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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二十九章 計謀 文 / 東海龍女

    洛神門!

    跟洛神還真是有緣,從自己在柯以軒書房中看到的那幅畫,到穿越過來的第一次落水,再到後來與曹植兄弟的相遇,還有「敬神衣」中因此而改變命運的陳順容,甚至是在織室中拜師學武,都離不開洛神的影子!

    從小歷經坎坷,在最飢餓的時候,上蒼也未曾降下一個熱騰騰的饅頭。所擁有的一切,小到一根針、一粒米,大到一所房子、一個工作,都是靠自己一點一滴拼出來的。

    因為沒感受過神跡的眷顧,所以在織成的心中,也從不信什麼天命。

    然而在那一刻,一種詭異又古怪的涼意,緩緩從心裡升了起來,讓織成不禁打了個冷戰。

    孫婆子以為她神情古怪,是因為這洛神門的名字,又道:

    「依我想來,這個名字恐怕也是我師傅她隨口說出來的,當不得真。」

    織成不禁問道:「師祖是何來歷,想必也不是平常的女子罷?」

    孫婆子搖搖頭道:「說是我的師傅,但生得美,看上去並不顯老。這織室中也盡多世家子女出身,沒在織室中經過折磨之前,也多是標緻出色的。可是我冷眼看了這麼多年,卻沒見過一個人比得上我師傅那通身的氣派。」

    她閉了閉眼,喃喃說道:

    「我原也是出身世家的……後來家敗族破,親人也大多死於戰亂。我也染上疫病,昏睡在路邊。那裡原是人煙鼎盛之處,但歷年兵災,良田變成荒野,方圓百里都沒了人影,草叢中只有狐兔奔走,倒處都是倒斃的屍首,和新鮮的白骨。」

    織成當年只在曹操的詩中讀過「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的句子,卻沒有想到,就在眼前這個活生生的孫婆子身上,這是真實發生過的慘烈往事。

    「當時我全身燙熱,神智昏亂,以為自己必是要死了,卻被路過那裡的師傅救活過來。她帶我在一個偏僻的山谷結廬而居,又教了我天一神功。說是師傅,其實她更像我的姊姊,我以前有個姊姊,也像她一般溫柔和氣……本來我應該在那裡一直侍奉在她身邊,可是後來,我心中一直放不下家人,想著要去尋找他們,就辭別了師傅。」

    「那……後來您為何會進入織室?」

    織成又問道。

    「我到處去打聽家人的下落,但亂世之中,即使是世家大族,瞬間灰飛煙滅的也不在少數,我的家人……我也再沒聽說過他們的下落。我思念師傅,星夜兼程地趕回那個山谷草廬去,到了那裡,才發現人去廬空,桌椅床榻,都積了厚厚一層灰,師傅竟然不知在何時離開了。」

    「我以為她還會回來,在那裡一直等著她。等了一年又一年……只到三年後,師傅始終也沒有回來,我想她再也不會回來了。像她那樣的女子,天下間何處不能落腳呢?便是這山谷草廬,也是當初救我時匆匆搭建,想必不過是她暫駐之所,她也想不到我還會回去找她,所以棄廬而去……」

    孫婆子歎息一聲,肥黑的臉上,浮起一種說不出的悔恨惆悵之意:「早知如此,我根本不會離開她,師傅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不過,」

    她的目光落到織成身上,多了幾分暖意:「現在我又有了織成你了。」

    「師祖雲遊天下,只要有緣,將來您一定還會見著她的。」織成安慰道:「您不必因此而難過。」

    「後來戰亂頻頻,周圍的人都遷走了。我在那山谷中雖能以打獵為生,但缺糧少菜,生活實在難以為繼,不得不離開了那裡,一路流浪至鄴城。後來便應了織室的役婦,一直做到現在。」孫婆子苦笑一聲,道:

    「師傅的來歷,她從未說起過。但既通略,亦懂武技,絕不是平常百姓家的女子。最難得的,是她心境襟懷,不要說遠勝女子,便是男兒也多有不如。

    當初在山谷結廬而居時,我無意中曾在一處崖邊,發現許多野葡萄,我一時好奇數了數,竟有三千餘顆。用來釀製美酒,艷紅如血。其滋味殊絕,不輸於當年盛行於世家大族之間的那些西域珍釀。用泥封住酒罐,到冬天時飲用,別具一番情趣。師傅也很喜歡,曾經在酒後,於大雪中做旋風一般的劍舞,並賦詩云:

    『三千芳魂滅,一杯艷如血。甘香盈口齒,風骨猶凜冽。自古美酒勝佳茗,從來美人多豪烈。不信試看天寒時,幾個男兒耐冰雪!』」

    織成聽到此處,遙想鵝毛大雪紛飛漫天,絕世美人拔劍起舞之壯麗景象,不禁心懷激盪,脫口讚道:「好詩!」

    孫婆子苦笑更甚,道:

    「當初師傅跟我說,教我武技,不僅是要我防身,還因為我出身世家,眼界開闊,有一技在身,或許能幫到更多的人,做成更有意義之事。只可惜我入織室以來,眼見天下亂象仍未平息,百姓仍是流離失所。偏這小小織室之中,又多傾軋之事。我心中迷惘,又苦於身是女子,不像男子一樣行動自由,更沒有蕩滌妖氛之力,漸漸便也得過且過,將師傅當初的期望拋諸腦後。近幾年中,甚至連功夫也不怎麼練了,整個人也變得癡肥呆滯起來。縱然他年有緣,又有什麼面目再見師傅?」

    織成滿腔熱血尚未平息,昂然說道:

    「師傅此言差矣!當今時世,雖然女子不如男子一樣,行動自如。但若步步為營,潛心操持,縱然不能做下驚天立地的大事業,也好過庸碌一生,止步不前!」

    孫婆子露出讚賞的神色,歎道:

    「從你說『休言女子無英物』時,我便知道,你才是真正像你師祖的人!師傅實在是慚愧無言,唯有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將來見著你師祖,或可勉強贖回一些我的罪過。」

    自那晚後,孫婆子便夜夜前來,指點織成的吐納之術,十分盡心盡責。織成如今在辛室中頗為威信,再不像當初身為十五娘之時,樣樣要受人的掣肘。孫婆子本身又精於武技,身法輕捷,倒也無人得知。

    只是這數晚之中,織成一直勤練不懈,甚至連覺也不睡,只專心於吐納之術。只覺靜坐時收斂心神,專注於氣息的運行時,整個人都彷彿進入一處極靜之所,全身舒暢,比真正的睡眠之中,所得到的休憩安寧似乎還要更多。

    這幾日連槿妍也說:「姐姐不知最近吃了什麼仙丹,彷彿從肌膚深處都透出光來。」

    織成自己攬鏡而照,也覺整個人雖說不上容光煥發,但比之以前的面黃肌瘦,的確是多了幾分柔和的光澤。

    她五官輪廓原也甚美,否則也不會被陸焉等人認為有甄洛六七分的神韻。只是自來到這個世界以來,一直掙扎求生,歷經危難,多費心力。織室中飯菜更說不上什麼營養,更別提用什麼化妝美容之物,淹沒在一大堆面黃肌瘦的人中,頗不起眼。

    回想那天在化人場與孫婆子初次交心時,孫婆子暗自運功之時,那一瞬間其面容大有變化,也似乎變得通透瑩潤許多。想必這天一神功果然走的是陰柔的路子,與女子稟性十分相合,五臟受到了真氣滋潤,才會體現於皮毛體膚。織成雖然知道身處這樣險惡難辨、朝不保夕之所,還在意外貌未免有些好笑,但女子愛美出於天性,看到自己皮膚好了起來,還是忍不住高興,練功更勤了幾分。

    這一晚她照常洗沐完畢,孫婆子來指點過後,她便掩上門來,自行練習。

    不知坐了多久,忽覺一團熱氣,從丹田徐徐升起,先到胸口,再擴散開去,化為一道熱線遊走週身,所到之處,似乎毛孔一個個隨之張開。窗外清涼的月光,如水一般自毛孔中緩緩沁入,冷熱交濟,舒爽莫名。

    織成先前聽孫婆子說過,練過一段時間後,元氣便會凝聚,所以也不以為意。但隨著那道熱線自頰邊緩升而上,剛到耳際,只覺嗡的一聲,彷彿誰拿一隻小錘,在耳膜上輕輕一擊,差點讓織成跳了起來!

    就是隨著那嗡的一聲,無數聲響湧入了耳中!

    從來沒有想到,平時一片寂靜的織室之中,竟會有這樣多雜亂的聲響!

    磨牙聲、夢囈聲、鼾聲、還有受傷未癒的織奴,在睡夢中喃喃的呼痛聲,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此起彼伏,敲擊著脆弱的耳膜。

    孫婆子先前也對織成說過,修習天一神功後,心神更加收斂,少了許多雜念分神,所以聽力增強許多,這也是在意料之中。只是初時這些聲響湧進來時,多少有些不適應。

    正努力控制自己的氣息,試圖將那些聲響驅除時,忽聽一人道:「你這計策,可當得真?」

    聲音雖然刻意地壓低,但那尖利的嗓音,和一種掩不住的刻薄意味,卻讓織成一下子就分辨了出來:是乙室大娘!

    另一個謙卑的女子聲音響了起來:

    「大娘,你不知道明河……就是辛二娘這丫頭盯得有多緊!我好不容易這會兒抽了空出來,要是被發現了,以辛大娘那個賤人的狠毒心性,恐怕明天就活不成了!如此大娘還不信奴的誠意麼?」

    竟然是豐儀的聲音。

    聽她二人說話的聲音,似乎比那些辛室織奴們的呼痛聲還要遠上一些。看來果然是豐儀趁著夜深人靜溜了出去,在辛室外尋了一個僻靜之所,與乙大娘碰了面。

    乙大娘唔了一聲,不置可否,似乎並不太相信豐儀。

    只聽豐儀諂媚地笑道:「大娘您聰明過人,奴就是不說,您也一定猜到了奴的來意。」

    織成早知豐儀並沒有真正臣服自己,一直在伺機而動。只是織成一直以為她會借助院丞之力,沒想到她聯合的人竟然是乙大娘。

    果然乙大娘嗤地笑了一聲,道:「我自然知道,你想幹掉你們大娘,自己來做辛室的大娘。說起來,這些年中你給院丞大人也孝敬了不少,當年依附你們前大娘賺的一些銀錢,只怕都落入了院丞大人的荷包罷?你為何不找他來幫你,卻來找我們這些苦命人?」

    豐儀歎了一口氣,道:「院丞大人最近也不知怎的,連個影子都不見。我又被看得死死的,辛室那些人也都吃我們這新大娘拿了下來,怎敢輕易去煩院丞他老人家?原說徐徐圖之,只是眼下有一樁要緊事,卻等不得了。」

    乙大娘笑道:「你可也是盯著那敬神衣?」

    豐儀哎喲一聲,似乎滿是欽敬佩服之意,賠笑道:「大娘真是冰雪聰明!這敬神衣可是一件大事!我們這位新大娘人雖然厲害,可是對敬神衣一事並無主見。若依了她的淺薄念頭,恐怕我們辛室的人一輩子都出不了頭了。」

    「所以你就來找我,又怎知我能讓你出得了頭呢?難道還要我乙室之中,再出一個乙三娘不成?」

    乙大娘原是帶笑說的,說到這最後一句時,便有了幾分聲顏厲色,顯然對當初乙三娘越過自己,一躍而成了貴人陳順容之事,還在耿耿於懷。

    豐儀輕聲一笑,道:「奴能有幾個膽子,又有幾分能耐,也不像有些人擅使手段,忘本無情。況且大娘你這般出眾的人才,只要防備得當,便是有那個機會,誰又能越過大娘去?」

    她聲音更低了些,若不是織成凝神靜氣,幾乎將耳力提到最深的程度,幾乎聽不清她的話語:

    「奴知道大娘今年冥思苦想,卻始終未能織出合意的彩錦,非但怕比不過其他織室,甚至擔心壓不過去年的『流風回雪』錦,正為之煩惱呢,是也不是?」

    「這與你何干?」乙大娘勃然大怒,低喝道:「你是想看我乙室的笑話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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