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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百八十三章 錯認 文 / 東海龍女

    曹丕莫名的欣慰中,又有些茫然,不覺伸指再去捻一捻那夾袍,忽聽伍正強奇道:「這是什麼?」曹丕低頭瞧處,卻見袖肘線縫接頭處冒出一點小小白色,伍正強伸指拈出來,卻是如棘刺般粗細,卻只在米粒長短,奇道:

    「這……這像是禽羽,不對,羽毛要更硬更長些,這一根倒像是羽根處的細絨。難道這袍中所絮之物,竟是羽絨不成?這樣雪白,不像是尋常的鳥禽,難道是鵠鳥?怪不得如此輕軟,更甚絲綿呢。不過……不過這袍子當真能御寒麼?」

    暖意尚在,曹丕卻沉默不語。

    鵠鳥,便是後世所稱的天鵝。所謂燕雀安知鴻鵠之志,指的便是這種鳥。因為此鳥羽色潔白,飛得又高,漢時士人做詩,往往以鵠鳥相喻自己志向的高遠。

    這首小詩,顯然是阿宓所留。

    詩意粗淺,意思卻明白:鵠這種鳥,也曾有展翅凌雲的志向,但也未料到自己的羽絨會被用來填充裌衣。希望你能憐惜它,不要摧毀它的羽翼。

    她是在委婉地向他解釋,自己不告而別的原因麼?因為留下來便像是鵠鳥被摧毀了羽翼,這對於她那樣的女郎,是決對不能接受的。

    可是,如果僅僅只是留在宮中,或是織室之中,她過去都安之若素,現在又怎麼可能不接受?除非是當下發生了什麼事,讓她不得不絕然離開。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好意,所以送上這件衣袍,來表示負疚的心情。

    瞧這件衣袍的針腳精密,決非一時一刻所能製成,難道是在今晚之前,她便已發現了什麼,才不得不離開?如果是有難處,她分明是知道自己定會相幫。除非是這個難處,即使是他,亦一樣束手無策。

    「傳甄女郎的侍婢進來!」

    曹丕沉聲道:「我有話問她!」

    明河有些意外地俯首進來,雙手垂合,安靜地立在曹丕面前。

    「這件袍子,阿宓是什麼時候交給你的?」

    「阿宓?」縱然已經知道這是曹丕新給織成取的名字,心中也叫過阿宓姐姐,然聽本主親口說出來,明河一時還不太習慣,但旋即反應過來,略一思忖,答道:「昨日黃昏,女郎忽然召我入室,告知我晚間將謀大事。那時她便將這袍子交給了我藏在身上。蓋因昨晚大火,其他地方是我放的,唯有落雲院,是女郎親自點燃的火頭。她先前將落雲院眾宮人找個由頭關在了一起,為的便是在火勢起後,那些人自然是踹碎門扇四處逃命,奔逃之際能親眼看到了她尚在火中……女郎此舉頗為冒險,後來我們會合後,她發上皆是飛灰,衣衫也被燒燎了不少窟窿。所以郎中令……」

    她偷眼看了看曹丕的臉色:「郎中令才會將自己的錦袍借給女郎暫披,實在是因為昨晚情況緊迫,女郎要做出命喪火場的假象,不便再從其他宮庫中取衣更換。其實……其實就連這件袍子,女郎原本都是不要的,是郎中令他再三勸說,實在無法推辭……」

    曹丕面無表情,但緊緊抿著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放鬆。

    明河瞧在眼底,又道:「所以女郎不便將此袍放在身上,才提前交給婢子的。」

    「她離開之前,就讓你將這袍子給我送來?她有沒有……有沒有再說別的?關於你,還有槿妍?」

    明河猶豫了片刻,點頭道:「婢子知道女郎離開水閣時……是行非常之法,且瞞著將軍,原是不敢前來的,可女郎說,只要將軍您見到這件袍子,便不會再怪罪婢子。所以……所以……」

    她驀地回想織成所言,再看曹丕神色,不禁心頭一沉,旋即一陣熱潮湧上雙頰,不禁又驚又羞,又喜又急,忖道:「難道女郎是打算帶著崔妙慧離開,將我和槿妍托付給五官中郎將?她……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原來她早就想要離開,連詐死之局都已設好。」

    曹丕淡淡道:「而這些事情,想必也是得到了何晏的幫助……至少是默許。可是,在這鄴城之中,有誰不知阿宓勇武之名?有又誰敢罔顧丞相與我的意思,竟然逼得阿宓不得不離開?哼,這人倒厲害得緊。」

    他話語雖淡,然當中似乎有一種徹骨寒意,令得伍正強與明河聽在耳中,都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那人若是被曹丕找出來,勢必不妙。

    「那後來,你們為何又要算計何晏,離開水閣?你家女郎究竟有何苦衷,連何晏這樣的同謀也要隱瞞?若你也不知,你就好好說一說你家女郎的籌謀。如若有半字虛言,我亦不必接受你家女郎之請,更不會為你和槿妍提供任何庇佑。」

    女郎果然將自己二人托付給了曹丕!明河心頭一喜,旋即又有些惆悵,垂下眼簾,想道:「她事事都想到了,且連我都支開,還帶走了崔妙慧。難道是當真要離開此處麼?五官中郎將的模樣,顯然對她是已經動情,為何她如此決絕?至於女郎之前行事,五官中郎將素來精明,又陰沉多疑,縱是我瞞著他,時長日久,他若有心,自然是查得出來,那我又何必相瞞?只除了崔妙慧的事情,決計是不能說出來的罷了。」

    遂坦然道:「我家女郎的籌謀,其實要從那一日帶辛苑入宮時說起。」

    織成盤膝合掌,下頜微收,眼簾微闔,不知在密道中坐了多久。

    明珠瑩光,照耀四壁。周圍都是靜悄悄的,她的心也很靜,真氣在四肢百竅中平緩而自如地行走,眼耳鼻舌聲意,都提到了一個純淨無埃的境界。連密道外簌簌落下的雪聲,都似乎聽得清晰無比。

    至少她聽得出,外面的崔妙慧已經醒了。

    織成對於點穴術並不精通,但對於一個穴道的力量拿捏,已經有了幾分火候。

    她方才敲暈崔妙慧後,負入地道之中,然後算準了她會很快醒過來之前,就把崔妙慧放在了地道外的雪地上。

    崔妙慧只是暈了,從前練就的先天真氣還在。即使在這樣的大雪中,足有一枝香的時間可以保住寒氣不侵入體內。

    而一枝香的時間,已經足夠穴道上所受的力道緩解,讓崔妙慧很快地醒過來。

    頭頂的雪地上傳來嚓嚓的聲響,是崔妙慧猶豫著爬起身來。她在棲鳳堂中時本就衣著整齊,連掐花繡金靴子都穿得好好的。漢時所穿的靴子,底子多用軟木或牛皮來隔絕地上的潮氣,崔妙慧愛美,這一雙自然是用的精製牛皮,厚實而又韌軟,踩在雪上的聲音,能很輕易地辨聽得出來。

    織成心神越發清明,彷彿身處一泓溫熱透明的清潭之中,地上的聲音纖毫可聞。

    崔妙慧爬起身來,似乎很快就看清了周圍的環境,除了低低的「啊」了一聲外,並沒有別的聲音,較之尋常女子,的確多了幾分沉著。

    她甚至都沒有多做停留,卻極快地遊走了一圈,織成猜想她是在尋常自己被送到這裡的痕跡。

    但一來這個地道的出口做得非常隱蔽,是在一處山崖之下,當初的工匠頗具才智,將一處崖石劈而為二,出口正在這二石之中。地道合閉後,那二石合而為一,且四周堆滿其他大小不一的峭石,甚至還長有幾棵巖松,根本不會有任何蛛絲馬跡。二來大雪實在太大,不過片刻便掩住行跡。所以崔妙慧應該猜不出自己是由地道而出,更不可能找到地道的出口。

    果然崔妙慧很快就放棄了尋找,腳步急疾,往著鄴城方向奔走。織成目光一閃,忽然睜開眼來。

    她聽到了最不願聽到,卻又早就隱約猜到會有的……馬蹄聲。

    蹄聲甚急,奪奪震耳,卻似乎早就藏在近處,此時只是在雪地上一陣疾馳,便已攔在了崔妙慧的去路之上。

    只聽嗆地一聲清響,接下來便是利刃劃破空氣的嗤嗤聲,只是眨眼功夫,那利刃已攻出了三式!

    這利刃破空的嘯聲頗為陰利,想必正是崔妙慧腰間那柄短劍所發。織成先前發現她身藏短劍,但並沒有解下來。

    崔妙慧武功甚佳,這一點織成在中宮初逢她時便早已知道。但聽這短劍攻擊的狠辣疾急,顯然那次對付自己,她並未用盡全力,尚不及這一番的威力。

    律律律!一陣急促的馬嘶聲起,且蹄聲奪奪,是馬在往後連退,想來是騎者生生勒住了馬頭,正在躲避崔妙慧的凌厲攻勢。

    隨即又是嗆的一聲激響,卻是崔妙慧的短劍被擊得遠遠飛了出去。

    織成咋舌想道:「這騎士臂力極強,一擊之下便能讓崔妙慧兵器脫手,堪稱神力,絕非尋常侍衛,不知是曹操身邊哪一位親信?」

    只是那人也「咦」了一聲,似乎對崔妙慧的武功頗有些驚異,但隨即沉聲道:「明公遣褚來迎,乃是好意,女郎何拒人千里之外也?」

    許褚!居然是許褚!

    織成一驚,想道:「沒想到曹操這樣看重,竟派了許褚親自前來!」曹操麾下高手頗多,但多為大將,近身侍衛的絕頂高手,前有典韋,後有許褚。典韋向來勇猛,又對曹操忠心耿耿,卻不幸為了保護曹操,與曹昂同戰死於張繡亂軍之中。典韋之後,能得曹操最信任之人,便是許褚了。

    先前在凝暉殿便是因為許褚沒在殿內,才有辛苑那冒險一剌。若當時許褚在場,且聽這一擊之威,辛苑只怕剛剛暴起被會被擒下。

    辛苑和崔妙慧這樣擅長技擊的女子高手都是如此,像自己這種只是真力稍有些進境的「低手」,又怎能從許褚手底逃脫?

    她站起身來,走到密道口上,耳朵緊緊貼著石板,運足所有內力,凝神細聽。

    崔妙慧竟然默然不語,只是合身在雪地上一滾,敏捷地抄起落入雪中的那柄短劍,彈起身來,劍尖對準了馬上的許褚,眼中寒光閃動。

    她穿著昭君套,因為織成怕冷著了她,在把昏迷的她移到雪地上去時,還格外地在頸子上圍了條羊毛披巾。此時披巾在頸衣疊迭而起,與昭君套帽沿的風毛相間,掩住了大半邊臉龐。空中又有雪片密集飄落,許褚騎在馬上,對其相貌根本未曾辨清。

    然而在這個時段,又是這個地點,一個身手勇武卻又行蹤詭異的女郎,對於許褚來說,除了這位甄氏根本就想不到別人。

    而崔妙慧聽了許褚這話,雖然猜得出他的身份,卻應該更是一頭霧水。不明白許褚究竟是什麼意思。

    此地離萬年公主墓不遠,當初地下的萬年公主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動後,地上情形也有了改變。原先是一片荒野,現在卻聳立起了幾個大的土堆,且地面裂開許多大縫,還從旁邊山崖上滾落下不少石塊,卻林立於此。

    崔妙慧方才只想要離開此處,所以挑的是開闊地走,恰被在附近逡巡的許褚撞上。此時她似乎有了什麼計較,竟飛速地退回到土堆與石塊組成的亂陣之中。

    許褚卻不耐煩起來,高聲道:「明公知道女郎會在這附近出現,故派了褚等數十人來回逡巡。明公一向愛護女郎,縱有嫌隙,只是小人作祟,見過明公豈不是冰釋嫌意?荒野雪大,若是有個閃失,叫褚如何交待?」

    語氣中雖不耐煩,卻也有三分敬意,話語也算真誠。不管如何,忠心耿耿如許褚,對於救了曹操與元仲性命,又得曹丕青眼的織成,還是有些感激的。

    曹操派了他來堵截自己,可見是很信任他的。畢竟在任何人看來,曹操與自己剛剛嘉獎過的救命恩人忽然如同仇眥,會引來不少非議。但聽許褚之言,也並不知曉曹操此舉的內情,只道是織成性子倔強,有什麼事違逆了曹操,所以真心勸她親自去解釋一番。

    織成暗暗苦笑,心道:「你卻不知,我與你家明公,是根本無法解釋的。」

    曹植救了織成。曹操嚴令不准出城,曹植殺了守門吏。曹操因此生分,織成很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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