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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允諾 文 / 東海龍女

    她似笑非笑,清澈的眼中,蕩起狡黠的漣漪:「事實證明,奴還是很有眼光的對不對?所以奴說,乙大娘本意,並非在於剌殺皇帝皇后,且她此舉很可能是迫於無奈,丞相自然是會相信的。」

    曹操瞪著眼睛,狠狠地看了她幾眼。方頹然道:

    「那什麼乙大娘,越女劍法頗為出色,也的確是個人物。若是將她放出來,她又肯感念你的照拂,倒是好的,若不然……」

    他揮了揮袖,示意這件事到此為止:「本相須得再斟酌一二。說說你的第三個要求,讓本相瞧瞧,那又是一件怎樣為難人的事!」

    織成嫣然一笑,潔白的牙齒,反射出珠光般的潤潔。

    這是曹操第一次從她的臉上,瞧見這樣真摯而酣暢的笑容,縱然眉梢還帶著淡淡的惆悵,但更多的,是發自內心的一種歡喜,令得曹操還沒聽她說出來,便忽然有了一種想要答應她的強烈感受,只因這種美好的笑容,無論是誰瞧見了,都希望能讓其在這張臉上,多停留一些時候。

    「這件事對我們是比登天還難,對丞相來說,卻是舉手之勞。」織成保持著那樣美好的笑容,回答曹操道:

    「奴有一姐妹,為綾錦院辛室二娘,字明河。她年紀還小,性子喜歡嬉樂,曾聽聞銅雀台後苑,名為銅雀園,池閣精美,宛若仙境。園中有桐花台,四周植有罕見的紫桐,花如紫鳳。花期過後,桐花落滿台間,如紫雲委地一般,堪稱人間盛景。

    明河年少時便入了織室,終年勞作,籠閉室中,自聽說世上還有這樣的盛景後,一直夢牽魂縈。所以曾向奴說,此生若能觀花於台上,便心滿意足。

    奴的第三個要求,便是乞丞相賜明河入桐花台,享那觀花之樂,或只朝夕,足以慰懷。」

    她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羨慕和嚮往:「奴若是不死,其實也很想很想瞧一瞧呢……」

    「讓那個什麼辛二娘,來瞧瞧紫桐花?」曹操果然大出意外,瞇起眼睛,目光卻柔和下來,瞧了織成半晌,方歎了口氣:

    「允。」

    他驀地轉過身去,袍袖一拂,騰騰走向前去。

    最後這個要求,看似簡單,其實最過無禮。漢末時,門閥之制已深入人心,等級之分更是森嚴難破。即使是時人評點英雄人物,亦都是從家世開始,比如陸彧之謀略,天下知名,但別人提起他時,首先就會說「穎川陸若」,只因穎川陸家,便是有名的世家高門。而曹操的父親曹嵩到最後雖官居三公之一的太尉,但因為是大太監曹騰的養子,所以曹操還經常被名士們譏諷為「贅閹遺丑,本無懿德」,可見家世之重要。

    就連織成想在織室之中保留一個良籍的身份,也是全靠陸焉為她編出甄氏女的來歷,並且花了心思在織造司中暗暗打點,才最終辦成。

    明河在織室賤籍,連個宮奴都不如;而銅雀園中,皆是受到曹操寵愛、且有品級的宮人美姬所居,想要進去參觀,那是幾乎不能的。織成故意說得輕描淡寫,也是想剌激曹操,沒想到他果然允了,不禁驚喜交加,大聲道:「奴多謝丞相!」

    曹操也不理她,逕直向前。

    她喜得趕緊跟上去,隨在曹操身後,腳步輕盈,穿室過戶,一直向前行去。

    行得片刻,到了一扇雕花門前。曹操微一停步,伸手向前推開門扇。

    樂聲笑語,舞袖歌弦,頓時湧入耳底眼中。

    竟是一處極為寬闊的殿室,雖不及凝暉殿那樣闊大,卻也華麗耀目,百餘枝燭火,照得殿內亮如白晝,滿目金玉,錦繡堆砌。室中有百人之眾,服飾華貴,都三三兩兩坐於席上,有的獨自倚著案幾,聽曲飲酒;有的忙著與別人交杯換盞,言語晏晏;有的懷中還摟有美貌的姬人,正相偎調笑。

    看上去熱鬧非凡,與織成沿途所見那些空寂的宮室,彷彿兩個世界。

    她忽然想起來,自己在廣場之中血戰時,曾隱約聽到摘星樓中的笑樂之聲,想必正是眼前這批人製造出來的噪音。

    曹操站在門口,目光只是一掃,場中便驀地靜了下來,樂師停了弦,歌女住了口,喝酒的擲下杯子,摟著女子的趕緊推開軟玉溫香,推開案席,齊齊拜了下來,口道:

    「參見丞相!」

    織成站在曹操身後,她實在沒有想到,會看到這樣的場面,因太過驚訝,以致於忘了跪拜。而曹操則好像忘記了她還站著,也並沒有命令她跪下。

    此時她與曹操二人,站在這一片跪拜在地的人群中,便如是一批樹樁子中的兩株大樹,顯得非常突兀。

    曹操倒還罷了,她才是更突兀的那個存在。

    誰也沒想到,早上因獻神衣而得到封誥的綾錦院院丞,此時竟然跟隨在曹操的身畔。

    不同於早上凝暉殿中絳衣高髻的明艷,此時的她,素著一張蒼白的臉,連唇色也淡極似無,只見眉纖亦長、眸黑且清,卻如花樹堆雪,清麗淡。通身都無簪釵,唯那一頭長髮,如漆般垂在腰後,在燭光下反射出亮麗的光澤,便是她最美好的飾品。

    早上瞧見她時,她不過是內用上方御府諸司中,一個小小的院丞,縱然生得有幾分明艷,行為也頗為駭俗,卻只如一枚小石子,敲在寬闊的湖面上,激起的也不過是些許漣漪罷了。

    或許是因了立於曹操身畔的緣故,這紗衣曳地、長袖飄飄的女郎,身材高挑,舉止自然,即使在這樣的場合也毫無拘束之感;淡之中,亦彷彿多了一種凜然不可侵之的威儀。

    有人驚訝地看了過來,與織成目光一觸,織成定晴看時,只見那人正是曹植。

    曹植滿眼疑問,只是不好相詢,織成便向著他微微一笑。

    卻聽曹操笑問道:「良夜美辰,美酒佳人,不知諸位可盡興否?」

    眾人齊聲道:「多謝丞相!」

    有一士似乎比別人更隨意些,大聲道:「禎以為佳人媚曲,過於柔靡,卻不堪佐酒。」

    他面形方闊,眉濃膚黑,看上去頗為樸直。

    曹操似乎也很欣賞他,笑問道:「劉公幹素來剛勁倔強,俗曲庸粉,自然難入你的法眼。不知公幹欲以何物下酒?」

    織成想起語課上學過的知識,心道:「原來他就是建安七子之一,以五言詩而著稱的劉禎啊。」

    織成此時細細打量,只見伏於殿中的眾人,臉上都有不安之色,縱是酒意上湧、已顯醺色之人,也不例外,其實亦並沒有真正開懷。想來是曹操命他們繼續作樂,一如平時,也是為了安銅雀三台中眾人之心,但這些人哪裡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能耐?倒是借酒壯膽澆愁的多,想必也只有建安七子中最為倔強剛硬的劉禎,才毫無懼色,還主動請戰於曹操。

    只聽一人笑道:「公幹是嫌殿中女子雖多,卻多俗不可耐,故使美酒無法下喉麼?明公身後所侍之女,公幹看來如何?依晏看來,其貌雖無色,幸而未沾脂粉,可取之侍候的,不過是稀奇二字罷了。」

    織成不用看,但聽那一把熟悉而又陰陽怪氣的聲音,便知是那美如女子、卻一向莫名其妙瞧她不順眼的富安侯何晏了。

    他一開口,便將織成扯到這殿中侍宴的姬人上去,且又諷剌她不施脂粉的模樣難看,實在是令人討厭。先前在凝暉殿時,她都不曾怕他,何況是此時?

    織成面色一沉,正待反唇相譏,卻聽那劉禎粗聲大嗓地道:「富安侯此言差矣!禎,丈夫也,視姬人如鼠蟻耳!願向明公請戰,以手中長劍,斬叛軍頭顱,以為佐酒!」

    何晏不禁臉上一黑,劉禎這話,分明是對姬人不屑,倒顯得他何晏好女色,不夠大丈夫一般。可是劉禎此人一向如此,雖才出眾,少有神童之名,但說起話來總是如此直截了當,從不會轉圜柔和。何晏縱是有氣,卻也不知如何向他撒出來,只得含恨坐下,將頭扭向織成,狠狠瞪了她幾眼。

    織成此時不願多生事端,假裝未見,卻聽一人道:

    「公幹錯矣,怎可以這殿中姬人之俗,輕視天下女子?須知這女子之中,亦有行徑如大丈夫之輩呢。」

    織成有些驚訝,只見對面殿門打開,一人大步入內,足音堅定,隱帶風聲。

    他先向曹操行了一禮,便轉過身來。

    而眾人看清了他的面目,也紛紛見禮道:「五官中郎將!」

    此時曹丕雖然還只是中郎將,但已隱然為曹操接班人。況在這樣非常時期,便是何晏也不得不勉強行禮。

    曹丕外披軟甲,身著勁裝,手拿一對短戟,越顯得英氣勃勃。

    他手一指,竟是向著織成方向,笑道:「公gan你們先前在這殿室之中,不曾觀陣,所以不知你眼前這位甄娘子,不僅帶了綾錦院織奴,執劍背弩,與我衛士同守冰井台,且她自己還曾殺入敵陣之中,更親自擊殺了數名武衛!其武勇之威,只怕尋常調脂弄粉的男子,是遠遠不如的!」

    擊殺了數名武衛!

    這消息不吝於一枚現代的重磅炸彈,砸入人群之中,頓時有雨一般密集的目光,齊齊向織成投了過來。便連劉禎,也不禁眼中大亮!

    這殿室中人,多為隨侍曹操的士和勳貴,風花雪月在行,衝鋒陷陣就不行了。曹操唯恐他們心中害怕,先亂了自己陣腳。便讓人設宴於這殿室之中,將他們都拘在此處,只許飲酒作樂,卻不許離開殿室半步。先前織成在北城門口,弄出那樣大的陣勢出來,這殿室中人竟是絲毫不知。

    所以如劉禎這樣血氣尚在的士,才會一俟曹操出現,便主動要求上陣殺敵了。

    他們既與曹丕相熟,自然知道他向來沉靜端方,絕無虛言。

    武衛是什麼人?那是軍中精銳,人人都見過紅、殺過人,可不是尋常的侍衛護軍可以比擬的。所以聽說武衛叛亂,大家才如此慌張。

    眼前這個面色蒼白的清麗女郎,竟然能同他們廝拼,還殺了數名武衛?

    看向織成的目光之中除了驚奇,更多了幾分敬畏之意。而何晏那張粉面,在聽到曹丕說到「調脂弄粉的男子」這七個字後,顯得更加黑了。

    曹植偏偏在此時笑道:「但不知那些調脂弄粉的男子,能有多大的膽子,竟敢要這樣武勇颯爽的巾幗丈夫,前來侍酒陪宴?」

    眾人之中,有的已露出笑意。但曹氏兄弟固然是曹操之子,何晏卻也是曹操假子,頗得寵信,哪邊也不願得罪,只得生生地忍住,不敢露出分毫。

    何晏氣得粉面黑中含赤,正待要想說幾句譏諷,曹操卻早知這幾個真假兒子之間暗潮洶湧,當下朗聲道:「本相已令五官中郎將率虎衛主力出城,與陸侍中前後夾擊,平息叛亂,便在須臾!到時便如公幹所言,以叛軍之頭顱,再為諸位佐酒罷!」

    他目光掃過殿室內諸人,面上流露出強大的自信:「各位若有興致,不妨隨本相出殿,便倚這摘星樓之闌干,同觀平叛之戰!」

    夜風習習,璨星滿天。這個時空沒有工業污染,天空更是明淨之極,毫無雲翳。站在這摘星樓上,只覺星辰近在咫尺,彷彿真的伸手便能將它摘下來。

    而與這樣寧靜美麗的夜色相對的,便是樓下遠處,北城廣場之中,沖天而起的喊殺聲、金戈聲,交錯揮舞的火把,是雙方戰士在激烈地廝殺,那些火光映紅了半邊廣場,與瑩燦的星光交相輝照。

    「丞相什麼時候下的令,讓五官中郎將出城?我……我怎麼不知?」織成一手扶住闌干,疑惑地看向曹操。

    「丞相有令,出城殺敵,任何人不得退後,違令者斬!」

    大聲的呼喝之聲,自銅雀台下,被夜風傳到摘星樓上,打斷了織成未完的疑問。

    織成放眼望去,但見銅雀台下城門大開,曹丕為首的一騎黑馬,如閃電般率眾殺出,眾騎士叱喝著挺矛催馬,逕直向前衝鋒而去,與眾武衛纏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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