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闈日近,如詩的婚事也開始了緊鑼密鼓的籌備,如箏也曾經偷偷問過,既然王三公子今年並不下場,為何偏要趕在春闈後迎親,如詩咬著唇想了想,無奈地搖了搖頭,眼神就變了變,如箏看自己無心的一句話,倒讓姐姐上了心,趕緊出言扯開話題。
三月初十,如詩的嫁妝終於準備完畢,除了自己府裡存的,連沁園都存了許多。
清晨,如箏笑瞇瞇地,繞過一堆繡品,去找如詩給老太君請安,如詩看看滿地的東西,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都弄好了,這樣乍一輕鬆下來,反倒有點悵然若失的感覺。」
如箏掩口笑著:「大姐姐你是等不及要嫁給王公子了吧!」
如詩被她逗得面上一紅,就要來擰她臉,嚇得如箏一撩簾子,跑出了東廂房。
姐妹二人說笑著來到慈園,見過了老太君,便和早來的如書如一起,圍著老太君陪她說笑解悶,不一會兒,便聽到外間畫屏一聲問候:「夫人萬福,四小姐萬福。」卻是薛氏和如嫿到了。
如箏心裡一動,和如詩對視了一眼,趕緊下地迎接。
眾人見了禮坐定,老太君笑到:「采茵啊,今天叫你來一是要告訴你一聲,今年的春日節,太子提出要為踏雪郡主籌備生日宴,廣邀京師各大世家的公子小姐參加,咱府幾個孩子裡面,除了如楠還小以外,都在邀請之列。」說著她又轉向如詩等人:「你們幾個,回去要好好準備一下,參加後日的春日宴。」眾人趕緊起身應了,老太君又到:「另外一樁,現下天氣也漸漸熱了,該是置辦春夏衣服的時候了,去歲溢彩軒送來的冬裝,我看很好,今年照舊即可,采茵你這段日子也夠忙了,嫿兒剛剛病癒也要調養,家裡的姑娘們又都忙著備嫁,今年這春裝採買之事,不如就交給徐氏,讓她給你分擔一下吧!」
聽了祖母這話,如箏心裡一動,知道她是開始從庶務上分薛氏的權了,臉上卻是一片平靜,權當聽不見,薛氏臉色如常,得體的笑容卻透著一絲僵硬:、
「是,媳婦午後就去和她說。」
老太君笑著搖搖頭:「不必了,你事務繁雜,況且去年溢彩軒的事情也是箏兒著手辦的,便由箏兒去和她說吧。」薛氏尷尬的點了點頭,老太君又轉向如箏:
「箏兒,一會兒你就替祖母到荷香小築去傳個話,也把溢彩軒的事情和徐氏念叨一下,告訴她,若有什麼難處,午後可以來回我。」如箏趕緊起身應下,老太君才說笑著談起春日宴和如詩的婚事來。
不多時,老太君讓各人都散了,如箏便隨著如書往荷香小築而去,如書不顧如箏攔阻,遣了雪茉前去通報,姐妹倆一進院門,便看到徐氏恭恭敬敬地站在門口迎接,看到如箏過來,便笑著迎上前福下:「jian妾見過二小姐……」
如箏不等她一禮行足,趕緊搶上前幾步,一把將她扶起:「姨娘,快不必如此!」
徐氏起身笑了笑:「多謝二小姐體恤。」親自撩開門簾將她迎進屋去。
三人坐定,徐氏令人上了香茗,如箏便將今日老太君說的話,向徐氏細細學了一遍,又笑到:
「我之前就和姨娘說,姨娘賢惠能幹,早晚要得老太君青眼協理庶務的,姨娘卻還不信,如今看來,還是我說對了。」
徐氏欠身行禮到:「二小姐謬讚了,jian妾哪裡不知,如今這般好的境遇,都是拜二小姐所賜,五小姐,三少爺和jian妾,都對二小姐感恩戴德的!」
如箏笑著擺擺手:「姨娘言重了,書兒天真靈慧,杉兒端直上進,我是極喜歡他們的,他們如今的體面卻不是我一個小輩能給的,姨娘還是要多感謝祖母才是!」
徐姨娘聽她這麼一說,神色一動,趕緊頷首:「二小姐所言極是,jian妾多謝二小姐提點。」心裡卻是明白了,此次是老太君主動給的機會,如箏這是點撥自己要順勢倚定老太君這棵大樹呢。
如箏見她明白了,笑著品了一口茶,說道:「去歲採辦衣物換鋪子的事情,想必書兒也和姨娘說過了,現下府裡四季衣物的採辦,已經換了溢彩軒,我也不瞞姨娘,這溢彩軒正是我舅家的鋪子,如今是我大表哥在管著,稍後我回去,便會遣人向他告知姨娘接手之事,溢彩軒方面,姨娘不必擔心……」她抬頭看看徐氏:「姨娘要留心的,是府裡……去年秋天那種事情,於我可以說是人小不通庶務,祖母笑笑也就過了,若是姨娘……」她略帶深意地看看徐氏:
「姨娘還當早做打算,不要出任何紕漏才好!」
徐氏神色一動,趕緊起身行禮:「jian妾多謝二小姐提點。」
如箏趕緊起身讓她坐下,又說了幾句溢彩軒的事情,便起身告退了。
帶著浣紗回到沁園,如箏寫了一封書信,招了雪纓送去溢彩軒,又讓浣紗開箱籠為自己搭配春裝,準備赴春日宴。
浣紗把如箏的衣物一套一套展開舖在榻上,回頭笑到:「小姐,此次赴宴還要簡素些麼?」
如箏看著滿榻的衣物,笑著搖搖頭:「別過分,別犯忌,鮮亮些。」說著又回身取出妝匣裡的彩珠梅花簪子:「照著這個簪子搭配。」
浣紗笑著點點頭,自去合計衣服,如箏看著手裡的梅花簪,想想前幾次每逢有太子參加的宴席,自己總是刻意穿的素淨,力求泯然於眾人,如今婚事已定,雖然知道太子未必就會死心,她卻也不願意繼續再這樣憋屈,知己好友小郡主的生辰,又可逢著朝思暮想的那人,這樣美好的日子,她又怎能不打扮的光鮮亮麗!
轉天,一日無事,如箏帶著浣紗打點好了要帶的東西,正想早早就寢,卻沒想到刁氏突然帶著如來訪,東拉西扯了一大堆,言語間都是暗示如箏,自己知道她玉成如詩婚事和帶如書出席凌府家宴之事,讓她在明日東宮春宴多為如介紹幾位貴人,自己則以對付薛氏為誘。
如箏看著她身後羞得淚眼汪汪,臉紅如霞的如,心裡一陣憐惜,小心地回應了幾句,打發走了刁氏,心內卻是一陣感慨。
三月十二一大早,如箏早早起身,打點停當站在妝台前:今日她難得穿上了一件很少上身的櫻色短襖,襯得原本就窈窕的腰身更加婀娜,下面配了一條荼白散繡紅梅花枝的襖裙,俏麗端莊,本想著待月走了,頭髮不好打理,誰知道環繡竟然是個手巧的,自告奮勇一會兒就給她梳成了一個端莊中略帶嫵媚的傾髻,配上一個簡單的玉蘭點翠挑心,又簪了那支彩珠梅花簪子,行動間金鈴輕響,端的是引人遐思。
她膚色瑩白,索性也不用粉,只在兩頰和唇間點了胭脂,顧盼間,便帶了幾絲待嫁女兒的風姿。
如箏看著鏡中容貌清麗的少女微微一笑,那鏡中的少女也回報給她一個傾城的微笑,旁邊浣紗輕笑一聲,歎道:「小姐,奴婢今日才知道,什麼叫做『女為悅己者容』。」
聽了浣紗這句,如箏才發覺自己在鏡前已經站了很久了,臉色一紅,回頭笑道:「壞妮子,走吧。」
如箏和如詩走到二門上時,如書和如已經笑著等在那裡了,姐妹四人相互見了禮,還沒來及說上幾句話,便見如嫿步履盈盈,面容倨傲地從靜園方向走來,後面還跟著眉頭微鎖的如琪。
如箏淺笑著打量了一下如嫿今日的穿戴,才發現自己今日雖然刻意的打扮過了,可相較於她來說,還是很素淨的……
一身榴紅的襖裙,配上驚鴻髻,金步搖,唇間硃砂,額頭點翠,看的如箏也禁不住要讚一聲她的容貌,只是轉念間,又在心裡搖搖頭:在小郡主李踏雪的壽宴上穿這樣鮮亮的紅色,簡直就是自找晦氣,任你美若天仙,怕是也抵不過小郡主一襲紅衣勝火。
簡單的見了禮,姐妹六人乘小車到了大門外,登上各自車駕,和如松等兄弟三人一起向著東宮行去。
到了太子府,如松等人被內侍引著去了花廳參見太子,姐妹幾人便隨宮女穿過迴廊,到了內院花園。
今年的春日宴,園子還是那個園子,花還是那些花,人也差不多還是那些人,各人的心情,卻是千差萬別了。
如箏安安靜靜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不時向著相熟的世家小姐們點頭致意。
因著此次是為小郡主慶生的緣故,東宮並未請各府權貴和老一輩的命婦,席間的世家小姐和年輕的少夫人們,就難得地活躍了幾分,相互品評著衣著首飾,互相誇讚或者排揎著。
如箏看看座位佈置,大概料到今年的春日宴應該不是男女分席,而是同在一園,分東西兩側而坐,想想一會兒可能要與太子同在一園吃酒,她心裡湧起些膩煩,但又在想到蘇有容時轉為甜蜜:既然是遍邀世家公子,想必他也是會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