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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八章 相逢 文 / 東海龍女

    漸往前追,那雪上的足跡蹄印便越來越是清晰。顯然是剛過去不久,還未來得及被大雪所掩。

    織成一邊按照從前的滑雪技巧前滑,一邊留神觀察那些痕印,一匹馬跑得最前,其餘馬稍稍落後幾射之地,但彼此之間的距離還是在漸漸拉近。

    除此之外,沒有在一處地方發現明顯雜亂聚集的蹄印,說明崔妙慧還沒有被許褚追上。

    這一下織成倒是對她很是佩服,別的不論,至少那位崔女郎的馬術,的確是非常精絕。要知道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裡,又是齊膝的雪地中,即使她搶到的許褚坐騎是出色的軍用馬匹,奔跑起來也極是不易,一不小心便會失蹄。

    何況鄴城外的荒野,雖然大多是一馬平川,至多不過是有些土丘,並不像蜀地山區那樣險峻崎嶇,但也多有河溝水渠、坎徑淺壑之類,且都被白雪所掩蓋,若非是特別熟悉地形,很容易便會馬失前蹄,連人帶馬摔下地去,輕者負傷,重者甚至會失去性命。

    所以織成在昨晚發現下雪後,便搜羅了水閣中所有的絲絛綾帕,想要為自己扎一副滑雪板。卻想都沒想過要從曹丕或何晏那裡騙一匹馬來……如今看來,自己果然英明,若有了馬匹,不知此時自己和馬兒正躺在哪個溝渠裡呻吟呢。

    但崔妙慧卻是毫髮無損。

    許褚倒也罷了,常年跟隨曹操身邊征戰,多麼險惡的山川都見識過。大概只要眼風一掃,便能看清周圍積雪下的真實地形。

    然而那位來自清河的崔女郎,按理說是深鎖閨中極少出戶的世家女,竟也對鄴城周郊的地形熟悉到了這樣的程度,實在是令織成不得不浮想連翩。

    她忽然停下y型木棍,瞇起眼來,仔細辨認雪上痕跡。

    又出現了兩騎,卻是從另一處岔道過來的,但卻與崔妙慧和許褚等人是同一個方向行去。

    她抬頭往那岔道方向看去,從鋪滿白雪,勉強可辨的連綿山丘可以判斷出,這是出自於鄴城。

    鄴城?

    曹操不可能再派出第二支人馬來搜尋自己!因為第一支人馬是許褚帶隊!那這二騎來做什麼?

    她在銅雀台時,與曹丕騎過馬去送別陸焉,早就注意到貴族的馬匹蹄上包鐵與兵士所騎的軍馬包鐵形狀不同,宛如半枚荸薺的形狀一樣,很是致漂亮。

    這個時代還沒有後世常見的馬蹄鐵,馬蹄鐵最初是源於晉代。但是馬匹走路奔馳時又難免會與地面接觸磨損,甚至被髒污的水源所腐蝕,致使馬掌受傷影響行走。所以普遍是用一種類似鞋子的東西包住馬蹄,所用的質料是以鐵環為框架,以特殊糅制後的堅硬牛皮包住它再縫製起來,套在馬蹄上,令之不易脫落。

    因為牛皮將鐵環包住,故此稱之為「包鐵」。女郎們倒也罷了,反正是坐著輅車等交通工具,男子小郎們卻是以騎馬為主,他們的馬匹都頗為名貴,所以也相當愛惜。織成還曾經看到過一匹駿馬的包鐵實為包金,雖不是純金,卻也用上了鎏金工藝,金光燦燦,十分耀眼。

    這兩匹馬都是那種半枚荸薺狀的包鐵,可見來的並不是許褚的虎衛援手,而是兩個貴族男子。

    她滿懷疑竇繼續向前,一路仔細查看那兩騎。

    不過這兩騎也很奇怪,隨著往前奔走,它們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起初並行,到了後來,兩騎之間相距卻有了丈許,後一騎的蹄印也細碎許多。

    織成忽地想道:「兩騎距離越來越遠,豈非說明一騎仍在前行,另一騎已有返回之意?但或許是二人仍在喁喁相談,故此一時沒有回轉而已。若其已經回轉過來,我再不藏起身來,豈不是要被他發現了?」

    急忙環顧四周,但見荒野茫茫,所行之路只有這一條雪徑。且因了被許褚等人踐踏,雪泥相雜,地面的積雪便不如別的地方那樣厚實,顯得亂糟糟的。徑旁有數個土丘屹立不動,上面卻覆蓋了厚如棉被的白雪。就連丘上叢生那許多低矮的灌木,此時都被大雪壓彎了枝條。

    她對此處地理不熟,不敢再尋其他道路離開,只得退入那些土丘之間,但卻沒有什麼洞窟之類可以藏身,情急之下,只得取下腳上的「滑雪板」,連同「滑雪棍」等物一起束起來抓在手裡,又將風帽套上護住腦袋和雙耳,低頭鑽入那灌木叢中。

    她很小心地不碰落灌木上的積雪,一邊走也不忘一邊回頭,小心用衣袖拂平雪地上自己走過的痕跡。灌木雖只一人多高,但織成幸而一直低伏著身子,小心避開了一些大的枝幹。而其枝條細小茂密,又縱橫交錯,在頭頂宛若結成一座天然穹頂般,也不能輕易撼動,倒也沒有落下多少積雪。

    再往裡鑽,鼻端卻聞到一陣清香,眼前出現許多深綠籐蔓,上面開滿了許多白的黃白小花,香氣撲鼻。因了這些籐蔓和花朵之上,還有別的灌木披覆,所以它們積雪不多,也並沒有凍死。織成大為驚奇,想道:「這不是金銀花麼?怎的這荒郊野外,雪地之中,竟會遇到它!」

    她在那個時空常以金銀花泡水飲用,以去暑氣熱毒。沒想到在這個時空的雪地之中,竟然看到了它的身影。眼見寒風甚勁,雪片又大,偏它不懼不怕,依然搖曳盛開,心中實在是十分喜歡。便乾脆鑽入這蓬籐蔓之中,趴在雪上,用大氅將自己嚴嚴實實裹住。這件從何晏身上「順」來的大氅,不僅裡面縫著極暖實的灰鼠皮,外面的氅色也呈淺灰,從遠處看來,這淺灰與雪地相差不大,並不易發現。連臉上都蒙了一塊白色綾帕,只露出一雙滴溜溜轉動的眼睛。

    加上這些積雪後顯得更為粗腫的灌木枝條遮弊,想來即使有人近前,也未必能夠發現。

    眼下要做的,便是靜靜地等待那人過去,自己才能繼續綴著崔妙慧等人前行。

    剛想到此處,便見遠遠郊野盡頭,似乎有一個小黑點,正在向這邊奔來。

    來了?織成精神一振。

    灌木與金銀花的籐葉相雜,彷彿編織成一扇嚴密的屏障,織成將眼睛盡量湊上那些枝條間的縫隙,瞅見前方那小黑點越來越快,越來越大,而馬蹄嗒嗒之聲,也漸漸聽聞。

    徑上雪泥頗多,馬跑起來卻顯得很輕快。高大健美,毛鬃油亮,織成現在已頗有些眼力,知道看那胭脂粉的顏色,便是上好的大宛馬。

    漢武帝時西域大宛國曾有天馬進貢,皮毛火紅,出汗如血,稱為汗血寶馬。此天馬來朝後,又與漢馬交配,所產後代皆稱為大宛馬。但到了當朝,因血統越來越遠,大宛馬不僅數量更為稀少,且從前那火紅的皮毛也越來越淡。但凡白中帶上一點粉,便算是天馬的血脈。而眼前這一匹,卻如女郎所搽胭脂般的淡色,這已相當難得。尋常駿馬在世上可賣到一萬錢,眼前這一匹,卻至少要二十萬錢。

    (註:給馬蹄打上掌的確源於晉代,而且樣式質料都不像後世的馬蹄鐵。故此我推測是否以鐵環加上熟牛皮來縫製,不可引為實證。特注。)

    既是大宛馬,奔跑起來便頗為疾速,雪粉在馬蹄下紛飛密集,鐵一般的蹄子敲打得雪泥下的凍地的的作響。

    眼看那馬就要飛奔而過,不知何故,卻在不遠處的岔路口打了個轉,反向織成這邊的土丘奔了過來。

    織成只得將自己伏得更低了些,幸而大氅著實質料精良,那厚厚的灰鼠皮完全隔絕了地面的積雪,加上真氣一直在暗暗運轉全身,所以倒還沒有寒氣入侵。但如此一來,不免就要多耽擱些辰光,再追上崔妙慧就更遲了。

    胭脂色的大宛馬上,騎著一個玉樹臨風般的少年。這少年相貌也只是清秀而已,但面上神色頗為淡漠,唯一雙眸子黑如點漆,顧盼之間,頗有神采。

    織成很快就想起了洛神廟中的初逢,是那個叫楊修的少年!

    後來她入宮前,已向槿妍問過了一些前朝及後宮的情況,包括當下較為知名的人士事跡。也早就知道了這被曹植在洛神廟中稱為修的少年,正是後世聽聞過的楊修。

    記憶中那是一個聰明而又恃才傲物的少年,而且是與曹植交好,所以惡了曹操,後來因犯忌而獲罪被誅的。

    織成一見是他,不禁微微詫異,想道:「楊修若是那二騎之一,同行者必是曹植了。只是曹植為何要去追趕許褚?又因了何故不帶楊修,反將他遣返回來?」

    但見楊修駐馬不行,忽然卻撮指作嘯,嘯聲尖利,激破雪空。

    不多時,但聽遠處有嘯聲清越,似乎是在回應他的嘯聲,在空中迴旋,久久不絕。

    楊修聽聞那嘯聲,驅馬向前奔來,在土丘前下馬,負手而立,似在等待什麼人的到來。

    織成暗暗驚訝,但見大雪紛紛而下,看樣子並沒有停住的跡象。幸而真氣運行全身,暖融通和,一時還不難受。且耳力目力,都又強甚了幾分。

    忽見一騎從遠處而來,很快就奔到了被大雪覆住的土丘之前。楊修卻早已上前,朗聲道:「這位兄台,某見這大雪紛紛,忽得數句『還似玉無塵,仙苑有清芬。待見花顏色』,不知是何意?」

    那人一襲大氅,也是從頭罩到腳下,且臉上還蒙有面幕,只露出一雙眼睛。此時方勒住馬頭,聽楊修說話,便緩緩應道:

    「這三句意猶未盡,應還有一句『且看澗底人』,不知楊公子以為然否?」

    聽她話中意思,竟是早就認得楊修。

    織成心想:「這楊修在後世也是以才高而著稱,豈能作這樣不倫不類的詩?以他的恃才自傲,又怎會向一個陌生的路人求教?這定是二人的暗語。」

    想楊修一個貴公子,如何會以這樣江湖般的詭異方式與陌生人搭言?不覺肄竇暗生。

    但見楊修聽得「且看澗底人」四字,已是鬆了一口氣,但見對方道破自己名字,且不以自己職務相稱,如旁人般叫一聲「楊主簿」,而是尊以「公子」,不由得展顏而笑,那淡漠的神氣不覺融化了幾分,笑問道:「素聞教中有玉仙雙使,不知尊使是哪一位?」

    那人道:「我是仙使。」

    聲音雖然刻意壓得低,但這一句話終於露出清媚的音尾,竟然是個女子。

    楊修雖有喜色,但他畢竟是貴公子出身,對方即使是什麼使者,在他看來亦並非什麼不可高攀的人物,當下點頭道:「素聞仙使大名,真是幸會、幸會。」

    見對方仍是掩著面幕,戴著風帽,且即使是確認了自己身份,也沒有取下來的意思,有些不悅,又有些好奇,試探道:「此處有雪丘草木相掩,能暫避寒風,仙使何不取下面幕來,也免得憋悶。」

    「我素來畏寒,便是僻靜之處,亦從不取這面幕。」仙使淡淡道:「你一路留下記號,又作嘯呼我過來,不知是為了什麼事?」

    楊修見她仍不肯取下面幕,不禁有些氣悶,卻又不便再勸,沉聲道:「甄氏逃出宮來了,貴使可知?」

    織成大為驚異,想道:「怎的扯到了我的身上?」

    那仙使輕輕咦了一聲,道:「她怎麼逃出宮了?難道昨晚鄴宮大火,她……她竟沒有葬身火中麼?」

    她語音清冷,雖然有訝異之意,卻不辨喜怒。

    楊修對她的這種反應頗有些得意,搖頭道:「尊使在宮外,自然不知這些秘聞。昨晚鄴宮大火,甄氏所居的落雲院雖然燒成一片白地,連帶天子所居昌院與中宮、棲鳳堂等處都受了祝融之禍。但今晨我的人卻發現許褚秘密出城,後又有曹丕何晏聯袂求見曹賊,我便有些疑心。想那許褚是什麼人,竟然離開曹操出城,所追捕者定是非常之人。但皇帝尚在聽政殿,伏氏又被廢且身死,還有什麼人值得許褚出手?想來想去,唯獨只有這個甄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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