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鷹天涯坐在書房中,睜大眼睛瞪著手中一封寫給他的書信。信是水絢舞寫的,信的大致意思就是說她要一個人出去闖蕩江湖,順便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望師兄不用掛心。
信只有寥寥幾個字,卻讓鷹天涯的臉色變了幾變——從疑惑到震驚,最後是暴跳如雷!狹長的眼眸中盛滿了沖天的怒火,一用內力,手上的紙片瞬間成了粉末。不過,這樣依舊沒使鷹天涯的怒氣有絲毫的削減。他現在氣得直想殺人!想著,手又往書案上**一拍,書案頓時成了碎木,散落一地。
在書房內氣極敗壞地來回踱著步,以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鷹天涯實在沒料到,從小一直很聽話的師妹居然會不告而別,而且還是在這種時候!
那個女人的藥怎麼辦?!距與那個女人的比武已經剩下不到半個月了,現在一點連進展都沒!還有,以後逼那些武林正派們乖乖聽話的蠱藥怎麼辦?!水絢舞什麼都沒弄好,居然就這麼走了!實在是氣死他了!
哼!師妹,你不仁,就不要怪師兄不義!
他待會兒就傳令下去,將血魂教聖女捉回血魂谷,若是不從,就地正法!
說什麼要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他的命令就是一切!違背他的命令,就是背叛!一個叛徒,留她何用?
無情,是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武器。因為無情,他才能活到今天;因為無情,他才能建立起足以與天一山莊抗橫的血魂教!對誰他都不會手軟,哪怕,是與他一起拜師學藝,相處多年的師妹!
想著,鷹天涯便叫人進來,準備發佈緝拿血魂教聖女水絢舞的血令。血令一出,誰敢不從!若是有包庇者,必將血洗滿門!這,便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血令!
但奇怪的是,鷹天涯呼了好久,卻也不見有半個人進來!
這是怎麼回事?偷懶了?
不可能!
血魂教教規森嚴,玩忽職守者,無論男女老弱,鞭撻一百!
被抽打一百鞭子,不死也去命半條。如此嚴刑之下,誰敢偷懶?!可是——
鷹天涯推門走出房門,發現書房門前竟真的一個人也沒有!怎麼會這樣?人都去哪兒了?鷹天涯感覺此刻的血魂谷內,正瀰漫著一種詭異的安靜。
實在太不可思議了!鷹天涯暗自心驚,他在書房不過坐了一個時辰,也沒聽見屋外有什麼動靜,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人就都沒了!
在血魂谷內搜尋了許久,鷹天涯終於憑著深厚的內力聽到了一點人聲。運起輕功循聲而去,終於在血魂谷的客房前停了下來。
只見此刻在客房前花園的草叢裡,密密麻麻地正坐著一大群人!其中,有本應待在他書房前守衛的侍衛,還有不少的丫頭、下人們,居然都在這兒!不過更令人注目的,還是此時坐在石桌上的那個女人。
此刻,那個一身白衣的女子雙腳並排地垂著,腰板挺得筆直,雖然是坐在桌子上,但卻並沒顯得絲毫不雅,彷彿依舊是端坐在張椅子上一般,而且倒還多了幾分靈動。她一手搖著柄白玉扇,一邊繪聲繪色道:「終於,集任我行、令狐沖、向問天、上官雲及任盈盈五人之力,總算殺死了東方不敗。在東方不敗的屍體中,任我行找到了那本江湖人嚮往已久的《葵花寶典》,而這寶典上的第一頁便注著,『欲練神功,引刀自宮』……」
嵐欣還沒說完,一句「引刀自宮」便引得下面的人抽氣連連,有人不禁驚道:「自宮?!這世上居然有這麼的武功?!」
「就是,沒了那玩意兒,那還叫男人嗎?不成太監了!」
「是啊!不過,誰讓那功夫厲害呢,即使自宮都想要練。」
「都自宮了,練了還有什麼用啊!」
………………
正當男人們興致勃勃地討論自宮與練功時,一些丫鬟們卻早已聽得羞紅了臉,卻又都不捨得走,就怕錯過了什麼精彩內容,尤其特別想知道最後逍遙灑脫的令狐大俠,究竟娶了誰。
「大家先靜一靜!」
嵐欣一開口,下面的人頓時又平靜了下來。「世上究竟有沒有如《葵花寶典》般陰毒的功夫,我不知道。但我清楚的是,要學習絕世的神功,必也要付出非常人所能付出的代價!《葵花寶典》也好,《吸星**》也好,若想害人,必先害己,尤其是對於戾氣過重的功夫更是如此。受真氣反噬之苦,又能比自宮好多少呢。」
沉默了一下後,嵐欣又收起扇子,向眾人道:「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底下的人們又不禁發出了意猶未盡的噓聲。
有人向嵐欣抱怨道:「盟主,您乾脆一次把那故事都說完吧!每天都這麼吊著好難受啊!」
「是啊,是啊!」許多人附和道。
在這血魂谷幾乎與世隔絕,教規又嚴,整日繃著根神經,就怕被教主處罰,能找樂子的事就更少了。所以,一聽武林盟主這兒有新奇的故事,大伙放下手中的事,一窩蜂地都來了。
也難得江湖中人人敬畏的武林盟主,居然願意委身給他們講故事。不過,盟主的故事還真的相當精彩,不僅蕩氣迴腸,發人深省,而且從故事中也聽出,盟主對於江湖上所謂的正與邪也看得很淡。否則,正派中就不會有虛偽陰險的岳不群,而魔教中也不會出現重情重義的向問天這樣的人物了。故而這叫什麼《笑傲江湖》的故事聽來,也就讓人特別的舒心。
看到大家都給她捧場,嵐欣卻有些無奈道:「我也想啊!不過,總不能影響大家工作吧!聽說血魂教的教規挺嚴的,連累大家受罰就不好了。」
眾人聽著有理,便也依依不捨地各自散去了。不過,依舊有些「故事迷」實在捨不得走,看到大家散得差不多了,便私下對嵐欣道:「盟主,您乾脆先把接下來的事兒先給咱們都講了吧!這麼天天吊著,真是讓我寢食難安啊!」
嵐欣捂著嘴輕笑道:「吊著就覺得寢食難安了?那麼,一下把故事都說完了,以後無所事事就好過了嗎?好東西可要省著些吃噢!」說著,嵐欣又打量了下那人,大概四十多歲,皮膚黝黑,臉圓滾滾的,看來倒不像是個多吃苦的人。不禁問道:「你是幹什麼的?怎麼這麼空呢?」
旁邊的人起哄道:「他啊!叫劉大山,就是這兒的大廚啦!平日裡只在近用餐時,才會忙一會兒,平日裡就屬他最閒。」
「大廚!」嵐欣頓時眼睛發亮,一臉崇拜地問道:「那美味的燒雞、烤鴨,都是您做的嗎?」
「嘿嘿,沒錯!」劉大山有些不好意思道:「做得還合盟主的口味吧!」
「嗯嗯!」嵐欣直點頭道:「何止是合口味,那菜唇齒留香,回味無窮,真可謂人間美味啊!」
旁邊另一個人打趣道:「怎麼,難道盟主不怕他下毒?」對於教主和武林盟主的決戰,血魂谷內的人也都有所耳聞。起先,大家對這個與教主為敵的女子都有些戒備,但後來看到她平易近人,不擺架子,還會給大夥兒說故事,對她的防備也就漸漸放下了。
「怎麼會呢!」嵐欣搖頭後,又肯定道:「真正會做菜的人,知道該如何認真地對待每一種食材,讓它變成美味。下毒,不僅糟蹋了菜,也玷污了廚師的操守。我想,能做出如此美味的劉廚師,是絕對不會幹這種骯髒事的。」
那劉大山一聽,感動得就差沒有抱起嵐欣親兩口,眼中閃著淚光,激動地道:「知我者,盟主啊!我劉大山做了這麼多年的廚子,今天終於碰到了一個真正懂菜的人!」
「若是有機會,我一定聘劉廚為我的專用廚師,這樣就可以天天吃到您的菜了。」
一人有些不贊同道:「盟主聘得起嗎?」他指的是一向霸道的教主會放人?而盟主有把握在不久後的比武時打敗教主?雖然,作為血魂教的人自然希望教主能勝,但能有個體恤下人的盟主,好像也不錯。
嵐欣似乎沒有聽懂那人的話中話,沉思了下道:「要是能聘到劉廚,我願給劉廚每月一百兩銀子的月薪,活也不需天天做,一個月能休息**天。到了過年過節,再發個四五十兩銀子的過節費。要是幹得好,每年再加一成,這樣行嗎?」
一席話,把眾人聽得目瞪口呆。那劉大山更是有些不信道;「盟主,您不是在開玩笑吧!」他在血魂教當廚子壓根沒有銀子,不過就算有也沒機會出去花,而且還得天天看著教主的臉色幹活。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作為武林盟主,自然不會隨便說大話的。而且天一山莊,也絕對出得起這點錢。」接著,嵐欣又回頭對一邊的月胤淵道:「月莊主,您說是嗎?」
正在一旁喝茶的月胤淵聽了,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對眾人道:「沒錯!天一山莊財資雄厚,是江湖上公認的。劉廚子手藝非凡,拿這些月俸也的確無可厚非。」
說著,月胤淵的思緒也不由地飄遠了。回想起幾天前,就是盟主借客房前的花園開始講故事的那個時候,他忍不住問盟主這麼做究竟為何?現在比武已經迫在眉睫,盟主為什麼還要浪費時間與下人嬉鬧!?當時,盟主趁著身邊沒人,不動神色地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石桌上寫了四個字——「攻心為上」!
那個時候,他並不是很明白盟主的意思,然而隨著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被她的故事吸引,他慢慢地瞭解了盟主的用意。居然,能在這危機四伏的敵方,爭取到這麼多人向著她,對日後收服血魂教是大大有益,真不愧是——
「居然有這麼好的事!」一旁的人沒有理會沉思中的月胤淵,都正以羨慕的眼光瞧著此刻一臉嚮往的劉大山。
看著沉浸在輕鬆活躍氣氛中的一干人,嵐欣突然歎息道:「其實,我也挺羨慕鷹教主的。」
話音剛落,許多道伴隨著驚訝而又困惑的目光朝向了嵐欣,彷彿是在說被江湖上人人喊殺的血魂教教主,竟讓武林盟主羨慕?!實在讓人費解。
嵐欣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有些悲慼地道:「他不僅擁有這個世外桃源般的血魂谷,而且手下人才濟濟,還有這麼多甘為血魂教赴湯蹈火的人可以差遣。而我雖為武林盟主,卻什麼都得靠自己。天一山莊的財富也好,人才也好,都不直接供我管。但若是江湖有難,第一個被推出去的,卻是我!你們說,鷹教主是不是比我幸福許多。」
眾人沉默了,看著嵐欣的目光中,又多了幾分同情與憐惜。的確,在武林盟主身份的背後,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已經背負了太多本不應她背負的責任。
而此刻,眾人沒有注意到,一直躲在暗處的鷹天涯,此刻正緊捏著雙拳,咬牙切齒地看著這一切。
哼!程嵐欣,本座還真是小看你了。沒想到,你如此有心計,挖人居然挖到本座的地盤上來了,還弄得血魂谷內人心渙散。要說水絢舞的突然出走會與你無關,打死本座都不信!看來,接下來的日子,本座應該好好地「款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