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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四百九十章 層層逼進 文 / 東海龍女

    臨汾公主雙眸幽深,定定地看了過來。昔日的跋扈驕橫,此時已在這雙眸子中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茫然、悲憤和說不出的快意。

    快意……她為什麼會快意?

    織成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阿宓?」

    一件絨裡錦面的氅衣,籠在了她的肩頭,抵擋住寒夜裡潮濕的雨意。

    隨即一雙溫暖的手,也握住了她冰涼的握拳,整個凍僵了的人,彷彿也在一點點回溫。

    曹丕皺了皺眉頭,聲音冷了下來:「子建,你怎麼在此?」

    「大兄。」

    曹植向著他遙遙揖禮,只是那舉動多少有些漫不經心,只是在他這樣風儀放曠的美男子做來,那漫不經心也別具風度:

    「大兄如今心願一一得諧,又逢良辰佳夜,高朋宴樂,子建這等落魄之人,自不能去討人嫌惡,呆在這裡,才是本分。」

    曹丕輕哼一聲,他握著織成小手,只覺得那手非但冰涼剌骨,且在微微顫抖。自他認識織成以來,只覺她果毅剛勇,何曾露出這樣軟弱之態?心中自是知道必然曹植脫不了干係,不禁怒意上湧,冷笑道:「你既知本分,最好本分到底。」

    從頭到尾,根本不曾看臨汾公主一眼,似乎她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木雞瓦狗一般。

    臨汾公主咬了咬唇,只覺整個身子都浸在冰涼的雨夜裡,又恨又怒。

    她自初曉情事之時起,便知自己身份尊貴,又得曹操另眼看待,將來十有**,必是要嫁入曹氏族中。後來更是一步步露了端倪,顯然要嫁之人便是曹丕。漢室衰微,天子無力,她都看在眼裡,若能嫁給曹丕,卻能保榮光不減,何況曹丕樣樣出色,她心中自是十分滿意。只覺天上地下,除了曹丕,更無人能與她相配。

    誰知世事多變,後來橫空出世一個董織成,連清河崔氏的女郎尚且要屈身作為她臨汾的滕妾,這個出身織奴的女子卻傲睨不群,她數次為難,董織成亦都輕巧化解,而曹丕更是漸漸傾心於織成,甚至到後來織成遠遁江湖之後,曹丕還多番推托,只盼能等她歸來。

    而臨汾公主沒有想到的是,織成當初那樣狼狽逃出鄴都,卻先後與東吳孫氏、陸氏,還有劉備相交,甚至最後在巴蜀混得風生水起。而曹丕適逢危難之際,曹操困於兒子們的嫡位之爭,為了保住曹丕性命,不惜執天子詔遠聘織成為世子婦。而臨汾公主又遇何晏之事,好夢至此完全破碎。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滿是幽恨,聽起來竟完全不似是自己的聲音般:「子桓!」

    曹丕本來拉了織成要走,聽她叫得一聲,卻是身形一滯,緩緩回過頭來。

    臨汾公主幽幽道:「你做出那許多事來,你害了子建,害了我,連何平叔也不放過,是不是都為了……為了娶她?」

    她終究是不顧一切,當著織成與曹丕的面,也要把這些隱秘之事撕開。先前要告訴織成,或許是真的感激織成的救命之恩,或許也有不甘之心,此時全然是那不甘之心佔了上風,

    織成的手仍然在曹丕手中,此時卻沉靜的一動不動。目光垂下去,只看向履尖的那一片地。

    斑駁的樹影,就投在那片地上。一陣風過,透骨生寒,那樹影亦搖動不已,破碎散亂。

    曹丕眼中驀地射出銳光,剌得臨汾公主眼睛一花,不由得側過頭去,伸手抓住旁邊廊柱,嘶啞著聲音,彷彿用盡了最後一絲賈勇,道:「是不是?是不是?」

    不知是否廊柱的冰冷,反而剌激了她,她驀地轉過頭來,眼睛裡彷彿閃動著一團冷冷的火焰,漸漸那火發亮得驚人,映得她的臉色也白得驚人,一字一句道:「是不是?曹子桓,你若是個大丈夫……」

    「我是不是大丈夫,與臨汾你有何干?」

    曹丕蔑然一笑,握緊了織成的手,輕聲道:「阿宓,這些事,都是我做的。」

    織成驀地抬起頭來,只見他緊緊盯著自己,臉上雖然還有笑容,但那笑容卻搖搖欲墮:

    「當初我在玄武陂遇剌……」

    他忽然噤住了,因為織成摀住了他的嘴。

    「以後我會好好守護你,絕不讓你再遇到玄武陂那樣的事。」

    織成柔聲道:「子桓,只要你好好的。大家也都好好的,過去的事,便都過去了。」

    臨汾公主尖聲叫道:「阿宓!」

    「公主!」

    織成聲音轉厲,喝道:「亂世之中,你可知多少人保不住性命,多少人顛沛流離?多少人求生不能,多少人求死不得?」

    遠山眉驀地揚起,宛若利劍,臨汾公主張著嘴巴,竟是忘了合上。

    「公主,事已至此,便讓一切都過去罷!」

    事已至此,成王敗寇,又有什麼辦法?

    她董織成只是個平凡人,權衡利弊也是本能。曹丕做這些事情,若是她早知道,便一定會制止。然而如今已經發生了,再揭開來,又有什麼好處?

    曹丕玄武陂遇剌乃是自編自演的一齣戲,此事若他親口承認,又被曹植與臨汾公主親耳聽到,傳揚開去,那他先前所粉飾種種,豈不都付之東流?

    臨汾公主的失貞,何晏的頹唐,曹丕所受的那一劍,甚至是明河的誤傷……不都是白白犧牲了麼?

    而臨汾公主激出了曹丕的真話後,按曹丕的心性手段,她又焉能再存活下去?還有曹植,亦同此理。曹丕素來深沉,他不承認,尚有轉圜餘地。他若承認,則曹植亦危矣!到時只怕真是不死不休之局!

    這世間有太多苦難,即使她只是個過客,亦不願看苦難再次發酵。

    至於曹丕是否做過……曹丕自小心性如此,行事素來只問得失,風格陰沉犀利,本來就不是聖賢。如今再追究往事,除了激發曹丕斬草除根之心,又有何益!

    只是,尋常少女若知道自己的情郎,竟有如此多的狠毒之舉,恐怕會大失所望吧,甚至懼怕悲傷……而她……

    她來不及,也不能如此。

    織成拉起曹丕,頭也不回地往前衝去。

    臨汾公主的臉完全失去了血色,她裙裾微動,卻聽曹植一聲輕笑,道:「他人欲眠,何驚之哉?」

    她既然想要睡著,又何必驚醒呢?

    織成只覺心頭如有銳物攢刺,更不回頭,往前直行。

    但聽曹植揚聲道:「既然如此,植亦無話可說。適逢佳宴,植願奏一曲,為世子賀。」

    織成只覺曹丕身形一動,似乎要回轉而去,趕緊一把拉住,以目示意,腳下不停,繼續往前疾行。

    忽聞錚錚兩聲,琴音再起,這支曲子卻是雍雍穆穆,和揚莊麗,伴隨著曹植悠然的歌吟,彷彿不是在淒風苦雨的夜晚,而是在麗景煦暖的春日:

    「白日曜青春,時雨靜飛塵。寒意辟炎景,涼風飄我身。清醴盈金觴,餚饌縱橫陳。伎人進奇樂,歌聲出西園。翩翩我公子,機巧忽若神。」

    這是一首非常標準的宴游曲,甚至在曲中讚揚了殿中宴會的盛景,在尾句更是不吝對曹丕的讚譽,但「機巧忽若神」五字,此時聽來,不知怎的,總覺有一種譏誚之意。

    如果沒有記錯,在後世流傳的曹植詩詞中,這一首也頗有名氣,相傳是曹丕為魏王世子(後稱太子)後,曹植參宴而作,名為《侍太子座》,只是個中詞句,有些微妙的改動。

    只是織成沒有想到的是,真正的曹植,並沒有去參加這個宴會。只是一個人呆在遠離喧囂榮華的軒閣中,在淒淒夜雨之中,奏吟出這樣一首穆麗的樂曲。

    不知走出多遠,曹丕忽然抓緊了織成的手,將她拉入自己的懷中來。

    織成猝不及防,本能地將他一推,兩人的身子都微微一僵。不用抬頭,都能感受到那雙如漆的眼眸中,有著怎樣默然受傷的神情。

    織成終於在心底微歎一聲,將身軀放軟,依偎在了他的懷中。

    曹丕雙手環抱,下巴擱在她的額發之上。幸而她今日梳的仍是靈蛇髻,並不是那種峨峨高髻,他清晰地感覺到了她發間帶有暖意的馨香。

    「阿宓……」

    他的聲音從她的髮際中隱約傳來:「方纔,你為何不讓我再說下去?是因為你早就知道,還是你……你……」

    「子桓,事情已經過去,我們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織成貼在他的胸口上,只覺他的心跳得並不快,一下,又一下,彷彿遙遠的迴響:

    「就算……這一切都是為了我……」

    「不!」

    曹丕扳住她的雙肩,將她推離自己,只餘二人目光,堪堪對望:

    「我就是要將一切都告訴你,其實我早就想說,但是我又怕……我又怕……」

    他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目光亦黯淡下來:「你並非尋常女子,觀你行事,雖時常出人意外,又多武勇,但我知你心中總有你的原則,小節不拘,但大節不虧。而我曹子桓……我為了娶到你,甚至不惜安排人剌殺我自己,後又以病蟄伏,甚至是逼臨汾嫁給了何晏,便是為了我與你成親再無阻礙……我這樣的行事,陰狠幽微,並非為你所喜!你對臨汾尚能以德報怨,更何況子建原與你交情頗深,甚至還曾對你有恩……」

    他的手指用力,捏得她的肩頭隱隱生痛:「阿宓,你不要離開我!我也絕不會容你離開我!」

    「子桓……」

    有時候覺得語言無用,是因為柔情蜜意無須以語言傳遞。有時候覺得語言無用,卻是相對無言。

    身為另一個時空的「後人」,對於曹氏兄弟的奪嫡之爭,帶著天然的上帝視角,其實早知會有這樣的結局。

    只是身置其中之時,怎樣也避免不了那惆悵的心意。

    織成知道曹丕看得出來,她亦不擅掩飾。但曹丕比曹植更適合那張皇帝寶座,亦是不爭的事實。

    「子桓,你們兄弟之事,連你們的父母都無能為力,何況是我?我只對子桓你有一請求,他日你……你權重位尊之時,千萬要保子建一條性命。無論如何,他終究是你的血親,終究曾對你有過孺慕之意……」

    她忽然想到了甄洛,那柔弱美麗的女子,蹈水之時,會有著怎樣的絕望呢?由此可見,曹丕一旦鐵下心來,曾有著怎樣無情的絕決。她只希望,這樣無情的絕決不要再出現在他的親人身上,尤其是曹植。

    如果他一定不肯放過呢?

    「世子!世子!」

    忽有驚惶的叫喊聲,剌破了寒涼的雨夜,夾雜著慌亂的腳步聲,往這邊奔了過來。

    「夏侯琳?」曹丕先前的彷徨迷茫之態,已瞬間消失,他放開織成,直起身來,叱道:「你怎的如此驚慌失儀?」

    織成恍惚記得,這個夏侯琳應該也是曹操的親衛之一,因其出自夏侯氏,一向頗得信賴,方才在殿上便是近身護衛在曹操之畔,不知怎的此時竟奔到這裡來。

    「世子!」

    夏侯琳聞聲趕來,撲通一聲,跪倒在曹丕面前,哭道:

    「魏王……魏王頭痛昏迷了!」

    一代梟雄,竟然在方纔的歡宴之上,忽然一頭栽倒,繼而臉色慘白,雙目突出,旋即昏迷不醒,當真是嚇倒了殿中所有人。

    即使是此時已安置在摘星樓中,亦是驚動人心,待織成與曹丕趕到之時,寢殿之外已是密密麻麻站滿了曹操的武近臣,但因殿門口皆有虎衛把守,俱只好站在殿外。織成只放眼一掃,便從這些人中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伊籍等人卻不在其中,想必已被安置。見二人過來,那些武官員原本都神情嚴肅,隱帶擔憂。一見曹丕來此,不由得直起腰來,皆都舒了一口氣。便有一個鬚髮花白的老者率先迎上來,叫道:「世子!」又看了織成一眼,道:「世子婦。」

    織成這幾日在世子府中,曹丕議事之時多不瞞她,甚至安置她在屏風之後,雖然她是以剌繡為名,手中好歹拿了件東西在做,但是從屏風的紗羅之間,卻能依稀認出一些朝中重臣。

    此時這群武官員中,有尚書陳矯,將軍曹真等人,崔琰亦在其中,這個鬚髮花白的老者,隱然為眾人之首,雖沒有見過,但織成猜測那應該是曹操最為倚重的相國鍾繇。其餘還有幾個一看便頗為不凡的老者和中年士,先前雖不在殿中,但想來也應該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如華歆、賈詡等人。她也略聞曹操今日設宴,宴卻有兩處。鍾繇等幾名重臣不喜聲色,便另安置在致之處烹茶講經,否則若有他們在,那丁儀也不敢如此狂妄放肆。

    再往遠看一看,還有個更熟悉的身形,那是吳質。不過此時吳質卻退在殿角,對一個小黃門不知附耳說了幾句什麼,那小黃門便出殿去了。

    殿中其他人皆心思沉重,竟無人留意到他。

    吳質也彷彿感覺到了織成的目光,向她露齒一笑,竟還有幾分得意。

    織成移開目光,恍若未見。對於這個吳質,她總有一些隱約的不喜,他出身不高,心機卻深,為曹丕的得力干將,曹丕登基後也一度極受寵信,為人卻越發狂妄跋扈,後來也就慢慢淪落了。這樣一個得志便猖狂的人,偏又頗為機深,即使知道他為曹丕登基立下大功,織成也本能的不會喜歡。

    她來時便聽夏侯琳說過,曹操昏倒之後,便由許褚親自將其負入寢殿之中,又延請谷少俊診治,再讓侍衛守住殿門,除世子夫婦外一律不准入內。所以群臣才在殿外守候,如今曹丕還要先安定群臣之心,而她身為子媳,亦當在殿內為援,並瞭解情況,便向曹丕道:「阿父不適,妾請入內侍疾。」

    曹丕頗為讚許地看她一眼,頜首應允,道:「尋之,你帶夫人入內罷。」尋之是夏侯琳的安,當下連忙應喏,站在織成身邊。

    鍾繇見她神色雖有擔憂卻行事有矩,不覺也點了點頭,認為曹操親自挑的這個兒婦非但有傳說中那些本事,遇事倒也沉得住氣,並不曾驚慌失態,堪當世子婦之位。

    織成抬步入殿,自有小黃門前來引領。她見那小黃門雖然眉頭微鎖,但並無多少惶急之意,待入到內殿之時,一眼便看見許褚如棍子般筆直地立於榻邊,谷少俊看樣子正在施針,整個內殿鴉雀無聲,唯有藥香裊裊,但曹操雖臥於榻上並無聲息,谷少俊的神態卻大有篤定之色,顯然已沒有什麼大礙了。倒是夏侯琳有些訕訕的,覺得自己方才未免過於失態。

    織成溫言道:「煩請夏侯君將此處情形報與世子。」

    夏侯琳趕緊答應一聲,走出殿去。織成此時也不便向谷少俊詢問,索性行到外殿門扇之內,隔著帷帳聆聽殿外動靜。

    此時或許夏侯琳已稟報完畢,曹丕向著眾人溫聲道:「魏王素有頭疾,纏綿數年,適逢最近時氣轉換,有不適之狀,亦是尋常,然有谷神醫在,谷神醫醫術皆一脈相承於華佗,料無大礙。各位不妨先各自回府,魏王身邊,自有子桓與婦侍疾照料,勿需擔憂。」

    又向鍾繇道:「鍾老近來身體亦有不適,也請回府歇息罷。子桓年輕識淺,然若逢疑難之時,也必會向諸君請教。」

    昔日曹操在外征戰,鍾繇留在後方,數建奇功,為曹操統一北方奉獻頗大。鍾繇與曹氏父子一向親善,曹丕初學政事,也是由鍾繇輔佐指點,此時曹丕遞了個眼神,鍾繇便已明白其意,知道曹操暫無大礙,且亦不能因曹操病情引發朝廷內外之憂,便是大病也要謹慎處理……當即便道:「魏王無礙,老夫等也就放心了。」

    忽聽一人叫道:「阿父!阿父!」

    伴隨急促的腳步聲響,卻是曹植分開眾人,疾奔而來,或許是因為太過急促,他腳上的木屐也跑掉了一隻,原本衣袍便是虛虛攏著,以示閒,此時一陣奔跑過後,襟裾也鬆垮到一邊,樣子頗為狼狽。

    他一趕到殿門口,看也不看眾人一眼,便欲躋身入殿,卻見幾個虎衛悄沒聲上來,擋在面前,曹植不由得大怒,「阿父重病昏迷,大兄你卻在此攔阻,是何居心?你這是不孝!」

    「阿父不過微恙罷了,子建請先回罷。」

    曹丕淡淡道:「你原是被阿父禁足於碧雲軒,如今不得阿父宣召,你便違逆阿父之命,私下前來,且不顧阿父靜養,在此大聲喧嘩,只怕這才是不孝罷?」

    「我不過是想看阿父一眼!」

    曹植氣得滿面通紅,手指曹丕,喝道:「曹子桓,莫不是你心懷叵測,竟想趁著阿父病重……」

    一語未了,只覺雙臂一緊,整個人已被拖開,而他的嘴上也覆蓋住一隻大掌,餘下的話語竟都無法說出來,囈囈唔唔之中,便被兩名虎衛拖往一邊的側殿。

    曹丕苦笑一聲,向鍾繇道:「鍾老,子建年輕浮躁,丕,不得不如此。」

    崔琰的聲音卻響了起來,道:「臨淄侯出言無狀,又違禁足之令,然所為者,不過是焦急魏王安危而已。究其本心,尚是一片孝心,若因此獲罪,世人難免認為世子失於嚴苛,還望世子寬宥。」

    崔琰此人,素來嚴明剛正,昔日曹操立世子時,有些搖擺不定,曾向群臣問詢。崔琰分明是曹植的姻親,卻表示支持曹丕,以《春秋》這例,要求立嫡立長,連曹操也為之歎服。而此時曹植冒失而被拿下,眾人不說,但他仍是敢於直言。

    曹丕笑道:「崔中尉過慮了,子建乃我親弟,我豈能如此嚴苛?不過是擔心擾了阿父靜養,才暫時將他送往一邊罷了,稍後他冷靜下來,自會放他離開。」

    鍾繇原本甚是欣賞曹植之才,對於曹植爭嫡失敗,也有著一種隱約的惋惜,只是他素來老成持重,即是曹丕為世子,他便認定其為曹操的繼承人,並不想再貪圖什麼擁立之功。這也是他的立身之道。

    此時卻不由得慶幸世子終是由曹丕擔當,他素來敬重崔琰,也不願其觸怒曹丕,便道:「臨淄侯滿身酒氣,想來是酒醉誤言,世子素來寬弘,季圭不必擔心。老夫等就先告退了。」

    一時眾人也果然紛紛拜退,曹丕親自送出。

    織成聽在耳中,不禁暗暗搖頭,心想:子桓身為世子,對待這些老臣們尚且如此謙和溫煦,子建卻如此魯莽無理,且不會審時度勢。二人爭嫡,誰勝誰負,自是不必贅言了。只是曹丕終究穩沉,深知曹操安危事關朝局,而曹植卻是至情至性,只在乎曹操安危,卻不關其他。論其心性摯誠,終究還是曹植更好啊。

    她料想谷少俊施針已畢,趕緊回身往內殿行來,入殿後往榻前一看,許褚不知何時,竟已經離開了。而榻上的曹操已經醒了過來,正自目光炯炯,看向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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