在土中挖著,嗓音嘶啞,渾身衣服上儘是泥土,額頭上也還有傷,來不及包裹,只隨意用一截衣袖包著。
南意歡側身立在一旁一塊已經被埋得只剩半人高的石碑後面,冷冷地看著冷天凌。來之前,她曾在心裡猜測不知這位世子爺的運氣如何,是和自己一樣杳然在外還是命喪泥底,如今看來,這位世子爺運氣好得很。
靜靜地又看著冷天凌忙活了一會,她才讓夜竹上前,自己轉身離開。
過了一會,在一棟半塌的房屋邊,冷天凌急急忙忙地趕來,看見南意歡坐在一個墊了一件長衫的木凳上,渾身上下除了些微泥點外並無傷勢,大大鬆了口氣道「公主沒事就好,剛才可真是嚇死我了。要是公主殿下出點什麼岔子,在下怎還有臉面去面見吾皇!」
------題外話------
每天在評論區裡看見新朋友和老朋友的留言,總是分外開心!
期待能看見更多的身影~
感謝一路陪伴某夜的人,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