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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變數(二) 文 / 奚別離

    翌日,如箏托張叔借出府採買的機會,給鋪子裡的李錢根送了信,沒過幾日便有了回音。

    如箏看著手上漂亮的蠅頭小楷,卻無心欣賞李錢根的書法,心裡冷笑著燒掉了紙條:果然是沒那麼簡單呢,若是這樣……到真要防著點了……

    紙條上端正的「薛」字,被火舌tian過,委頓於地,化為飛灰……

    知道了雲錦軒和薛氏有關,如箏便對幾天後送來的料子上了心,前前後後仔細看了一番之後,料子並沒有什麼問題,如箏不敢大意,趁著許媽媽去領賞的時候,叫了幾個大丫頭並崔媽媽來看,大家都看不出什麼,只是崔媽媽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卻又搖頭說看不出什麼。

    如箏無法,只得讓許婆子將布料帶走,看她面上並無緊張之色,如箏心裡也疑惑著,不知薛氏這招,是要發到哪裡……

    兩三日後,許媽媽來如箏這裡報備,說是今日要將衣料運進府中,請如箏去點驗,如箏笑著應了,心裡疑惑更重。

    送走了許媽媽,崔氏一臉迷惑地看著如箏:「難道夫人就是想讓小姐歷練一次?還是說……分小姐的心……」

    如箏正低頭思忖間,夏魚笑嘻嘻的端著茶水進來:「今年冷的真早呢,這還只是夏末,早間都有點涼颼颼的了,看來去歲那件棉衣,真的是不夠用了!」

    如箏笑著搖搖頭,正要說話,卻見對面崔媽媽臉色一變,幾步出了堂屋,如箏看著她快步跑到自己住的西廂房裡,不一會兒就拿了一件棉衣服回來,放在如箏面前桌上:

    「小姐,奴婢就覺得那天的布樣子哪裡不對,聽了夏魚的話才想起來,原來那天那個花色,竟然是五六年前流行的染法……這裡面……」她凝眉思索著。

    如箏抓著眼前的棉衣,唇角帶了一個清冷地笑容:「這裡面自然是有問題……虧難了我那智謀過人的母親……竟然不惜損了自家店舖臉面來栽害我!」

    崔媽媽看著如箏面色,心裡也是一凜:「小姐的意思是,這批布有問題?」

    如箏點點頭拿起桌上的棉衣輕輕一劃,看上去還挺新的棉布就開了個大口子,露出了裡面的棉絮,夏魚看著也驚了一下,拿起棉衣輕輕一撕扯,就扯下一片布來。

    如箏看著棉衣冷笑到:「我曾經聽娘親說過,咱們侯府要面子,府裡下人的衣服都是一兩年一換,故而並不用劍南道的好棉布,而是用這種近處的短絨棉布,用上個兩三年不待磨壞就換了,倒也經濟實惠,但這樣的布料,即使是放著不穿的新衣,擱上個兩三年也會糟朽,稍微一用力就會破掉。」她抬頭,看著崔媽媽臉色瞭然的表情:

    「但那日送來的布料,卻是新織的,嶄新結實,如此若是今日……」

    崔媽媽臉色一變,接著說:「若是今日小姐去點料子,看到花色數目都對,自然會收下這陳年的老布,再加上一般收料子都會上心主子們用的綢緞,而不在意下人們用的料子……」

    如箏點點頭笑到:「不錯,如果不是奶娘您揭破此事,我也必然是粗粗過目就收下了,到時候下人們的棉襖出了問題……」她看著靜園的方向,咬了咬牙:「雲錦軒只說是有人玩忽職守弄錯了料子,到時候按量賠了,他們損失不了多少,還落了好名聲,而我,就勢必要擔個疏忽的罪名,最要緊的是,數九寒天的下人們穿著破棉衣,會怎麼看我?」

    她一番話說完,崔媽媽和夏魚臉色都是一白,崔媽媽氣憤的起身:「小姐,那今日收布的事情……」

    如箏略思忖了一下,笑到:「不動聲色,照收不誤,我自有打算……」

    午後,如箏得了許氏的信兒,帶著浣紗和夏魚朝二門附近的大庫房走去。

    待月目視著如箏她們越走越遠,目光中含著一絲怨毒落在浣紗身上,繼而又想到自己,心內煩亂,信步朝著小花園走去。

    她前腳剛走,後腳便有一個身影也出了沁園,一路潛行到靜園。

    待月又在花園裡「偶遇」四小姐,之後,靈巧如她怎麼不知這裡面的玄機,心中一陣忐忑,卻也有一絲興奮,她咬咬牙走上前,沖如嫿福下身:「四小姐萬福。」

    如嫿伸手示意她起身,看著一旁嬌艷的玫瑰,閒適地笑到:「怎麼不在你家小姐跟前伺候,又出來閒逛了?」

    如嫿咬了咬下唇,勉強擠出一個笑,聲音略帶顫抖地說:「今日是夏魚和我姑母伺候著,奴婢並不當值……」

    聽了她的話,如嫿眼睛一亮,笑著掐下一朵玫瑰:「這花兒開的真嬌啊,可惜在這大花園裡,每日裡日曬雨淋的……平白損了很多顏色。」

    如嫿強笑著,卻不知該說什麼,倒是一旁跟著的如嫿心腹丫鬟紅綃陪著笑到:「小姐所言極是,若是這玫瑰能得了小姐青眼,移栽進四小姐的閨房的話,必然會開的比現在要好。」

    如嫿笑而不語,瞥了待月一眼,轉身向花園外走去。

    待月恭謹地福身相送,起身卻把拳頭攥的死緊,心也如同手一般,似被人緊緊攥起,壓住,揉搓……

    如箏帶人趕到大庫房時,自雲錦軒購入的綢緞和布匹已經運進了庫房,一旁雲錦軒的人和許家的恭敬的陪著笑。

    如箏淺笑著看看地上堆著的鮮亮錦緞,在這些上好織錦的映襯下,旁邊堆著的大量黛藍色印花細布顯得那樣的不起眼,本來也是,這些布匹的價值還不如錦緞的十分之一。

    如箏上前細細查看了錦緞,滿意的點點頭,又似不經意地拂過旁邊的布匹,指甲在布料上拽了幾下,回身笑到:「果然不愧是京城老店,這些綢緞顏色鮮亮,織造精巧,看來店家是上心了,不知這位是……」她目視一旁站著的送貨人,笑問。

    那人趕緊上前半步,低頭答道:「不敢,小人是雲錦軒的二掌櫃趙四,今日奉我們掌櫃之命來貴府送布料,還請小姐點驗查收。」

    如箏笑著擺擺手:「母親看中的店舖,必然是好的,點驗就不必了,收貨鎖庫吧。」她一聲令下,旁邊站著的丫鬟婆子們便應了將倉庫上了鎖。

    如箏又轉身對趙四笑到:「趙掌櫃,請你稍等,我這就讓人給你拿錢。」說完,沖旁邊浣紗一使眼色,浣紗悄悄退下,向著慈園而去。

    那趙四高興地應了跟著小丫頭下去飲茶,如箏又轉向許家的:「許媽媽,請你去回稟母親,就說貨物已經入庫,我年幼,恐怕看走眼,請母親也來點驗一下。」

    許家的笑著說道:「小姐過謙了,夫人早就吩咐下來,此事奴婢們一律聽小姐之令行事,不必回她的。」

    如箏回身看著她,微笑到:「哦?母親這樣說的。」

    那許家的忙不迭點頭,如箏便笑著揮手讓她退下,自抄了手等著旁邊賬房算賬。

    那一邊,趙四飲了一杯茶,還不見銀子送來,正奇怪侯府今日算賬為何如此之慢,便聽外面一陣寒暄之聲,他抬頭向外看去,便見一個穿著體面的老婦人正笑著說些什麼,當下心裡一陣疑惑,卻也沒有在意。

    如箏看著韓媽媽心照不宣的眼神知道浣紗必定已經將事情稟明,便笑著行了個半禮:

    「說來也是老太君疼我,才讓嬤嬤來幫我把關,說實在的,箏兒還真是不敢自專呢,我這點眼力哪夠用呢,不過是母親疼我便覺得我是個伶俐的罷了……」說笑間,便讓人開了庫房的門,看到韓媽媽帶人進去,她回身看了看許家的,果然在她臉上看到了一絲緊張之色。

    不多時,韓媽媽板著臉出來,身後跟著的小丫頭手裡抱了一卷細布,韓媽媽向著如箏行禮歎道:「幸虧老太君和小姐有先見之明,這些貨物恐怕有問題,此事我先去稟明老太君,就請小姐和夫人隨後也來吧。」

    如箏笑著點頭應了,又回身對著滿臉細汗的許氏笑到:「母親那裡,就請許媽媽去回稟一聲,我便帶著趙掌櫃先去慈園了。」說完,便著人叫出趙四,浩浩蕩蕩地向著慈園而去。

    許婆子呆愣楞地看著如箏遠去,好一會兒才一拍大腿,朝著靜園狂奔而去。

    薛氏帶人匆匆趕到慈園時,看到的便是趙四躬身在老太君座前陪著不是,如箏在一旁打圓場的景象,心裡又恨又怒,臉上卻不敢現出,裝作驚訝的樣子走入室內,對著老太君行了個禮問到:

    「母親,箏兒托許家的來回了我,我才知些許小事竟然驚動了母親了,說了也是媳婦的不是!」說著她又轉頭對如箏到:「箏兒也是的,此等小事何必驚動老太君,直接來回了我不就行了。」

    如箏聽了,趕緊裝作惶恐的樣子深深福下:「母親所言甚是,但此事並非箏兒看出,說來慚愧,若不是祖母遣了韓嬤嬤來看看,箏兒就疏忽過去了呢!女兒也說要先稟了母親,但祖母又說讓我帶了趙掌櫃先過來,女兒無奈,只得請許媽媽去回母親,望母親恕罪。」

    她一席話說得有理有情,薛氏也不好再怪他,只得笑著扶她起來:「罷了,也不是什麼大事,怎的還嚇成這樣了!」

    老太君一直瞇著眼睛倚在榻上養神,此時才睜開眼看著薛氏,薛氏只覺得她平和的目光裡,似有利箭隱隱射來,卻不敢露出心虛之態,只略帶歉疚的笑笑:「說來此事,還是媳婦大意了,本來應該陪著箏兒看看布料的,誰知今日莊子裡進了節下要用的乾貨,媳婦就先去了前面點收……」

    老太君微微一笑到:「無妨,你也是素日裡太忙了,又沒個幫手才會如此,好在今日之事發現的早,沒有落下什麼後患……」說著她示意旁邊丫鬟拿過細布遞給薛氏,又到:

    「這些都是陳年朽布,我已經叫趙掌櫃驗過了,本來說是退換了細布就好,不過趙掌櫃為人謹慎,執意要把錦緞也拉回店裡詳細查看,我已經同意了,一會兒你就叫人開庫房,拿了錦緞布匹,好好送趙掌櫃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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