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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二百四十五章 陸遜 文 / 東海龍女

    崔妙慧分明一直被董真以族叔之姬的名義,軟禁在雲落坊的後園之中,後來又被移送到濯龍園的那處宅子。崔妙慧被楊阿若送來的「伴花眠」弄得不能說話,也不能行走,董真放著自己的侍婢不用,調來看守她的都是楊阿若的人,這一切楊娥自然知之甚深。加上後來她影影綽綽地聽說,董真給史萬石獻了一個絕色美人,不日將要送往益州。董真手上能有什麼絕色美人?自然就是崔妙慧了。

    雖然楊娥也隱約對崔妙慧的命運有些同情,但想到她昔日的高傲和可惡之處,便又強捺下去,兼之她一顆心大部分時間都繫在董真身上,過不多久就將崔妙慧拋諸了腦後。

    卻不料崔妙慧居然捲土重來,還如此大張旗鼓地被何晏送來,成為了董真的「妻室」!

    不,董真一定是被崔氏迷惑了,他根本就不曾娶她!至於什麼旅居錢塘云云,更是一片鬼話!都是為了要為崔氏遮掩過去!

    他喝了**湯,自己卻沒有!一定要揭開崔氏的真面目,讓董真清醒過來!

    她腳下不由得踏前一步,忽覺袖子一緊,一張猙獰的面孔映入眼簾,將她嚇了一跳,幾乎要叫出聲來。陡然回過神來,才發現是楊阿若的面具,不禁叫道:「阿兄,你做什麼!」

    楊阿若卻只說了四個字:「不准胡鬧!」

    袖上卻傳來一股大力,將她強行拽回。楊娥又氣又急,脾氣湧了上來,奮力想要掙脫,哪裡比得上楊阿若的力氣?

    「你回來。」楊娥但覺身上一酸,原本待要出聲的喊叫便堵在了喉頭,唯有氣流盤旋不止,四肢酸麻,無法再前行半分,顯然是被點中了穴道。楊阿若一拂衣袖,楊娥身不由已,便如絹人兒般,飄回其身後,早被兩個隨行的侍婢扶住。

    她手中所捧錦緞也隨之跌落,卻被楊阿若斜剌裡接住,也交到了侍婢手中。

    楊娥驚怒交加,只恨不得從眼睛中飛出刀子,嗖嗖地扎向楊阿若。楊阿若卻泰然自若,向那兩個侍婢吩咐道:「女郎一時頭暈不適,你們先送她回去。」

    此時人人的精力都放在了董真「夫婦」身上,楊阿若這幾式又如兔起鶻落,極是快捷,所以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楊娥便再是不甘,但楊阿若毫不留情地往她頸後一按,便昏了過去,很快被送走。

    鄭繼立在當地,卻覺心中一陣悔,又一陣惱,臉上也是紅白交替,聽了崔妙慧之言,卻無法再假作淡定,連聲應道:「不敢,不敢。」

    這董真!難怪他單身一人,便敢在洛陽開坊,難怪以何晏之傲,卻能與他結交!他娶的竟是崔氏女!剛剛被封為臨淄侯的曹操愛子曹植,娶的可不正是崔氏女?甚至聽說,還有一位崔氏女要嫁給曹丕,可惜夭亡了。

    有了這樣的背景,董夫人竟是崔氏女,這天水碧又是她與董真一同試製出來的,如此誰還記得青碧為賤色?甚至這天水碧,便不再是普普通通的一種衣色,而是一段佳話韻事了。

    早知如此,自己何必為金一珍出頭?天水碧在洛陽出現,又有如此高貴的來頭,可顯見得未來銷量必佳,一樣是洛陽織業之幸,假以時日,其地位自然不會低給金針坊的緋色。何況董真還有這些助力,自己是怎麼昏了頭,竟得罪了他?

    過去鄭繼二字,在洛陽織業甚至是整個朝廷的織業中,的確是微有薄名。但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不久前鄴城織造司中便出了一個驚才絕艷的甄氏,不但改良了織機,織錦速度快了三倍,且還精於織錦,奪了敬神衣大典中的頭名。而且此女又武勇過人,平過叛,殺過人,得到貴人賞識,一路擢升到了中宮少府。若不是前些時日聽說歿於宮中大火,恐怕到時這天下織業行首,她也做得了。

    眼下,又出來了這個董真。

    鄭繼不免有些悲哀地想:或許自己當真是老了,不提掖後輩倒也罷了,居然還想投些攔路石,卻不知老了便是老了,這天下人才如此之多,攔都是攔不住的。

    董真卻溫然一笑,朗聲道:「鄭公所言其實也不無道理,我織業之中,也理當有所遵循的原則,不應以一人之言,而定服色之貴賤。」

    今日何晏幫了自己,他日若是其他的貴人幫了對頭呢?做人都要留餘地,權貴之力,或許可以產生微妙的影響,卻不能壞了織業的行規。

    但董真此言,卻令得鄭繼不禁心中一暖。

    他分明是在為自己開脫,如果自己再不回應,豈非也顯得老而彌迂了?

    然前倨而後恭,也顯得太明顯了,自己好歹為洛陽織業行首,翻覆之間,顏面又何存呢?

    正躊躇之間,還是一個年輕清潤的聲音幫著解了圍:「原來天水碧之色,是誕自錢塘。某正是自江南而來,卻不知昔日賢伉儷曾隱居於斯。難怪天水碧之色,清麗空靈,宛若江南麗人天,又似江南春波碧。」

    說話者正是那白衣著冠的儒生,董真此時凝神看去,方才發覺他有一雙同樣清潤明亮的眼睛,彷彿「天水碧」上潤澤的華光。

    董真昔日讀書時,學校裡有幾個老學者,雖然已白首蒼蒼,然而眼眸之中,也有著同樣潤澤的華光,那是讀書之人所汲取的知識沉澱後的動人光采。聽他口音,雖然也是純正的官話,卻溫朗明悅,舉止蘊藉,果然是江南翰墨氣象。

    不禁對他有了些好感,遂問道:「天水碧之衣,幸得君子青目,董真不知如何稱呼?」

    何晏一聽到「江南」二字,卻是眼中厲光一閃,盯住了那儒生。

    那儒生拱了拱手,含笑應道:「在下陸議,乃是吳郡人氏,為已故敬侯族侄,這次前來鄴城拜祭敬侯,便要由洛陽返回錢塘。」

    敬侯,正是剛剛逝去的尚書令陸彧的封號!這個陸議,居然是陸焉族人!

    何晏心中一動,遂即明白過來:陸氏族中,一支居於穎川,一支卻遷往吳郡的吳縣。前者在曹操地界,後者卻屬於東吳。雖然兩支族人出仕給不同的勢力,然而家族之誼卻還是保存的,私下的慶吊往來並不少見。而無論是吳侯還是曹操,對此也頗為大度。因為天下這種情況的,並不僅只是陸氏,便是大名鼎鼎的諸葛亮,其兄諸葛謹仕於孫權,拜大將軍、左都護,領豫州牧。其弟諸葛誕仕於魏,為吏部郎,累遷揚州刺吏、鎮東將軍、司空。雖各仕其主,但是都沒有受到什麼猜疑。

    所以這個陸議,也能夠前來鄴城拜祭陸彧,並且當眾大大方方地說出來。

    如此大方坦蕩,應該與那人無關罷?何況他還公開這樣支持董真……何晏眼珠轉了轉,往董真看去,卻吃了一驚:

    董真聽到「陸議」二字時,竟然怔在了那裡,彷彿聽到什麼了不得的名字般,完完全全的喜極而呆。

    難道只因與陸焉有同族之名,董真便如此癡狂?何晏實在看不下去,正要上前提醒董真時,忽聽他「哎呀」一聲,無比喜悅地上前一步,迫不及待向陸議問道:「原來是陸君!陸君既是吳縣人,不知可是字伯言?」

    這次換陸議吃了一驚,不禁打量了董真兩眼,道:「在下正是字伯言,君何從知曉?」

    董真眼珠不錯,一直緊緊地盯著陸議,也不顧對方莫名其妙的表情,暗暗叫道:「天啊,果真是他?遇見曹操父子倒也罷了,我既知穿越在洛川附近,自然是會遇到他們,當時雖然心中激動,卻也不似今天,全是意外之喜。這市街之上近千人,何晏也在此處,可是有誰知道,最終一戰定乾坤,令吳蜀疆界立分,並由此改變了天下局勢之人,便是眼前這毫不起眼的白衣儒生呢?又有誰知道,這位名為陸議的人,便是後世赫赫有名,連劉備也在他手下飲恨逃歸的陸遜啊!」

    旋即又想道:「後世的歷史書中說,陸遜從前叫做陸議,年少時並不怎樣出眾。長成後卻做了孫策的女婿。可此時他報出名來,何晏卻沒有什麼反應,頂多只是知道他是陸氏的族人罷了,看來孫策雖然此時已死,但是其女還未嫁給他,但是嫁女一事,決非倉猝而成。陸氏之前應該是與孫氏來往甚密,只是不為外人所知罷了。」

    回想起自己前些時日的作為,更是心怦怦直跳,忖道:「那日史萬石府上,我運功於耳,聽到旁邊小樓上二人的私談之聲,一人被稱為主公,另一人自稱為紘,我歷史學得馬馬虎虎,像陸遜這種火燒七百里連營,讓後世耳熟能詳的英雄我當然知道,這什麼紘的我就不記得了,但猜測當是東吳的貴人。這陸議難道是隨他們前來的?他是何等身份,若肯做人隨從,難道那人不是尋常的貴人,竟是……」

    一念至此,不覺心中大慰,想到自己當時在史府牆上燒來示警的那一把火,終究是燒得對了。

    遂定了定神,笑道:「昔日在鄴城時,與富安侯、陸侍中等人同宴飲之時,陸侍中曾提過君的名號,說君少失孤恃,後來年僅十二,便為從祖支撐門庭,勤篤待人,博聞強識,時常被人所稱道。唉,當時言猶在耳,陸侍中卻已離去,陸令君也英年早逝,如今再看到陸君,怎不叫人嗟歎呢?」

    她所說的陸侍中,當然是指的未掛官離去之前的陸焉。陸焉雖然回歸了天師道,但感念陸彧的養育之恩,並沒有改回本姓,仍是陸氏中人,陸議可算是他的族兄。董真說得活靈活現,眾人一聽,不覺更是看向她的目光大為不同:原來這個董真不但與何晏交好,當初與陸焉也是頗有交情的,三人能在私下飲宴,還能聽到陸焉對自己族人的評價,顯然交情非淺。

    只是董真這番話說出來,連何晏都吃了一驚,想道:「何時陸焉說過這話?難道是我當時醉了未曾聽清?」但想破腦袋,也沒有絲毫印象。但想董真當初不過是在織室呆過一段時間,連朝中情勢都不瞭解,更何況是遠在吳郡的陸氏?除了陸焉告訴她,似乎還真的沒有別的途徑來獲知。

    遂將滿腹狐疑按住,打了個哈哈,道:「正是,正是。」

    陸議心中驚訝卻比何晏更甚。他後來雖然名震天下,但此時還只是一個陸氏族中溫爾的讀書人。雖然得到了吳侯孫權的賞識,秘密進入了孫的幕府,且有了與孫策女的婚約,很快就要出仕為東曹令史,但畢竟之前並無什麼大的聲名,不過是在吳郡傳有美名罷了。

    但是沒有想到,原來遠在千里之外的鄴城,自己的族弟陸焉,竟這樣向人讚美過自己,不覺心中對這位未曾謀面的族弟,也湧起一番知已之感,忙道:「議,天性魯鈍,豈敢受如此美言!」

    董真豪氣地一揮衣袖,道:「昔日瑜郎與我交好,陸君亦是我的兄長。今陸君又賞識我們夫婦所制的『天水碧』,真,願將全套衣衫相贈,並附同色新錦一匹,聊慰故友之義,以全兄弟之情。」

    她此時直呼陸焉的字,顯得兩人的確曾經「交好」。又大方地說陸議也算她的兄長,顯得十分重情重意。

    不要說陸議大感意外,便是旁人看了也頗為心折。鄭繼看在眼裡,不免慚愧想道:「這天水碧的質地精良,又是想成為貴人所服,雖為青碧之色,但造價必然不菲,整套衣衫加上一匹新錦,足有數千金之數,如果是送給什麼達官貴人倒也罷了,偏送給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陸氏小子,董真此人,倒真是至情至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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