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漆黑的天一山莊內,幾個守夜的侍衛眼前,突然飄過了一陣風。不過,稍微有點武功底子的人可以看清,掠過眼前的,是一抹如幽靈般輕盈的白色身影。
看見這種極不尋常的景象,侍衛們只是愣了一愣,相互望對方了一眼後,又很快都恢復成了那張木頭般面無表情的臉,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平靜地,就好像這天下第一的天一山莊經常會有鬼魅出沒似的。
其實,這些侍衛作為武林大派中訓練有素的精英,自然不會是如此遲鈍無能之輩。而是因為,他們已經從那迅捷的身手和飄過時身上傳來的那沁人心扉的獨特幽香中,認出了那個身影。
半個多月了,她,總算是回來了。
熟門熟路地摸到了武林盟主的天華居。望著這座自己熟悉的樓閣,深吸了一口氣,嵐欣忽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之前為了排解真正放開一段感情後,那種心靈的空虛,同時,也為了最後重溫一下這個已經待了近五年的世界,她又到處遊蕩了些日子。
不過,遊子畢竟是要歸家的。就算玩地再瘋,嵐欣還沒忘記自己是武林盟主。天一山莊那麼多事情,總不好老讓月無垠替自己扛著。
現在才發覺,原來在心底裡,她已經把天一山莊當成了自己的家,一個可以避風、可以停泊的「家」。只可惜,這個地方,她怕是已待不了多久了。
夜已經深了,多日的漂泊讓嵐欣的確感到了身心的疲憊。不想大半夜地驚動莊內其他人來為她接風洗塵,先回天華居美美地睡一覺,一切等明天精神養足了再說。
從她剛才經過時,那些守夜的侍衛的反應來看,天一山莊這幾日應該沒出什麼大事。
想著,嵐欣緩步走到了天華居門口,正準備推門,然而,嵐欣卻突然神經緊繃了起來——
殺氣!
濃烈的殺氣,猶如一張網一樣地把嵐欣罩了起來。讓嵐欣身上的每寸都如臨大敵般地起了疙瘩。
是誰如此想取她性命?
還沒等嵐欣多想,一柄銀色的長劍,就已經朝著嵐欣的後背飛速刺來。嵐欣迅速地轉身,險險地避過了致命的一劍。卻還沒等緩過神,又一柄長劍緊接著從另一個方向飛了過來。
「鐺∼∼∼」
一聲金石相擊的響聲,清脆而悠遠。
嵐欣剛好抽出懷中的玉扇,架住了揮來的長劍。趁著這當口,嵐欣才看清,那個手握長劍的人,一身漆黑的夜行衣,全身裹地嚴嚴實實地,只有眼睛露了出來,或者,更確切地說,只露出了一隻眼睛,一隻蘊藏著攝人殺氣的眼睛!
見一擊不成,被架住的劍又很快地變了一個方向,繼續朝嵐欣砍殺過來,而之前的一柄劍也不失時機地直挑嵐欣沒有防備的後心!
兩柄劍迅如閃電,一攻一守,虛虛實實,配合地天衣無縫,默契地好像同一個人!
蕭莫寒的那對孿生侍衛?!
雖然認出了想要她性命的人,卻令嵐欣心中更加地不安,蕭莫寒究竟知道了什麼?竟想將她除去!
不過此刻,要應付面前青衣藍衣兩個侍衛的凌厲攻勢,已經容不得嵐欣分神想其他。
青衣藍衣身為皇帝的貼身護衛,武功本就不弱,加上兩人聯手更使威力倍增,而最重要的就是,兩人在攻擊嵐欣時絲毫沒有給自己留後。
通常情況下,高手在對決時,若有十分的勁道,人們一般會出七八分進攻,兩三分防守。這樣,即使一擊不成,也好全身而退。但是此刻,兩個侍衛的招式卻完全是十成十進攻,即使前胸、頸項、面門等處要害大開,也毫不在乎。面對這種不要命的打法,嵐欣也感到很吃力。一邊要阻擋他們天衣無縫的劍陣,一邊還要防止自己失手傷人,的確不太容易。而且,他們的速度實在太快,嵐欣還來不及凝聚內力將他們震開。
至於結界,那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不到萬不得以不能輕易顯現,尤其是面對別有用心的敵人時。
真搞不懂,自己跟他們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要如此以命相搏。嵐欣有點頭痛了。
一邊與兩人交手,一邊飛快地思索著破敵之計。
防禦間隙,無意中望見兩人蒙著黑布的一隻眼睛時,嵐欣忽然有了主意。趁著他們全神進攻,不及防守面門的弱點,嵐欣在躲過一劍後,手中的扇子迅速朝面前的一個人面門上一揮,在另一人揮劍之前,把他的面罩給勾下來了。
拚命想隱藏的秘密突然曝光,人難免會有一瞬間的呆愣。而呆愣的時間,取決於那個秘密對於這個人的影響力。
事實證明,這個秘密對這對孿生兄弟的影響力不是一般地大。因為,等嵐欣把另一個人的面罩也摘了,再點了他們的幾處**道,令他們無法動彈後,兩個人似乎才剛反應過來。
有些驚異地望著面前無法動彈的兩人——蒼白地像是很久沒見陽光的臉上最最醒目的,是兩人一左一右各有一隻非常特別的眼睛,眼睛內瞳孔的顏色不是平常人一般的黑色,而是一隻碧綠,一隻深藍!本已不俗的相貌,配上一隻異色的眼睛,使得整個人不自覺地透出一種妖冶。
原來,這就是兩人終日蒙著一隻眼睛的緣故。
對這個世界,在還不明白基因突變為何的人眼裡,人的眼睛就應該是黑色的,只有神才擁有金色眼瞳。而擁有其餘顏色眼瞳的,則都是妖孽!
從兩人竭力隱藏的這異眸深處,嵐欣彷彿看見了一抹難以掩去的孤寂與悲涼。那是只有被世人所厭棄,所排斥的人,才能真正體會到的痛苦。
不過,再細看這兩隻眼睛,似乎又有一種親切感油然而生——
好像!
真的好像!
好像以前在地球時,鄰居家養的那只波斯貓。通體雪白,眼睛也是這般一籃一碧。
嵐欣記得以前有空時,就喜歡逗那隻貓咪玩。鄰居家那位婆婆還保證,等波斯貓生了小貓仔,就送一隻給嵐欣。不知道是不是由於獅子座的緣故,嵐欣對貓科動物都特別有好感,如果老虎不吃人的話,她也不介意在家裡養一隻。
就這麼饒有興趣地看著兩隻特別的眼睛,一時竟也不在意面前這兩人之前還想要取她的性命。
與此同時,青衣藍衣兩個侍衛也對這個女人在發現他們的真面目時的反應十分地意外——一點也沒有普通人看見異瞳時應有驚恐,也沒有嫌惡,只是很有興趣地注視著他們。這似乎是他們有記憶以來,第一個敢這般無所畏懼地直視他們那兩隻受詛咒的異瞳的人,甚至在那清純如水的眼眸中,還有種叫人琢磨不透的興奮,彷彿見到了心儀的寶物一般。
因為這意外,令青衣藍衣一時竟也忘了自己埋伏於此的初衷,只是以驚訝的眼神回視著嵐欣。
於是,剛才還打得你死我活的兩撥人,此刻就這麼靜靜地注視著對方,直到——
「喂!你們在幹什麼!」
朝發聲處望去,只見,蕭莫寒正疾步走來,鎖著眉,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意,瞪著正在「眉目傳情」的三人。
看見蕭莫寒,嵐欣不由地揚起了眉毛,帶著諷刺的語調說道:「寒帝,一個月之期早已過了,想不到您居然還在。你仍待在天一山莊不肯走的原因,莫非就是想取我性命麼!」
嵐欣的話,令蕭莫寒有一瞬間的莫名,轉頭看見他此刻一動不動的兩個侍衛——面罩已被揭去,那只不尋常的眼睛完全曝露。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對兩人怒斥:「沒有朕的旨意,你們怎可擅作主張!」
「皇上息怒!」那個左眼綠瞳的侍衛忙道。
由於此刻他們被嵐欣點了**道,無法下跪,只能盡量低著腦袋回稟:「我等實在不忍見皇上被這居心叵測的妖女所迷,整日心神不寧,茶飯不思,更沉迷於此地,多日未回京上朝。屬下實在不想讓我凌煌國的一代基業毀在這個女人的手上,所以……」
聽著聽著,站在一旁的嵐欣的眉毛越挑越高,自己何時成了這麼個惑君的妖女了?這還真是個冠冕堂皇的殺人借口。
「夠了!」蕭莫寒惱怒地打斷了侍衛的話。卻不久後,又輕歎了口氣,低聲道:「是那個老傢伙指使你們這麼做的?」
「皇上,不是的!」兩人很有默契地搖頭否認。
蕭莫寒沒再說什麼,只是出手解了兩人的**,「你們先下去!」
「皇上,可是……」兩人有些不放心地瞥了此刻正像看戲一般站在一旁的嵐欣一眼。
「你們想抗旨?」蕭莫寒厲聲道。聲如洪鐘,盡顯帝王威儀。
「屬下不敢!」
望見兩個侍衛的身影從視線中消失,嵐欣輕勾起嘴角,對蕭莫寒道:「皇上是不是想說,這次又是你屬下背著你幹的?」
蕭莫寒沒有回答,只是緩緩地走近嵐欣,一雙如海般深邃的眼眸中透著一種危險,月光映出的身影,幾乎將嵐欣全部罩在了其中。就算再遲鈍的人,此刻也感到了一股難以忽視的壓力。
嵐欣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但蕭莫寒似乎不準備讓嵐欣如意,又上前逼近了一步,同時還伸手攥住了嵐欣小巧的下顎,「你是不是欠朕一個解釋,程盟主?或者,該叫你『穆賢妃』?」
這「穆賢妃」三個字彷彿跟他有深仇大恨一樣,蕭莫寒幾乎是磨著牙齒,從嘴唇中擠出來的。
對於蕭莫寒知道了她曾經的身份,嵐欣並沒有感到意外,畢竟從蕭莫寒開始懷疑小明的身份起,她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至於那個身份,已成為了無法重現的過去式,嵐欣不覺得有什麼好再計較的。只是,她實在不習慣一個男人離她這麼近,近得不僅能感受到他呼吸時的氣息,連眼睫毛都可以根根數清。
掙扎著擺脫了蕭莫寒的鉗制,嵐欣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才淡淡道:「穆賢妃?呵,真是好遙遠的稱呼啊!皇上是怎麼查到的?」
「能稱幽離國太子是『前夫的兒子』,加上其他的種種。程盟主,你除了是那個被軒帝下旨凌遲處死,之後卻又離奇失蹤的『穆賢妃』外,還能是誰呢?」語調不急不高,但卻明顯含著絲絲怒意。
離奇失蹤?
嵐欣不由輕舒了口氣,看來蕭莫寒還不知道她的另一個身份,「既然皇上已經都知道了,那還要我解釋什麼?如果皇上本就看我不順眼,解釋,豈非多餘麼!」
蕭莫寒瞇起了眼睛,狹長的眼眸中,是難掩的憤怒,再次湊近嵐欣,低沉道:「身為凌煌國內最大的天一山莊的莊主,卻與他國皇帝有染。程嵐欣,你讓朕怎麼相信你當這個武林盟主,不是軒帝授意的,不是想趁機對我凌煌不利呢?」
眼睛無所畏懼地回視著蕭莫寒,一臉坦然地回道:「他只是我的前夫,我跟他已經沒有關係了。這世界也不會再有穆雅這個人。信不信由你。」而且是已經徹底地沒有關係了。嵐欣不由地在心中又加了一句。
「呵!敢稱帝王為『前夫』的,程盟主倒是古今第一人。」蕭莫寒冷哼了一下,顯然不相信嵐欣的說辭,「你真的會與他沒有關係?沒有關係還跟幽離國太子如此親密!沒有關係你還親自護送他回去!你敢說你送那小子回去時,沒有見過他父皇麼!」言語中,居然有種難以形容的不安。
嵐欣遲疑了一下,她總不能說自己不僅見了龍雲軒,而且還跟他說了一番話,甚至還在他的皇宮裡掀起了一點風波。只怕,這樣越說越容易被人誤會了,「我還是那句話,小明是小明,他父親是他父親,這是兩碼事。如果皇上硬想將其混為一談,我也無話可說,畢竟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皇上視天一山莊為眼中釘,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你真的不怕朕治你的罪?」
「如果我會怕的話,那也就不配當這個武林盟主了!蕭莫寒,你認為我程嵐欣幾時怕過你?何況,我根本就沒罪!」當神仙就是有這樣的好處,無論事態有多麼嚴重,多麼讓人絕望,她始終有一張世人想像不到的王牌護身。
蕭莫寒微皺了下眉,「程嵐欣,你知道麼,你臉上始終掛著的這般彷彿事事都難不倒的笑,叫人好生礙眼!」說著,又不著痕跡地朝嵐欣走近了一小步。
嵐欣不覺輕笑了一下,沒有在意蕭莫寒的靠近,「是嗎?我倒不覺得。如今,皇上你也不必再拐彎抹角。究竟想怎麼對付我,不如痛快些說出來吧!是又想拿誰的性命威脅我,讓我乖乖聽你的話;還是,不聲不響地把我幹掉呢?又或者……嗚嗚!」
沒等嵐欣把話說完,她的嘴就被堵住了。而且,是被蕭莫寒的唇,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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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再寫一點嵐欣在玄世遊歷的事,後來猶豫再三決定還是盡快結文的好。
祝大家端午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