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庭烽走出特護區後,郝軍閃了出來,淡淡看了一眼,面色沉沉:這個佟庭烽,還真沉得住氣。
一會兒,手下來報,佟庭烽驅車離開了醫院去了落腳的賓館,只留一個保鏢守在附近儼。
他揮揮手,讓手下離開,吩咐了幾句,沒有特別的事,嚴禁任何人進行這層病區。又站了好一會兒,才去了病房。
進去時,看到特護在換鹽水,寧敏枕在床頭,和霍少齊頭而眠,或是因為太累,睡的有點沉,沒醒。
特護原想叫醒這個美麗的女人,回另一間陪客房去歇著,卻被郝軍阻止稔。
他把這特護拉了出來。
這樣挺好——霍少醒來就能看到自己心愛的姑娘。
清晨,寧敏正在夢裡迷亂,臉上似有被撫過的觸感,泛開,輕輕的,小心翼翼的。
她在夢裡,看到佟庭烽笑吟吟牽住了找不到出口、在鋼筋叢從中橫衝直撞的她,問:
「幹嘛轉圈圈?」
她摸摸後腦,挺無奈:「認不得路了!也不知道要去哪裡!」
他挑眉:「要不要跟著我走。去哪裡,我來定。」
她想了想,點頭,就這樣被牽走,向著一個有陽光的地方一路向前。心情,也被曬的暖暖的。
這時,在他們前進的路上,突然出現了霍啟航,正用憂鬱的眼神睇著她,手上牽著晚晚。身邊,郝軍跟著,淡淡看著。
「媽媽,你不要我和爸爸了嗎?」
晚晚哀哀的看著她,突然跑來抱住了她的大腿。
父親和母親也突然乍現:「敏敏,做事要好好冷靜的想清楚了。」
她就此驚醒。
額頭生汗。
薄薄一層。
心,在狂跳。
因為那兩個男人,她,為難。
收到心神,她看到臉邊,一雙深深的大眼,正在睇著,有只大掌,正撫著她的臉,描勒著她的眉。
不是佟庭烽,而是霍啟航。
他臉上的呼息套,已經取下,正側頭,安安靜靜的審視她,眼底的溫和,令那張冷峻的臉孔,多了幾分柔韌。
對上這樣的眼神,令她恍惚的好像回到了過去:她在他的辦公室裡偷懶,他忙完,來到她身邊,偷吻,靜靜的看著,目光,帶著無比的寵溺和歡喜,就像朦朦發亮的月光。夢幻,美好,讓人情不自禁喜歡。
舊景重現。
只留感慨萬千。
太過於遙遠,而有了一種疏離的距離感。
「知道嗎?這是我六年以來,最想看到的一幕,一睜眼,看到你在枕邊。睡的甜甜。還和以前一樣,親密無間。」
他的唇,乾裂;他的聲音,沙啞;他的隱約笑容,迷人,呈現的是很多人不可能欣賞到的風情。
這樣的他,太能勾起她的舊情。
她小小的吸了一口氣,消毒水味道裡夾雜著他的味道——那種咖啡香似已浸入他的骨髓。
緩緩地,她坐直,看到半遮的窗簾外,有光射入,天亮了,他度過了危險期,如期醒來。
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感覺怎麼樣?」
伸手打開了電掣,明亮的燈光讓他們的臉龐無所遁形在彼此的眼底。
她輕輕的問,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溫和的體溫。
「疼!」
他說,面色平靜。
一個大男人,說疼,那代表,真的疼。
她沉默了一下,輕輕的道:
「拿掉了一個腎!壞死了。不得不摘。我簽的字。」
醫院的規定,必須親屬簽字,才能動手術。郝軍和楊開都不肯簽,他們不敢擔這個責任。他們對醫生說:這位是傷者的未婚妻。可以簽吧!就這樣,她簽下了那個名字。
「哦!」
霍啟航只怔了一下,神情有點寧靜,然後,是微然一笑:
「我原以為這輩子就過去了。還好,老天總算沒有虧待我。終於還是給我留了一線生機。不錯!上帝為我關了一扇門,至少還給我留了一扇窗。」
寧敏愣愣的看著,覺得這個男人,有點陌生,生活態度,似乎一下子豁達了很多。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他又低低接上一句。
她鼻子發酸起來。想到的是,他為了來澳洲而失去了首相位置的初選。昨天,是初選——事隔六年,他在那個位置上精心籌謀了那麼久,緊要關頭,他卻放棄了幾乎唾手可得的權力,有很多人看來,這恐怕是傻子行為。
也的確,有點犯傻。
「你不後悔嗎?」
她低低的問。
「我只後悔一件事!」
暗啞的聲音帶著某種追悔,輕輕響的起:
「六年前,我放掉了你。這是我做的無奈的事。
「可如果,一切可以從頭再來,也許,我還會因為種種客觀的原因,而那麼選擇。
「但,我會在六年後重新遇上你的那一刻,再也不放手。第一時間讓你成為我的太太,從此,再不放你走出我的視線。
「四個月前,那一次使的欲擒故縱,是我做過的最最後悔的事。我想要你想的那麼刻骨,卻因為一時托大,將擺在眼前的幸福,跌了一個粉碎。我怎麼就那麼的蠢?
「穩重了三十一年,卻在處理這件重要的事時,出了這麼大的紕漏。
「在和你失聯的這段日子裡,我時常會想起這個痛骨。有時,恨不得崩了自己。」
有什麼像是堵住了她的喉嚨一般,寧敏一時說不出任何話來。
他並不後悔六年前的選擇,也的確,六年前,與霍家而言,也是一個生死攸關的時候。他的選擇,是受他母親所迫,也是形勢所逼——
他後悔四個月前的小心機。
也是,回首想想,那時,他一舉將她拿下,也許她會從這一場悲劇中脫身。芮中將無論如何都不會要求霍家長孫媳婦帶隊去救人。可生活在於任何人而來說,都不可逆轉,這世上從來沒有後悔藥。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決定付出應有的代價。
他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他以拇指摩挲著那份細膩,想動,可一動,就疼。
「別動!好好躺著!」
寧敏按住他,這人醒了之後,怎麼這麼不安份。
嗯,私下相處,他從來就不安份。他喜歡抱她,吻她,捏她的耳垂……
或是用羽毛,把睡久的她吵醒。
或是和她一起磨咖啡,就像連體嬰兒那樣。
讓他在大白天睡覺,有點不可能。
除了一回,他胃出血,醫生讓他掛點滴,他覺得無聊,依舊想開視頻會議。她惱了,把手提一放,喝了一聲:
「睡覺!」
他挑眉:「你要是肯陪睡,我考慮!」
她一咬牙,陪了。兩個人一起睡,他吻她,直把她的唇吻的紅腫的走不出去,這才滿意的睡去。害她被郝軍笑了好幾天。
私下,這傢伙取笑霍:
「不是身體不適嗎?還有勁兒長時間辦事兒。」
這是她第二次,瞧見他病躺在床上,唯一的差別,這次,他動彈不得。
「我想抱抱你,可是我坐不起來。敏敏,你能抱抱我麼嗎?」
那目光,流露著太多太多的貪戀,以及熱切的期待,語氣也帶著太多的渴望。
如果,他能動,哪會用嘴說,而直接將她壓倒深抱。
現在的他,是有心無力。
寧敏回過神,拇指不斷的摩挲著手上的戒指,一遍復遍,摩得它幾乎發燙,燙到指尖觸碰不上。
「好!」
她湊上去,將半個身子倚到他身上,盡量不壓到他,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將額頭貼著他的臉。抱他。
他呢,一手勾住了她的背,緊緊的。
心跳,都在加速。
霍啟航心酸的彎了彎眉兒,是喜悅的,終於,他將她重新擁在懷,這與他而言,太重要太重要。
寧敏呢,心底很清楚,她不該和他親近。現在的她,有丈夫,已經成立了一個她想用心維護的家庭。
可是面對那樣的目光,她沒辦法推拒。
這一刻,她的心,是煎熬的,是凌亂的,是惶惶不安的。
可,他的懷抱,也一直是她沉迷的世界,感受著她的貼額吻,會讓她覺得,自己依舊是她掬在手心上的珍寶。依舊沉醉在那濃情蜜意的初戀中。依舊是美好的一對情侶。
她微微動了一下,抬頭,想說話,他正好低頭,四目交織中,他吻住了她的唇。
隔壁,監控室,楊開睇著視頻上的畫面,微微一笑,將其定格……
一分鐘後,佟庭烽收到了這樣一張能讓人抓狂的照片。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