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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二章 襄城 文 / 東海龍女

    也不知是否「楊姬」這位潛在的高手展露了其武功之威,此後一路上頗為平靜。再也沒有什麼人加害或為難,梁姬也是如同從前般老老實實,多半是縮於車中未曾出來。曲黎果然很快給梁姬又找了一個奴婢,卻是從女伎中指的一人,老實恭順,不似先前小環那樣掐尖愛現,一切相安無事。

    楊阿若想必是有遊俠渠道來通聞消息的,每次他去更衣或是轉一轉回來,總會若無其事地交給織成一些捲成小筒的帛紙,上面寫著最近洛陽城或是朝廷的動靜。筆簡單,但生動具體,全無半個廢字。

    崔妙慧聽聞齊方「哭告」其「夫」失蹤於洛南後,立刻向何晏報信,何晏大怒,親自派人再往洛南搜尋。當然,仍然搜不出什麼結果。不過洛南當地的官吏就有兩個主事的被迫掛印離職,算是為此事承擔了責任。

    崔妙慧揚言說未尋得其「夫」,故不能舉辦喪葬,照樣以董夫人的身份照應洛陽織坊之事。新上的錦色頗受歡迎,連帶天水碧行情更是大漲,非但洛、鄴二地權貴多有購買,且已有東吳的客商主動尋上洛陽。雲落坊已初具了些名氣,織造司中也有人前來拜會。

    總之,雖然自己沒在那裡,但形勢一片大好。

    還有些朝廷的風聞,首先便有涉及到陸焉的情況。陸焉佔領陽平觀後,打退了幾次張修與劉璋的聯手進攻。且漸漸聚攏了當地的道民教眾,師君之名,聲聞巴蜀。

    而陸焉立穩足跟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前往鄴城,查找織成下落。

    他想來已是風聞了鄴宮大火之事,卻並不相信官方關於織成死於火中的說法。所以他派來的人一直在努力打聽,但可惜此事知道的人範圍太小,目前並沒有獲得什麼靠譜的消息。

    至於曹丕,最近他又在徵集糧草,調動兵馬,似乎還是在為曹操這次東吳之戰準備。

    一路官道都修得頗為平闊,足見曹操還是很重視交通迅達的。且兩邊土地都有了耕種的痕跡,即使是正月,也不時看到農人耕作痕跡。不過這些土地邊都有軍屯駐紮,足見這就是久已聞名的屯田了。

    曹操當年接受羽林監棗祗的建議,實行屯田制,把因戰爭而荒蕪的無主土地收歸國有,又招募大量流亡百姓來此。他把這些流民按軍隊建制,由國家統一發放土地、種子、耕牛和農具,所得收成由國家和流民按比例分成,稱為屯田。

    屯民們可農可兵,閒時耕種,軍情緊急時上陣殺敵,既安撫了流民,消彌了禍亂,又解決了軍事戰備的物資供應,且促進了北方農業生產。這種始無前例的做法,即使在後世看來,無論在中國政治、經濟、軍事發展史上,都是佔有重要地位的。

    眼下看來,屯田制已見了成效。至少這一路行來,在屯田推行較好的地域,多少有了些生機,也沒有惶惶不安的流民。織成自己當過流民,但似乎鄴城和洛陽周郊的流民還能得到賑濟,至少命是能得到保全的。而且他們成為流民,主要是由於種種原因,不肯被官府安排去軍屯上生活,比如王大一心要投正規軍,楊娥等人又是要尋親的,才成為流民。與那種要賣妻鬻子,哀號求生的流民還是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如此雄才大略,難怪成為後世傳揚的魏武帝。

    織成在心裡苦笑一聲,只是可惜自己已犯了他的忌諱。如今曹操攻打東吳,朝政交由曹丕打理,曹丕有心相護,曹操也無暇顧及自己這麼個小角色。但終有一日,他還是會想到她的,董真也好,楊姬也罷,不過都是些煙幕彈,以曹操之能,一定會很快查出來。

    她頭痛地想:「如果陸焉那裡安全,我又不會連累他的話,不如我就留在那裡?」但轉念一想,身負傾國之資財,曹操正是急需用錢的時候,又怎麼會放過她?便是曹丕,若是知道她竟有萬年公主的藏寶圖,恐怕也會倒戈相向罷?

    眼珠轉了幾轉,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卻聽楊阿若道:「襄陽城便在前方,若是對你不利之人,乃是朝廷中的貴人所派,恐怕襄陽便是最後一次動手機會了。」

    對於那種種蹊蹺場景,他二人早交流過不少。雖然織成多言不實,但楊阿若也沒有追問她。只是一路上對於所有可能伏擊的地點都分外警惕,而為了不暴露他「楊姬」的真實身份,還不能調動遊俠兒來相助。這些時日來精神高度警覺,尤其是夜間睡覺時也往往只是閉目養神,又或是盤膝打坐。

    織成有些感到愧疚,想勸他放鬆休息,楊阿若總是淡淡答道:「昔日我奔走隴西幽燕之間,千里取仇人之顱,也被仇人一路追殺。十天十夜未曾合眼,皆是打坐支撐,最後全殲來敵,一手挽住五六個頭顱,一手執韁,盡皆奔回隴西。如今不過是黑夜不眠罷了,這又算得了什麼?」

    他日常洗漱皆是由織成捧盆入車,織成往往避在車外。平時他一直戴著帷帽,但那美艷絕綸的容色,卻令織成從無一刻或忘。此時雖看不清相貌,但看著他左手伸出袖口,情侶號好悠閒地置於錦繡靠枕之上,斑斕繡色,越顯出手指的潔淨光潔、細膩如玉。指甲整齊,色作淺紅,連個繭子都沒有;實在是想不出,這樣美的手掌,竟會染過那麼多的血腥。

    彷彿看出了她的心思,楊阿若在帷紗後向她一瞥,道:「身為遊俠,又怎能叫人家看破身份?手上練劍的繭子,皆被藥水洗去了。」

    織成臉一紅,老實應道:「哦。」

    忽然車輪一頓,車身陡地停了下來。二人不防,織成第一個坐立不穩,便往前方撲去!眼看就要碰著車壁,忽覺腰上力道傳來,卻是楊阿若伸手攬住,將她攔了回來。

    織成顧不得心頭尷尬,慌忙掀開帷簾,探身向外看去,不禁呆住了:

    但見前方彩廬醒目,四周皆豎有色彩鮮艷的旌旗,隨風飄舞,極是絢美。廬前停有一輛衣車,朱纓翠拂,倒與昔日織成在鄴宮之中參加的那次夜宴時所見的車輛相比,也毫不遜色。

    車邊站有兩行侍婢並大奴、護衛之屬,陣仗顯赫,派場驚人。

    這一切,無不是顯示這衣車主人身份高貴,絕非常人。

    更令人驚愕的是,此時一行護衛魚貫而出,堪堪正擋在道中,卻將曲黎這支車隊,攔了個嚴嚴實實。

    曲黎心中叫苦,忖道:「莫非是哪家權貴在此迎接貴賓,卻叫我等闖了道?啊呀,但凡權貴設彩廬迎賓,清水灑路,除草拂塵,且會專門派人在遠處道邊攔阻遊人並勸其改道。我們一路行來,根本未曾見半個人來攔阻,誰知就徑直闖到了人家彩廬之間,若是惹了這貴人嗔怒,可不是節外生枝?」

    心中忐忑,臉上去堆起笑來,趕緊翻身下馬,向著那隊護衛拜倒在地,口稱:「小人該死,竟不知貴人在此,萬乞恕罪!」

    那隊護衛甲冑鮮明,衣裳華美,見他拜倒在地,卻是看都懶得看上一眼,猶自鐵壁銅牆般擋在面前。

    曲黎更是變色,正轉動念頭思籌對策時,卻聽一個女子嬌聲問道:「你且莫要驚懼,只答我便好。你們車隊之中,可有一位楊姬?」

    她聲音嬌軟,也未見怎樣高聲,卻是令車隊中人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楊阿若與織成對視一眼,心中都道:「這女子也是身負武功的,倒是少見。」

    這時空究竟還是男尊女卑,貧家女子沒有資財,權貴女郎又向來矜貴,女子中的習武者少之又少。所以當初見到辛苑那樣的劍術,織成才起了招徠的心思。

    誰知在這裡卻見到了一位居然還修習過內力的女子,聽她口氣,想必並不是正主兒,而不過是個地位較高的侍婢罷了。

    織成忍不住悄悄掀開簾角,往外窺看:但見那女子不過二十上下,身著暗紅底繡鹿紋曲裾深衣,長裾在窈腰上纏繞,突出了妖嬈的姿態。烏髮在腦後梳成垂髻,發尖垂髾,與當下的盛髻直裾打扮相比,更顯古樸典之風。

    織成見過不少權貴女郎,知道時下雖然因為服飾的改進,直裾寬袍大行其道,但在很多貴族家中,還是以曲裾深衣為漢之正風。這位侍婢都能典能幹如此,對於能擁有這樣出色侍婢的正主兒,不免又多了幾分好奇。

    曲黎不得不答,恭聲道:「回稟女郎,楊姬正在此處,那輛紫帷軺車,便為楊姬所乘。」

    那女子眼神一亮,目光果然落到了織成二人所乘車上,遂也不理睬曲黎,卻款步上前,在車前五六步處停下來,笑道:「婢子主人聽說楊姬出身弘農楊氏,又曾為洛陽董君所得,素聞楊姬幼承庭訓,操行純備,且容色殊絕,有毛嬙、西子之美;婢子主人祖上曾受楊太尉教誨,對太尉後人心甚慕之。故在此設彩廬相候,聊表東道之誼。」

    說話井井有條,且吐辭風,聽起來煞是悅耳。但仔細一聽,卻覺大有玄機。

    首先,這所謂的「楊姬」之所以稱為楊姬,不過是因為楊阿若姓楊罷了。楊阿若雖也姓楊,哪裡是什麼弘農楊氏?不過是一個平民子弟罷了,否則也不會幼時便在市井與人「相斫」。而這個侍婢卻張口就扯上了弘農楊氏,且言之鑿鑿,根本是一聽就覺得是刻意拉扯,全無實意。而她刻意強

    至於「幼承庭訓」「操行純備」等言,更是暗藏譏諷。若當真如此,何至於淪為賤籍,成為被送給權貴的姬伎?何況還加上了對其姿色的稱讚,更是一聽便覺十分古怪。

    織成心中大怒,忖道:「我與你素不相識,便是真的賣掉個姬人給史萬石,與你何干?你卻上來便是這滿滿的惡意,專門打臉來著?」

    原想著楊阿若性情高傲,必定要勃然大怒,誰知楊阿若卻以指封唇,輕輕搖了搖頭,意即不要理會。

    那侍婢說了半晌,軺車中卻始終鴉雀無聲,眾目睽睽之下,也不禁柳眉一皺,眼中也流露出不耐之色來。遂提高了聲音,道:「婢子主人在此相候已久,楊姬身為佳客,理當感念主人之誼,為何卻如此倨傲冷淡,難道這便是弘農楊氏之風麼?」

    織成冷笑一聲,輕聲道:「終究是露出了蠻橫無理的狐狸尾巴!」

    遂一挑帷簾,跳下車轅來。

    那侍婢只覺眼前人影一晃,卻是個青衣葛履的婢子。相貌雖然普通,膚色也頗為糙黃,但身形高挑,單就背影來看時,倒還有清之致。

    不禁皺眉道:「我在與楊姬說話,你來作甚?」

    「楊姬幼承庭訓,操行純備,容色殊絕,風姿蓋世。且為弘農楊氏之後,先祖昔日對尊上又有教誨之恩,說起來還是尊上的同門,」織成一口氣將她先前所有的嘲諷詞語都添磚加瓦,然後擲了回去:

    「婢乃何人?又是什麼身份?哪此洋洋乎、驕驕哉,何其倨傲無禮!楊姬是楊氏之後,董氏所獻,又為何要與你說話?」

    那侍婢喉頭一哽,瞪大了眼,一時竟無法回答。

    織成這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當真是妙極。何況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這侍婢敢於如此冷嘲熱諷,不過是認為「楊姬」羞慚於自己的身份罷了。誰知道楊姬這個婢女如何辛辣,非但毫不羞慚,居然還反嘲自己,偏偏自己無法反駁,氣怒交加,憋在心口,只覺得連呼吸都彷彿困難起來了。

    卻見那青衣葛履相貌平常的小婢施施然向自己行了一禮,出口問道:「尊上的祖上既然曾得過楊太尉的教誨,想必也是尊師重道、尊法守禮之人,又如此大張旗鼓,甚至不惜以惡客擋路,以迎佳客。然佳客已至,但不知尊上又在何方?尊上不見蹤影,我家楊姬可是不會履足此地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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