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佟庭烽的心,狠狠被刺痛了一下,卻只能選擇自動忽略,把它當作了氣話。
現在的他,沒辦法和她一般見識窠。
「你想去屏山是嗎?我跟你一起過去!燔」
佟庭烽把孩子交給母親,追出來,攔住了她的去路,表示了這樣一種意願,把自己的姿態放的很低——哪還像那個高高在上的首相,現在的他,只是一個在討好妻子的尋常男人。
首相夫人專用的病區樓層,不接待其他產婦。這主要是從安全角度出發作得考慮。
並且有保鏢執勤。
這層樓有兩道電梯,兩道行走樓梯,每處皆有兩名保鏢守著,走道上,另有兩個保鏢來回巡邏。
這一刻,他們看到首相緊張兮兮的追著他們的首相夫人,紛紛讓開道,驚疑這對夫妻這是怎麼了?
「讓開!我不想給你難堪,也請你別找我麻煩。」
她輕輕叫。
一身素黑,肌膚蒼白,唇色慘淡,就像一朵正在凋謝的花蕾,更像一抹幽靈。
「我母親一定不想見到你。我也不想再見到你。」
她不許他去參加喪禮。
「阿寧!」
電梯在這個時候開了,霍啟航出現在電梯內,看到他們,輕輕叫了一聲。
寧敏不語,默默走入,站定後,聲音冰冷的再度對佟庭烽說:
「不要跟著我!我們就此結束。別再相見。」
一字一字,說的真狠。
霍啟航看了這對夫妻一眼,覺得氣氛很不對勁:寧敏的眼神,是悲恨交加的;佟庭烽面色很難看。
「我會看著她,陪著她。謹之,你先送佟夫人以及小寶寶回去……」
今天他們出院,他刻意來探看一眼。
之前發生過什麼,霍啟航都已知道,他很希望他們之間的關係可以緩和,但就目前看來,依舊很糟糕。
「那就有勞!」
佟庭烽並不樂意,但他清楚,妻子很想和他劃開界限。他不能逼的太緊,只能同意。
電梯門緩緩合上,寧敏至始至終面無表情。
曾經有多恩愛,現在這一幕,就有多揪痛佟庭烽的心。
電梯內,一片冷寂,清晨乘電梯的人,只有他倆。
霍啟航側眸盯視:她是如此冰冷,裡頭到外,散發著寒意,該有多濃烈的悲傷,才讓她整個兒凍結成這樣。
他明白的,最近發生的事,對她造成的傷害,是空前巨大的。
他伸手,想將她擁入懷,想融掉她身上的冰與霜,指尖幾乎要觸到她發上,又縮回,因為門鈴響,有人進來,帶來一陣嘰嘰喳喳的說話聲。
可那種熱鬧與她無關。
她依舊安靜。
似一座遺世獨立的雕像。
到了底樓人群蜂湧而出,他拉住了她的手。她的手無比的冰涼,涼到令他擔憂。
他摘了大大的墨鏡,又看了她一眼:
「正門那邊有媒體,跟我過去,我的車在地下室!我送你過去!」
寧敏回眸看,被牽著走,沒有反抗。
一路急走,來到幽暗的地下車庫,遠遠就看見了他的悍馬。
他給她開了駕駛室門,她默不作聲跨了進去。
出於這一種本能的警覺,她一坐進去,就感受到車後座還有人。
回頭望時,霍啟航已經開了後車座門:
「小單,你自己去學校拿資料,我不送你過去了……待會兒自己打車回家……」
霍單靠在那裡冷冷的看著。
他有看到那個熱情洋溢的女人,如今,眼神冷如冰刀,兩相比較,判若二人。
他沉默了一下,下車,而後,站在原地,望著車子離開。
幾天前,他在聽說
了一些有關寧敏的事,之前因為母親之死而生過恨意,現在呢,不恨了。都是受害者。現在的她,心情肯定比任何人都痛苦。
二
一個小時之後,寧敏在出現在屏山老區,老區門口,有特派的警衛在站崗。想進去,就得有小區的特許通行證。很多記者都被攔在門外。霍啟航的車也被攔截住了。
適時,陳祟及時出現,這才讓他們的車子駛了進去。
未入家宅,便有哀慟的喪樂傳出。
寧敏下車,緩步走入自家排屋,兩口冰棺痛煞她心,滿目白綾,刺痛她眼。
回家的熱鬧已不在,只有滿心淒涼。
無語淚先流。
一片五彩的花圈中央,兩張遺相並排,她長長跪於地,失聲痛哭。
不知哭了多久,淚水迷糊了眼。
她隱約聽到有人向她逼近的凌亂的腳步聲。
下一刻,一根棍子將她打倒在地:
「給我滾出去!」
那一棍,出自凌珠之手。
昔日的慈母,今日化身為憤怒的夜叉,手執一根僧人棍,將曾經的愛女打倒在地。
那棍子曾是寧敏練功的兵器,在自家草坪上,遺相中的男子曾經為愛女一次又一次演繹棍法之奧妙。
寧敏記得小時候,自己淘氣,把鄰家一個男孩子給打得全身烏青。
母親知道了,氣得拿著這根棍子追殺她。
父親見狀,過來奪了棍子,改而遞了一根雞毛撣,說:
「這一棍子打下去,得打死人。訓孩子,這根就夠用了。」
其實母親只是嚇唬她,哪真會捨得打。
今天母親是真打了,使得力道絕對是不含糊,可父親卻再也不會跑出來勸了。
寧敏吃痛,感覺到霍啟航想來扶,她搖頭,制止,爬起,跪好。
第二棍隨即襲來,再次落在她背上:
「出去。!」
凌珠聲嘶力竭的叫著。
寧敏跪得直直的,任由母親打,大聲有力的叫:
「我生是寧家人,死是寧家女。這輩子,我就姓寧。」
凌珠惡狠狠的瞪著,就像豺狼,想將她生吞活剝:
「寧家沒有你這種不孝女!滾,馬上滾……」
「我不滾,這裡我的家,我不滾!」
第三棍,再次落下,她沒躲。
第四棍,第五棍,無情的落下,她硬生生的扛著,承受著。
耳邊,竊竊議論之聲,頓時在零零落落的響起。
人不是很多,父親是獨子,能來的多是母親那邊的親戚,來往圍觀者多是同一小區的軍區家屬,或是一些同在一個部隊工作的戰友。
他們震驚:寧家竟會飛來這樣的橫禍!
他們更在詫異:素來愛女若寶的凌珠怎會如此咬牙切齒的毒打女兒?
這到底是怎麼了?
有人想來勸,卻被凌珠驅離,於是無人敢來勸。
霍啟航忍終於無可忍,想上去,一道人影自大門外閃現,疾步如飛,撥開擋了前路的幾個圍觀者,撲了過去,跪倒於地,替那嬌弱的身影擋住了那高高揚起的棍子。
下一刻,一記重重的擊打,落在他身上。
很疼。
他發出一記悶哼之聲。
有人發出嘩然大叫之聲。
「是佟大少!」
「天吶,是首相,凌珠瘋了,敢打首相……」
凌珠的情緒不受控制,手中的棍子停不下來,又接連落下數棍皆打在佟庭烽身上。直到被自家兩個內甥給攔住,奪走了棍子。
「姑姑,您這樣打,會出人命!這事,怎麼能怪敏敏……」
大表哥嚴肅的在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