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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二百七十一章 準備 文 / 東海龍女

    「你是說……馬超其實無事?阿苑被那個韓嘉騙了?」

    董真眉梢一挑,看了看地上的辛苑,隨即又搖了搖頭:「阿苑雖然性情大變,不復從前的剛毅果決,但她聰慧勝於常人,若是韓嘉空口白話,一定是騙不了她。」

    她蹲下身來,伸手拂去辛苑額上一綹亂髮,沉吟不語。

    臥在地上的辛苑,因為昏睡,倒放鬆了身體,蜷縮在一起,宛若嬰孩般。只是眉宇緊鎖,哪怕是在昏睡中仍然無法舒展開去,昔日白膩的肌膚,已經因為風霜侵襲,已多了許多細細的皺紋。

    不知是心中何處,被輕輕觸動了一下。她改了主意:「你將阿苑放走時,不妨透露給她,就說我本來就要前往益州。」

    「你?」

    楊阿若目光凝重起來:「原來你叫來史萬石共飲,便是打著這個主意?可你如今『娶』了崔妙慧,哪裡還有美人獻往益州?」

    他目光轉了兩轉,熠熠如炬,瞬間看透了董真的用心:「難道你竟是打算自己扮作那被獻的美人?」

    董真張了張口,楊阿若已斬釘截鐵道:「這事斷不可行!」

    他在室裡踱了幾步,步子急促:「你是為了要做大織坊,還是為了要逃離曹氏?若是做大織坊,未必一定要與史萬石這種人同行!若是為了逃離曹氏,隱姓埋名即可,又何必要送自己於虎狼之第?」

    「阿若,」董真心覺不妙,遂柔聲道:「我前往益州,並不只為了織坊,又或是為逃離曹氏。」

    她想到陸焉,這些日一直壓制的焦灼不由得冒了出來:「我有一個極交好的友朋就在益州巴蜀一帶,有件重要的物事,我必要親手交付於他。否則……否則他或有生死之危……」

    陸焉縱然已入住陽平觀,但即使是張氏血脈,也只能被認可是天師後人,何況他因感念義父撫養之恩,連張姓都不曾改回去,仍堅持姓陸?張修與劉璋,皆在旁虎視眈眈,陽平治都功印也將成為他們最大的借口。而本當成為陸焉最大臂助的天師道眾,卻又因為他天師身份尚未正名,而多採取一種隔岸觀火之態。一日沒有陽平治都功印,便一日算不得貨真價實的天師。

    韓嘉是劉璋的人,他讓辛苑來剌殺自己,難道是因為陸焉之故?

    可是自己死了,陸焉不過是傷心罷了,對天師教的基業可不會有半分影響。

    「友朋?」楊阿若一怔,神色緩和下來:「原來你是為了救人,雖情有可原,但你可否想過?辛苑既然都奉令來剌殺你,說明韓嘉也早就知道你是誰。」

    她是誰?

    董真目光閃爍,落在楊阿若的面具之上。

    只是知道楊阿若早看出自己是個女子,也說過自己是與曹氏有隙才逃到此處。但以楊阿若之精細縝密,若是發現疑點,憑借遊俠兒們的本事細細查訪,楊阿若再詳加分析,未必不知道自己是何處而來的漏網之魚。

    只是從未如現在這般,說得直白坦率罷了。

    更何況先前辛苑叫出的少府二字,更是直認了她曾有過的真實身份,以及那個更為轟動的姓名。

    可是這樣的她,在楊阿若面前,卻沒有絲毫被揭出真面目後的不習慣。

    正如她根本不擔心他是否會出賣她一般,他也沒有想過與曹操欲得而殺之的她相識,會帶來怎樣的禍患。更何況如今,還多上一個用意不明的益州牧劉璋。

    君縱不言,我已知心。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董真嫣然一笑,道:「為了戲做得更真些,我還向史萬石說,我本人也會隨行,但到了益州境內,便會與他們分道揚鑣。到時我找上一個頗有武藝的親衛,讓他扮作我,我便坐在車中,有誰會想到堂堂董真,竟會屈身為婢伎之流?恐怕連劉璋自己,也未曾得知罷?」

    「那個『董真』,是為了麻痺旁人,使充作美人的你安然無恙。你讓他半路離開,也是為了保護他不受益州方面的剌殺?然而你自己呢,入了益州牧府,深譎似海,你欲如何脫身?」楊阿若的眉頭仍未展開,追問道。

    「劉璋這一批婢伎,只是充作陪嫁侍婢。主要還是尋到的兩個所謂『絕色』美人,是用來贈給剛入益州相助的劉玄德的。」

    「劉玄德?」楊阿若恍然道:「聽說此人向來仁厚,他若入蜀,倒是百姓之福。」

    「劉備做人真有一套,連阿若這種人竟然也很是讚賞的意思。」董真想到後世對劉備的評價,卻是公正周全得多,但此時當然不會反駁楊阿若,遂笑道:「這些美人既然是贈給劉玄德,那麼很快就會離開益州牧府。路上我尋機逃走,又或是乾脆讓那個『董真』向劉玄德左右以金珠相贖,你也說了,玄德乃仁厚之人,又不是好色之徒,若是誠心求懇,他豈有不准將我贖走之理?到時我必然能夠脫身。」

    董真看了看楊阿若,但見他仍有狐疑之色,便補充道:「到時我便會設法去尋找我那友朋,唉,他如今處境危難,我若不用這種移花接木、瞞天過海的法子,恐怕我在益州想助他不成,落入別人手中,倒成了制約他的棋子,那就糟之糕也!

    我去益州,橫豎瞞不了人,不妨透露給她,也正好順籐摸瓜,瞧瞧身後究竟是什麼人。」

    頓了頓,又道:「眼下,便請楊君將她帶走罷。」

    楊阿若但見她語聲柔和,遠山眉下的一雙眼眸,在室內燈燭的照耀下,閃著淡淡的微光,卻隱有堅毅之意。

    他沉默片刻,只說了一個字:「好。」

    彷彿是一夜之間,朔風飛捲,彤雲密佈,前幾日的晴空麗日消失得無影無蹤,天地之間昏暗森寒,萬物都在風中瑟瑟發抖。

    與之相對的,是洛陽城中相當濃厚而喜悅的年節氣氛。

    因為俗稱的過年,指的是正月初一。是一年、四季、十二個月起始的一天,所以稱為「歲首」。

    慶賀豐收,喜迎歲首,是從有曆法之後,從遙遠的上古時期就有的習俗。但過年這個名稱,並非一開始便是如此叫法。董真也是到了這個時空才知道,在遠古堯舜時,將"年"叫"載",夏時叫"歲",周時才開始叫"年",一直沿用至今。

    後世的很多春節習俗,都是從漢朝開始的。

    譬如雞鳴而起,先於庭前爆竹,以辟山臊惡鬼。意思是說,天剛亮就起來,在院子裡放爆竹,認為這樣的聲音響亮,可以震懾並驅趕惡鬼邪崇。

    當然,此時的爆竹並非火藥所制,而是真的往火堆裡扔竹子。此時董宅的婢僕們便在前院燒起一堆松柏及其他乾枯的樹枝,又揀了許多乾燥的竹子,用刀截成一節節的,擲入火堆之中,不時發出「啪」的一聲巨響,便伴隨了婢僕們毫無拘束的驚叫和嬉笑。

    到後來連居住在相鄰宅中的那些董真所養的遊俠們,也都出來看熱鬧,言笑晏晏,倒是多了些年節的意味。

    董真去一趟酒泉後,獲利甚厚,在年節這樣的重要日子裡更是不會吝嗇,不僅給每人做了兩套新衣並贈一口上好寶劍外,每人還有一千錢的賜金。這樣豐厚的待遇,要遠遠勝過對待尋常的部曲侍從。齊方跟隨楊阿若很久,潛移默化,對於金錢等物一向淡薄,禰雲會出身世家,按理說這些錢並不算甚麼,但他卻率先謝賞,又說了些吉利話,令得眾人皆是喜笑顏開,對董真這位新主君自然十分感激。

    這年頭求生不易,弱些的黎民百姓更是如此。這些人中有遊俠兒,也有淪為黃昂俘虜的郡兵,雖然一向都是依恃武力求生,卻也很明白真正的權貴不過是將他們當作豢養的高等奴僕看待的。更何況他們曾被黃昂叛亂時裹挾,若不是董真當眾求情,恐怕當作附逆者被當眾砍頭都有可能。

    畢竟當時曹植下令,將縛獻黃昂的眾人以「心懷不軌」之由而當眾斬殺,那血淋淋的場面仍在眼前浮現。他們這些人連獻賊的功勞都沒有,砍殺起來更是容易。

    誰知不但保住了命,居然還做了董真的部曲。

    董真能得到這麼多貴人的青眼,自然要遠勝尋常權貴,卻對他們如此親厚,平時頗為禮遇,態度謙和之外,還差不多做到了推衣衣之,推食食之,自然那種知遇之感,又深了幾分。

    董真雖然從前沒有這種統率遊俠兒的經驗,但好歹也知道劉備等人當初是如何買通人心。以錢帛養之,以情義感之,以紀律轄之,想來總是不會錯。齊方素有威信,禰雲會又竭力效忠,加上眾人心皆鹹服,所以很快就整頓得頗為嚴明。雖然是在宅中閒居,卻一樣保持了行伍般的作風,每日操練,從不懈怠。有時從董宅之中,便能聽聞到那邊清晰的喝叱搏擊之聲。

    董真怕他們閒著無事,還讓齊方分成數隊,輪流出題考核,無非是陣列、搏擊、射箭等軍事技術,對優秀者又予以獎勵,令得人人爭先。

    就連當初冷眼旁觀的何晏,在數日後向董真辭行,臨上車之前,也終於瞧著董真,冷哼一聲,感歎道:「如今才知你這狡猾婦人,最擅買通人心,現在看來,倒不必為你這部曲耽心。」

    他這番話是向董真說的,所以直言不諱而又忿忿不平:「不過,你能使天下心腸最冷之人都一反常態,為你興兵問罪,對付這些粗糙心腸的遊俠豪士還不是輕而易舉?」

    那天下心腸最冷之人,不用說,董真也知道他指的是誰。

    那冷峻而英秀的面容,彷彿在眼前掠過。

    第一次見他時,也不是不怕的。黑衣玄甲,破空鋒鏑,能射出那樣凝固時間的一箭,使得他宛若死神化身。

    可是當她終於見過他的焦急、他的柔情、他的忿怒、他的微笑,甚至是最後在藏安寺中,他毫不掩飾的留戀與不捨後;她想起他時,心頭只有微微的溫暖、微微的苦澀,還有……微微的思念。

    何晏的話語,便絲毫不曾放在心上。

    何晏這些時日留在洛陽,也並沒有什麼事做,每日無非是聽聽曲,飲飲酒罷了。洛陽城中權貴雖極力巴結,奈何除了董真這宅第之外他哪也不去。董真眼下不但是這支部曲,便是織坊之中,事務繁多,根本無暇作陪。但這樣一尊大神落在府中,又不能置之不理。崔妙慧只得拿出女主人的架勢來,陪著下下棋,又或是彈彈琴。

    董真當然不會在意「夫人」如此對待何晏,但洛陽城中卻又風言風語四起,倒不是說崔妙慧與何晏有私,而是說何晏極為仰慕崔氏女,卻不得不娶曹氏女,只好每日看看董夫人,聊慰此懷罷了云云。

    董真第一次聽到手下人回報時,不禁笑得打跌。她並不避諱何晏,手下的遊俠兒來回報時,何晏也在堂上,聽在耳中,臉色頓時黑如鍋底。過了片刻,待那遊俠兒退下,卻微微一歎,目光盯在了董真臉上:

    「此言倒也不差,我並不想娶曹氏女。可是為何人人都說我想娶崔氏女?我曾求娶甄氏女,難道這些人都是聾子瞎子,盡皆忘了?」

    董真若無其事,也隨之歎道:「可惜甄氏命薄,雖得貴人垂青,卻歿於鄴宮大火之中。不過侯爺這話,可千萬莫再對第二人提起,否則萬能一傳揚開去,累得人人都說,原來富安侯多年來不肯娶妻,是有克妻命來著……譬如侯爺這才向甄氏求親,甄氏便死於非命。若當真傳開去,恐怕你就娶不著曹氏女了呢。」

    何晏這次臉色是真的一變:「你這是何意?」

    「這風聲是你自己放出去的罷?便是對妙慧的不同,也是你故意為之。所為者,難道不正是要求娶曹氏女麼?」董真懶懶地舒展開雙臂,十分愜意:「昨天去看他們操練,還一一慰獎,真是累死人了,臉都笑到僵掉。所以說人在世間,有許多事,不得不為啊。」

    她雖轉移話頭,何晏卻沉著臉不答。

    過了片刻,才極輕極輕地歎了口氣。這次歎息,卻不似從前那樣故意作出冷傲的姿態,倒彷彿當真有些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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