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她心中就是一沉,果不其然蘇有容笑了一下開口言到:「箏兒,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沒能陪你,對不住了……過幾日,我同大哥他們就要北上,明日我打點了東西便要到南大營準備,就不回家了……」
如箏聽她這麼說,心裡忍不住泛起一絲酸楚:「那你……今日宿在內院可好?我幫你打點帶的東西啊?你的冬裝什麼的,都在內院呢……你的兵刃,那個……」她比了個飛刀的樣子:「還在櫃子底下呢!」
蘇有容看著她含淚的雙眼流露出希冀的目光,心如同被放在密密的針板上滾過一般,卻強壓著笑了笑:「那個我外院也有呢,你不必擔心,你……等我回來!」
如箏聽他又是這一句,心裡忍不住便慌了,心裡一急便一把抓住他手:「子淵,究竟是怎麼了……你告訴我好不好!」
蘇有容看著她的手,腦子裡趕緊轉了轉自己來之前那一通換洗,稍微放下點兒心,還是慢慢將手從她手裡抽了出來:「箏兒,不管這段日子,你聽到什麼看到什麼,你只要知道,我的心意從沒有變過,我知道現在還這樣說有些無恥……但是,請你信我!無論今後幾天發生什麼,你都不用管,只要在家裡等我回來,等我回來,就全都好了……行麼?」
他最後一句聲音發虛,已經近乎哀求,如箏忍不住就落下淚,淚珠劃過唇邊,卻帶出一個十分甜美的笑容:「傻話,我自然是信你的,我只信你!我等你回來……」
蘇有容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如果再呆一小會兒,肯定會忍不住做出很多不能做的事情,說很多不能說的話,他低頭閉了閉眼睛,強扯出一絲笑意:「你歇著吧,我走了。」說著便轉過身。
如箏剛要說什麼,卻不防旁邊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卻是雙生子迷迷糊糊揉著眼睛從暖閣裡摸了出來,許是聽到了蘇有容的聲音吧,應祥抬頭看著是許久未見的爹爹,眼睛一亮就要往他身上爬,蘇有容卻是大驚大怒,低聲對著應祥吼了一句,又讓隨後跟來的奶娘將少爺小姐趕緊抱回去,奶娘被他嚇了一跳,趕緊喏喏應著抱了雙生子下去,蘇有容聽著孩子們哭聲裡夾著的「爹爹」,心痛凝眉不語,轉身便向著門口走去,如箏看他所為,忍不住心裡浮起一絲恐懼,瞬間便攫住了她的心,驅使她上前將蘇有容一把摟住,她把頭貼在他背心上:
「子淵,別走好麼?」
蘇有容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不能自已的流下,卻慌忙向前一俯身,生怕淚滴會落在她身上,他沉了沉翻江倒海的心緒,輕輕拽開她抱著自己的雙手:「你別難過,等我回來……」
慢慢掙脫出她的雙臂,他不敢回頭,抬手撩開了簾子。
如箏捂著嘴,已經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只得淚眼迷離地點了點頭:「北地苦寒,你要多帶大衣服,明日我讓丫鬟們打點了東西給你送到外院去……」
蘇有容點了點頭,舉步出了堂屋,如箏看著他墨色的背影消失在門簾後,慢慢扶著桌子坐下,任由淚水打濕了衣裙。
翌日早間,如箏按了按一夜未眠脹痛的頭,早早叫了丫鬟們起來將蘇有容秋冬的衣服收拾了一大包,並他的兵刃暗器拿了親自送到前院,卻只見到了墨香,聽著墨香說了蘇有容連夜去了南大營的消息,如箏唇邊泛起一個苦笑:他實在是太瞭解自己了……
幾日後,翊盛城裡傳下聖旨,賜北狄王關外市鎮十座,開邊市,並派安國郡馬凌逸雲和蘭陵侯蘇有容為特使,帶金銀綢緞等恩賜之物,送溯清公主耶律瑤回北狄王庭黑水城省親備嫁,雖然公主下降的人家還沒定,但京師上下人人都明白公主心心唸唸的那人是誰,如今看這陣勢,卻是**不離十了!
旨意傳遍京師時,如箏正為蘇有容縫著一件中衣,聽著夏魚炒豆一般報上這個驚人的消息,她的心裡卻沒有太多的意外,蘇有容曾說過將計就計,那時候說起此事時,夫妻二人總會生出一絲憧憬和暢快,可此時眼見他說的「解決」之日就要到來,如箏卻是有些不確定了……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究竟是要怎樣的阻礙和迫力,才能逼得他這樣疏遠自己母子三人,可是他不說,她也不問,既然要等,那麼她就一直等下去吧!
幾日後,一乘青衣小轎從蘭陵侯府後門抬出,七拐八繞地走了小路,來到北狄使團下榻的萬儀閣,轎子落下,一個風姿萬種卻輕紗覆面的少婦下了轎子,提了提緋色的裙裾,輕移蓮步入了萬儀閣。
萬儀閣北狄公主的臥房內,盛裝打扮的女子恭謹地守在門旁,見到緋衣女子時,便恭敬地盈盈下拜,雙手將頭上象徵公主之尊的金冠摘下捧起:「奴婢恭迎公主。」
王瑤——北狄溯清公主耶律瑤,終於又捧起了自己久違了的金冠,露出了一個志得意滿的笑容:「人,來了麼?」
那侍女慢慢脫下身上的五色琉璃彩裙,替公主寬衣梳妝:「回公主,大盛使團已經到了,現下蘭陵侯和安國郡馬正在小廳裡等著公主。」
耶律瑤看著侍女將自己婦人髮髻打散,重新梳了髮辮,心裡一陣舒暢:「好,讓他們先等著吧,本公主要好好梳妝打扮。」
萬儀閣小廳中,凌逸雲看著身旁坐著的自家義弟摯友,心裡輕輕歎了一聲:總算是都快結束了……
環珮叮噹,二人聞聲抬起頭,看著盛裝走入的耶律瑤,心裡都是一歎,耶律瑤走到二人對面,微笑著審視了一番才撩袍坐下:「本公主久居大盛選婿不成,心情煩悶,思念家鄉,恰逢兩國開邊市這樣的大典,父王也想我了,有意回國湊湊熱鬧,有勞兩位尊使了。」
凌逸雲見她裝相客套,也欠身說了幾句套話,又為她細說了啟程的時間,戍衛情形等雜務,耶律瑤微微頷首,笑到:「大盛皇帝陛下和兩位尊使有心了,安排的很周到……」說完,她又轉向凌逸云:「凌大人,本公主有幾句話想要單獨同蘭陵侯說,不知凌大人可否迴避片刻?」
凌逸雲轉頭看看蘇有容,得到他一個肯定的眼神後,才笑著起身行禮,退出了小廳,廳內就剩下了蘇有容耶律瑤二人。
耶律瑤起身轉到蘇有容身邊坐下,慢慢往他身邊靠了靠,蘇有容突然起身冷顏到:「公主,請自重。」
耶律瑤唇邊帶著一個冷笑,也站起身看著他:「自重?你說什麼鬼話,咱們之間什麼沒有做過,如今你便不認賬了麼?」
蘇有容聽她說的難聽,又沒法兒給她解釋,當下便行禮言到:「我只知道公主如今是北狄的公主,我同凌郡馬要奉旨護送您回國,其他的一概不知,公主玩笑了。」
耶律瑤見他油鹽不進,心裡一陣邪火拱起,轉念一想,卻又笑了:「無妨……我不急,左右到了黑水城,見了我父王我看你還怎麼硬氣的起來!你們大盛皇帝此番派你護送我回國的深意,我想你應該也知道了……」她慢慢轉到他對面坐下:「咱們說好了的,你乖乖允了我的要求,我便應了你的條件,你可別想給我耍花招啊?」她笑的傾城,眼裡卻帶著一絲寒意,蘇有容抬頭看看她,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別忘了你承諾的事情。」
耶律瑤看她面色沉肅,心裡也是一陣沒味兒,當下便起身拂袖到:「本公主一向是說一不二,倒是蘭陵侯你,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情,不然到時候可別怪我,連個平妻的位子都不給你那寶貝夫人留!」說完,便轉身出了小廳,蘇有容抬頭看著她大步離開的背影,冷笑了一聲,也轉身出門,同凌逸雲一起出了萬儀閣。
在稷安大街上和凌逸雲分手,蘇有容卻沒有直接出城到南大營,而是轉道去了西市,上了聽風吹雨樓見上官鐸夫婦。
田小兮為他把了脈,凝眉點了點頭:「毒性倒是被壓制住了,看來她這幾次都是按時按量給你下的毒……只是解藥……」
蘇有容抬頭笑了一下:「師嫂不必擔心,我此次出使北狄,定能拿到解藥的。」
田小兮點了點頭,也不多問,一旁的上官鐸沉聲言到:「明日辰時出發麼?」
蘇有容抬頭看看他點頭言到:「是,有勞師兄了。」
上官鐸沒有多說什麼,旁邊田小兮卻收拾好了藥箱站起身:「你客氣什麼,你是我們的師弟,我們自然不能看你孤身涉險,明日我和夫君會在後面遠遠的綴著,北五道的迴夢樓勢力也會在沿途警戒著,這樣朝廷江湖雙管其下,定然不會有什麼差池的。」
蘇有容略沉吟了一陣,抬頭看著田小兮:「師嫂,我還是想讓你留在京裡陪如箏……」
田小兮笑歎了一聲:「你啊,一沾了如箏的事情就拎不清,如今耶律瑤以為自己夙願得償,本主兒都走了,還有什麼能威脅到箏兒呢,再說還有小七……小眉兒陪著,即便是萬一王瑤還有什麼邪招,你師兄也已在周圍埋伏了好手,你不必擔心!」
蘇有容這才點了點頭:「那就有勞師嫂了。」
辭別了上官鐸夫婦,蘇有容上馬向著南大營而去,捨了抄近的烏衣巷不走,他繞過繁華的東市一路南行,此番出京禍福未定,與其流連遷延,還不如當機立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