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演戲,所以張飛必然會很快趕回來。
而不是如馬超等人錯誤估計的那樣,張飛的及時趕到,對全殲五百郡兵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可是這件事,我也有損失。」
董真看著紫籐斑駁的枝幹和初綻的嫩芽:「我失去了一個曾經知心的姐妹。」
劉備對於她的話並未流露出什麼詫異,這使董真可以確定,他同樣安排有人,在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何況槿妍之事,她也並沒有打算瞞著他。
「相處皆是緣份,」沒想到劉備竟歎了口氣,說出這樣的話來:「誠之,緣份,是強求不得的。」
這樣的話語,董真在另一個時空,也曾聽過多次。但是與那些為賦新詞強說愁的男女不同,劉備的話語之中,隱約帶著閱盡世事的滄桑,且有著一種說不出的蕭索之意:
「少時,我父早亡,阿母曾經說過,玄德啊,大丈夫在世,若無功名利祿,便是親族都看你不起。親族尚且如此,何況是朋友呢?」
董真頗有些意外,抬眼凝視著他。
劉備似乎察覺出她未盡之語,輕輕一笑:「便是異姓兄弟,亦是如此啊。若我碌碌無為,老死於鄉間,又如何能讓二弟和三弟傾心相結?」
關羽和張飛,那名聞後世的桃園三結義的美談,難道歸根到底,不過是有著共同的目標和志向?
「所以,誠之,等你有一天,將萬里江山踩於足下,才會擁有永不背叛的朋友。」
董真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謀取王圖霸業,只不過是為了給自己最大的安全感?
可是真的到了那一天,即使無人敢背叛離棄,那樣的朋友,又會存有幾分真心?
董真想了想,輕輕搖搖頭:
「使君,我這半生,遇過不少人。負我騙我,欺我棄我。但是也曾遇到過短暫的真心,」
她想起左慈,不過是數面之緣,陵墓中的最後一刻,他將那樣大的秘密傾心相付。
「如果沒有真正的朋友,說明我們還沒遇上。但世間之人,雖多狡詐無恥之徒,卻也有至情至義之輩。使君,我今日來見你,便是希望你我二人,不會有一天落到那樣境地。」
她一直是將自己放在與他平等的地位上。
劉備心中想道。她一直在強調的,是她為他效力,但也獲得她想要的東西。她從未曾乞求過他,只是堂堂正正,想用她的能耐,謀得她的利益,與他互惠互利。
但這並不是因為,他如今只是一個小小的劉玄德。
她那種自信和尊嚴,是發自於骨髓深處。相信即是當初面對曹操,應該都有著這樣沉著的神采罷。
他的思緒,無端地飛遠開去。
只到董真的話語再次將他拉回來:「自然,只是一個張將軍的調離,還不足以令我起疑。」
「那……是因為……十丈羅?」
劉備終於試探地問出了這句話。
後來對辛苑及兩婢起疑後,自然是事無鉅細地對她們進行了調查。對於辛苑所謂患病的症狀,甚至是那支獻美前來的隊伍於路途之中所發生的許多事情,劉備俱已瞭解了十之七八。
尤其是襄陽郡中的大事,名義上領荊州牧的他,數年中所安下的暗探人手,自然費了不少心血,打聽起來也就不那麼難。
只可惜當中有些消息來得晚了些,否則當時他絕不會用到十丈羅這種既能引起董真等人懷疑,又能引發她們怒火的毒藥。
而辛苑既然曾經中過十丈羅,那麼董真等人對於這種藥就會有特別的防備。
「不,是因為軟香。」
劉備露出疑惑的表情。
軟香是他的侍婢,行事謹慎大方,很合劉備的心意,所以甚得寵信。也正因為此,聰明的軟香並不會接近董真等人,董真又怎會從軟香那裡看出破綻?
董真道:「江上春宴,軟香穿了魏錦。」
劉備的臉色終於變了。
「使君如今應該知道我是什麼人了罷,當初我在鄴城,為節約成本,創造最大效益,曾對原有的織造司錦種進行過一番刪減,只留下二十餘種錦類作為魏錦的主打品牌。那些俱是顏色漂亮而質地略次之物,那人自然不會拿來送給使君。唯有月華暈襉,當初在敬神衣大典上一舉成名,為魏錦上品,且蜀錦中的匠人很快也模仿出了這種花紋,如果用它送給使君,足夠珍貴又不會被人發現。」董真沐在春風之中,話語亦柔和如風:
「只是她們不知,所有魏錦的紋樣,即使蜀錦模仿得來,但細微之處,仍可分辨。」
「然……」
劉備想說句什麼,又嚥了回去。
但董真卻彷彿明白他未盡之言,解釋道:
「因為用絲不一樣。」
她微微一笑,道:「我在葭萌郊野處的莊園中,有八百畝桑林,但使君也知道,當中所植,並非全是桑樹,尚有柘樹。蠶蟲食柘葉後,所吐絲粗白亮韌,與蠶絲相比,顯得不夠柔軟。足見蠶蟲所食之物不同,絲質即不同。其實結繭、抽絲等處理方法不同,蠶絲質地亦有不同。我自然能夠從光澤上一眼看出魏錦的不同,若是當初未曾因故逃遁於江湖,又假以時日,我在鄴城織造司時所織錦匹,必然會勝過天下錦匹,更會勝出此後魏地所出的同款錦樣。」
劉備有些訝異,但看到她那神采煥發的眉眼時,又覺似乎無法質疑。
董真這一次,卻是必須要讓他明白的:「使君若將軟香所著之錦,與同色蜀錦放在一起,放置於密閉的篋笥之中,火不入,風不透,再過三月再來比較;又或索性令婢女同時反覆浣洗,也立辨高下。我當初所造之錦,蠶絲堅韌柔細,所織無論綾緞錦匹,入水浣濯百次而絲毫不損,而同色蜀錦卻不過十餘次便已皺破不堪。世人只道是絲織品本來脆弱,卻不知這絲繭的處理如果得當,則一樣可經久耐用,不輸於葛、麻之屬。」
這一次,劉備當真是驚喜交加,失聲道:「當真?」
絲織品向來為貴人所用之物,因其觸膚光膩、色澤華艷,無論是舒適度還是美感都要勝過葛麻等物。但其缺點主要在於脆弱易損、輕薄纖巧,,即使是再小心的洗濯都無法解決這個問題,雖說貴人們的財力並不在乎一件新衣只洗過數次便出現皺紋甚至是纖維崩裂,但是一件極盡巧工的衣物只能穿上一兩次,終究還是令人覺得心中不快。
尤其是織錦,較之絲羅,錦匹略微要結實一些。但那樣的絢爛華美,經過洗濯後同樣會有所褪色,著實會叫人惋惜。
劉備出身貧寒,以如今的地位,周旋於各諸侯之間,不得不衣錦佩玉,但心中常常為此感到肉痛。其實說起來,不僅是他感到肉痛。眼下天下之爭,已漸到白熱化階段,金錢成為了最重要的問題。此時各貴人府中的夫人姬妾們,已不可能像後世如石崇那樣的富豪般奢侈,如果一件高價的絲衣只能穿上一兩次,則長此以往,其貲費也相當驚人。
何況,如果能解決蠶絲脆弱的問題,那麼即使是小富之家的人也一樣能穿得起五色繽紛的絲衣,絲織品的消費群體就會擴大,何愁錦匹之資不滾滾而來?
「曾聽聞誠之有過一番豪言,說是要為天下衣,」劉備果然知道了她的身份,雖在董真意料之中,不過也令得她心中有一絲不易說清的惱怒。
但劉備的態度卻是認真而誠懇的,至少不像當初她在鄴城時,所見過的那些貴人對身為女子的她,所持有的不屑與懷疑:「當初只道是誠之大言炎炎,如今方知誠之並非妄言,否則小小絲繭之中,又何必費這樣大的力氣。」
展現自己在蠶桑、紡織、錦繡上的特長,是這幾日董真漸漸施行之事。
劉備此人看似仁厚,實則無利不行。利益不足夠大,也不足夠打動他。
但她也無意亮出所有的底牌,話鋒一轉:
「江上春宴之時,使君因太過寵愛軟香,所以就任由她將新得的錦衣穿出來,卻因此留下了破綻,讓我知道使君與鄴城中人有來往。而此錦當初織得不多,我走之後,又逃走了一些要緊的織奴,想來後來織錦之人,並不知道這樣的機巧,而這一批錦,必是來自庫藏。鄴城權貴雖多,但能動用庫藏,送出這些價值不靡的月華暈襉織錦,這人的身份,我也能猜出十之七八。
使君如今雖名揚天下,卻是因為仁厚之名,而非實力雄橫。且雖為相助劉璋前來,但到了葭萌卻駐足不前,任是誰也能看出使君已受到了益州方面的猜忌。使君並無多少價值!以此人身份,竟甘冒大險,送出這樣的禮物來,若非是因為我,又會因為什麼呢?」
董真直言不諱,點出劉備如今處境,雖然聽起來有些剌耳,但卻正中劉備心懷,唯有苦笑而已。
「更何況此時,我發現我身邊的姬妾之中,也有了那人派出的內奸。」
想到槿妍,便不由得想起初入織造司時,在那昏暗狹小的織室中,槿妍勉為其難,忍著對環境的不適,優喝水的樣子。那時的她,是最真實的她吧?有些嬌氣,有些氣惱,卻也赤膽忠心地為陸焉不辭一切。
那些水珠,彷彿還在從她修長的手指之間滴落,點點閃動的光芒,如今想起來時,都彷彿是未盡的淚意。
是否槿妍當初年幼時被送入陸府為婢時,便已經成為了無澗教的臥底?
想必很多年來,槿妍都一直與無澗教並沒有聯繫。無澗教也一直沒有動用這枚小小的棋子,加上陸焉對她保護得太好,令她在溫柔富貴之中,漸漸消磨了惕意,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初衷,所以她不是一個合格的臥底,她的演技,連眼前的劉備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她露出的最反常的情緒,便是她來到葭萌之後,竟從未打聽過陽平之事,更沒有一次提出過要去尋找陸焉。
不錯,槿妍自從銅雀之亂後,因為生死與共的情誼,的確是與董真相當親近。但她對陸焉的情意,卻更為深厚複雜,董真當初就看得很清楚,那種情意之中,有親密、有信賴、有依靠、甚至有著深深的眷戀和傾慕。
這樣的一個槿妍,來到葭萌之後,不會不想去尋找陸焉。可是她甚至都沒有向董真提起一個字,而又表現得分外的活躍,對董真的很多事務也不吝提出自己的觀點。
對於其他人來看,槿妍既然是陸焉送給了董真,董真又曾是她過去的上司,二人有「故吏之義」,她這樣是忠心耿耿。但董真卻是來自於一個注重人性本真的時空,這也使她從未曾以上位者的目光來審視屬下,更是從來不會將屬下看作是只有效忠程序的機器人。所以她才會秘密交待崔妙慧,一定要暗中監視槿妍。
崔妙慧雖然十分意外,但還是不折不扣地執行了董真的要求。
果然在一個深夜,發現了槿妍與人相會。齊方安排的暗衛,在山谷外襲擊了那人,在他身上搜出槿妍寫下的書信,信中詳細地記錄了谷中的情形及人員狀況,甚至還畫出了離雲別館的地形圖。那人卻是死士,一旦被擒,便咬碎了口中蠟丸,立即中毒身亡。
恰在此時,董真派去監視歧山侯的人卻發現了異常。而張飛的適時離開,令得董真更加嗅出了這局中局的味道。
所以董真才會明知劉備有詐,仍是若無其事前往赴宴。
「我想,使君之意,並不真的在於我董真,而是要誘歧山侯劉璜入局。益州牧一直深忌使君,劉璜等人這趟前來,想來也帶了不少人手,但葭萌城如今實際是在使君治我所謂的女色與才能相誘,將我大大吹捧一番,引得使君動心。他們知道使君顧忌自己名聲,若是要對我下手,必要先調走為人忠直的張飛將軍。那時葭萌城中空虛,劉璜等人只要令自己的護衛與葭萌當地的郡兵假扮盜賊來攻打使君府第,簡直是如秋風掃落葉之勢,再也容易不過。」
董真緩緩道,不過說到自己的「女色」時,她神色自若,沒有絲毫羞澀或惱怒,彷彿在說的是別人一般,這令劉備十分訝異。
劉備所見女子多矣,世族女子也不在少數,任是怎樣高貴鎮定的女子,在說到女色時多少都會有些不自然,但這董真顯然表現得與男子無異,是真的不在乎。
他不由得想起那次懸崖之上,董真所說過的話來。她說便是她真的**於自己,也一樣不會在意。
此時再看她時,那英秀而婉麗的遠山眉,似乎也多了幾分凜然之氣。
「可是如果我真的遇害,劉璜分明在江上春宴中已洩露了行跡,翼德他們必會懷疑是劉璋指使,難道劉璋就不怕他們反出葭萌,直擊益州,又或是轉投東吳和魏地,與劉璋為敵?而我若身死,天下人也會對劉璋起了疑心,難道他不怕損了自己名聲,從此無人投奔?」
他不由得問道,眼中已帶了幾分探究的意味。
「使君這是在故意考驗我的智商吧?」
董真毫不客氣地揭穿了他的白癡問題:
「所謂人死如燈滅,使君若是死了,生前種種威望、權力皆都如燈火寂滅消湮。張將軍等人雖然忠義,但卻只是良將,並非賢君。所謂良將,只知行事,對於方向該指往何處卻是相當茫然。縱然滿腔怒火,少了籌謀,卻終究不能成事。劉璋父子盤踞益州數十年,豈能被張將軍等人輕易擊破?至於東吳和魏地麼,他們即使將手伸往益州,卻都是為了自己地盤,縱然殺了劉璋,於使君又有何益呢?」
「人死如燈滅,」劉備喃喃說了一句,若有所思。
「使君一死,關張二將軍及各賢士或許會悲憤莫名,但終究會另投明主。而使君之死,也不過是失落在歷史的煙塵中,供人飯後輕聲一歎罷了。」
董真目光清冷:「使君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所以使君才以我為餌,做出為所謂的『才色』所迷之態來,假意遣走張將軍,誘得劉璜等人殺入。因為使君也需要一個理由!一個進攻益州的理由!劉璋邀使君入巴蜀,使君當然不能直接攻佔他的地盤,要師出有名,這是一個最好不過的理由!若我沒有想錯,或許使君已經做好了準備吧。」
「不,我才是一個餌。」
劉備歎息一聲,道:「一個被你利用的餌。」
他的目光中,那春風般的溫煦已不知何時消散了,露出岩石般冷硬的神色:
「實不相瞞,請誠之入府之時,備已做了一些佈署,便是那些所謂的盜賊入府,我自有辦法逃遁,且有替身做出已死的假相。然後趁著劉璜等人以為大局已定時,反戈一擊。卻沒想到被你安排的人弄了個先下手為強,令我安排下的伏手不敢近前,唯恐我傷在你們手中。而我也因此不得不接受你的『救命之恩』!」
「是啊,」董真嫣然一笑,此時她與劉備的神情,恰好是方纔的情形掉了個個兒,她溫柔如春風,他冷凝如冬日。
「我素來喜歡掌控主動權,不喜歡被動挨打。如今我救了你,又令你師出有名,你再與我合作,有些優惠政策、額外照顧,就是情理之中的事吶!」
劉備拿她來蒙蔽對方,實施自己的計劃。所以那一日,劉備即使讓她服下那十丈羅,也不會有閒心來侵犯她的身體。但是服藥後的她無法自主,事後也無法說清,雖然她對於這種被迫失去的貞操也不會有想自殺的念頭,然如果劉備刻意將此事傳揚開去,她卻不能再以董真之名行事,而且無論走到哪裡,都不能擺脫劉備禁臠的名頭。她想以葭萌為第一目的地,逐步擴大自己的織錦王國的夢想,也會中途夭折。
更慘的是,如果劉備拿出她夫郎的架子,強行要將她留在府中,這是合乎情理之事。即使是楊阿若強行將她帶走,她除了隱藏自己行跡三年之外,幾乎沒有別的辦法。
這個時代的男女關係,雖不像宋明那樣清謹,配偶間也可以合離,但是那是對正妻而言。對一個並非正妻的女子來說,除了夫家主動放歸外,私逃也是要被當作逃妾處理的。
所以她到了那一步,乖乖留在劉備身邊,是最好的選擇。
而劉備如果再允許她私下保留自己的織坊,恐怕她還會感激不已,但她賺的每一分錢,都不再是她一個人的,而是先屬於劉備,最後才屬於她。
劉備這一石數鳥,財才色兼收,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哪!
可是董真主動出擊,反仗著絕對優勢,令劉備手下投鼠忌器,直接將劉備帶走,那整個性質就變成了「董郎君救了劉使君」,即使董真是女子的消息外洩,也是美人對英雄有恩,並且未見得美人一定要英雄以身相許,倒是英雄從此要讓美人三分才是正理。
誰讓他當初摒退眾人,只留下他與她?
自作自受,怪不得別人。
不過,情況似乎也不是很壞。
劉備對這一點很篤定。董真並非那樣得寸進尺之人,對金錢似乎也不是特別在意。她這時說的話恰到好處:
「當然,無利不起早,我與使君一向是合作關係,那所謂的救命之恩也作不得數。使君如今最需要錢,我也是十分清楚的。不如,葭萌莊園造成之後,我織坊的錦匹開始銷售之時,便給你二十股?」
「……股?」
「就是我整體財產,你擁有十之二。年年分紅,也一樣佔有二分。」董真眼波清靈:「這還是在葭萌。如果使君取得益州,繼續在益州全境罩著我的話,雲落織坊,使君可佔四十股,十之四分!」
兩分!四分!雖然聽不懂股份,但這占幾分他是清楚的!這真是一筆絕大的財產!
劉備心頭怦怦直跳,連呼吸都在瞬間屏住。
益珍織坊的出產,他是十分清楚的,往年勢頭好的時候,年產錦可達萬匹,一匹最貴的價值數十萬錢,最便宜的也要五千錢。也就是說,益珍織坊一年紅利,除去各項開支,淨賺足有億萬錢!
他手頭號稱十萬軍隊,其實精兵只有幾萬,一年的糧草兵械費用,算起來也不過是數百萬錢罷了。
如果益珍織坊中他有股份,則單單是每年所分的紅利,便足能養手頭的軍隊,甚至是綽綽有餘!
更何況,以他亂世梟雄的識人之能,他自然能看出來,董真在織錦蠶桑上皆有過人之處,又不乏見識和手段,到時若他得到益州之地,大力扶持,再加上她的悉心經營,別說超過一個益珍織坊,恐怕天下織錦,大部分都要出自於她的手底了!
「雲落織坊?」
他忽然回過神來,目光炯然,詫異地望向董真:「這是你在洛陽的織坊之名,難道不用改個名字?」
他一定是知道了雲落的來歷吧。
甄氏入宮前在銅雀台的居所,名為雲落。入宮之後,所居之院,又名落雲。
如今董真的雲落織坊尚只小有名氣,這也罷了。可是將來如果雲落之名,揚聞海內,那時不免有更多的人會猜到她的來歷。
「對,雲落。終有一日,我會讓所有人知道我是誰。」
董真對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況且,有使君在此,我還會怕鄴城的那些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