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星炎轉過頭,繼續道:「圖萊神不僅是我族的守護神,更是族民心中至高無上的存在!在族民的心目中,這塊土地也是圖萊神所賜予我族的這世間最純潔的聖地。所以,任何不信仰圖萊神的外人,對谷中人來說,都是污染這片聖地的惡魔!」
惡魔?!
原來如此,難怪她在這裡會這麼不受歡迎。
哼,什麼惡魔,根本就是怕外人先進的思想,會動搖這裡族民的信念,而胡編亂造的借口。原來,這裡根本就不是人人平等桃花源,而是一個被信仰所統治的「原始部落」,嵐欣心想道。可是,這個所謂的圖萊神——
「不過是座石像,怎會有如此能耐?」哪有她這個「貨真價實」的來得實在。
「呵呵,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也只有外人敢這麼說。」說歸說,星炎的臉上卻沒有絲毫不悅,似乎是在談論一件與他無關的事。「不過,這話若是傳到祭司們的耳中,恐怕逃不了一死。」
「祭司?!」這是什麼人,竟能如此操縱人的生死。
「嗯!」星炎點了點頭,「他們就是擔任鋒隱谷祭司的三個人,但同時他們也是圖萊神的使者,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傳達圖萊神的旨意。訂立族規,維護谷內的和平安寧。」雖然星炎的語氣似乎是雲淡風輕,但說話是眼中閃過的一絲憎恨,和由此產生的磁場波動,也讓嵐欣明顯察覺到了。
嵐欣沒有回答,只是一笑置之,示意他說下去。
只聽星炎又道:「祭司的存在本也無可厚非,尤其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族剛來到這片土地上的時候,祭司還能為谷中的族民傳達圖萊神的正確指示,預測來年的風調雨順,以便族民及早做準備。然而,到後來祭司的所作所為,卻越來越違背其宗旨,甚至到處插手谷中其他事務。但是,由於仗著圖萊神使者的身份,他們在族民中的聲望相當高,身為谷主也拿他們無可奈何,只能看著自己一點點地被架空,成為一個享有榮華富貴卻沒有實權的傀儡!」
聽來,這祭司原本是由那些對磁場能比較敏感的,具有一定「超能」的人所擔任的,用來預測鋒隱谷的運勢。但之後,在這有限的空間內,具有這種能力的人逐漸絕跡了,所以慢慢地,祭司演變成了至高權力的代名詞,控制著這裡人的思想。
「難道,谷主希望嵐欣助你一臂之力來打垮祭司的勢力?恐怕谷主高估嵐欣了。」嵐欣回絕道。
其實,作為仙女的嵐欣當然有這個能力。但是,在爭權奪利的鬥爭中,孰是孰非一向難以界定,誰又能保證這個谷主打垮祭司,不是為了私慾呢?所以,嵐欣並不想插手其中。
星炎搖了搖頭,深深地歎了口氣道:「圖萊神在族民的心中根深蒂固,打垮祭司的勢力又談何容易!」穩定了一下情緒,星炎又抬起頭,用帶著懇求的語氣向嵐欣道:「在下是希望,程姑娘能將在下的妹妹帶出谷去,並發誓一直照顧她。」
「令妹?這,這是為何?」嵐欣沒想到星炎提出了這麼個要求。其實,說難也不難,憑她的能耐,帶個人出去實在易如反掌。但還要照顧他妹妹,就有些勉強了,一個人獨來獨往慣了,現在帶著個拖油瓶,實在影響她闖蕩江湖的興致。
星炎有些痛苦地閉上眼睛,原本就蒼白的臉頰此刻更是毫無血色,似乎在回想什麼不好的記憶,過了好久,才睜開了眼睛,緩緩地說道:「大概在二十多年以前,當時谷裡的左祭司,也就是現在的主司,有一天突然說他聽到了圖萊神的指示,谷裡每隔三年要封一名年滿十六歲的美麗女子為聖女,獻給圖萊神做妾侍,否則我族就會有滅頂之災。因為是神的旨意,沒有任何人提出反對。而當時第一個獻給圖萊神的女子,是我的姑姑!而三天後,又是我族獻聖女的日子,這次的聖女就是我的妹妹,星雁!」
「獻聖女?這是怎麼一回事呢?」明顯是騙局。再說了,這裡哪個神會有這麼好色,女人還三年換一個!空明不可能,而她更不可能!
星炎慘淡地一笑,一字字地說:「就是,把那個女子綁在木樁上,活生生地燒死!!!」
「什麼!!!」
嵐欣嗖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那些草菅人命的騙子,居然敢打著神的名義,做這種讓人發指的事!而且,不選別人,偏偏選與谷主的家族有關的人,這麼做明顯是想間接打擊谷主的勢力,最後取而代之。「那些祭司做這麼過分的事,也沒有人提出異議?!」
星炎無奈地搖了搖頭,「圖萊神的話就是一切,沒人敢違抗的。甚至族裡的許多人都為自己的親人能被選為聖女而感到無上光榮!甚,甚至,興奮地……看著那無辜的女子,被……被烈火焚燒,最,最後化為青煙,屍骨無存!!卻……卻還跳著舞,慶……慶祝她被……被圖萊神……看中……呵……咳咳,咳咳咳……」想必是回想起了那些女子被燒死時的慘景,星炎的聲音不住地顫抖,到後來像是引發了舊疾,全身無力地癱倒在張椅子上,蒼白的臉脹得通紅,捧著胸口劇烈地咳了起來。
看到美男這麼不舒服,總是讓人不好受的,嵐欣正想上前幫忙,卻見星炎擺了擺手,掏出一個藥瓶,吞了些藥丸。隨身都帶著藥,看來已經久病多時了。
撫著胸口,星炎依舊有氣無力地說道:「我……我早已看透了那些祭司的所作所為……可惜卻無力阻止……這樣下去,我,我族真的沒有希望了……而我……我恐怕也命不久矣……但這之前,我……還是希望看到這世上唯一的……親人能夠平安,同時……也為我族留下最後的一點……血脈!」
說這話時,星炎的孤獨、無奈、悲憤,嵐欣都深深感覺到了。對族民未來的擔憂,對親人的不捨,以及對現實的無奈,幾乎耗費了這個年輕谷主所有的精力。
「星谷主,嵐欣不明白。你作為這鋒隱谷的谷主,圖萊神難道不也是你的信仰?為何在你的話語中,絲毫聽不出對於神的敬重呢?」
若是他也能這麼自欺欺人地認為,那些女子真的是被圖萊神看中而升天了,也就不需獨自去承受這麼大的痛苦。「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孤獨與悲涼不是人人都可以承受的。
星炎的臉色開始有所改善,想必是剛才服的藥,開始起作用了。聽了嵐欣的話,又緩緩地站了起來,望著那間供奉著圖萊神神像的大廳說道:「身居高處的人,必須時刻保持頭腦清醒。當對於圖萊神的一次次希望變成絕望,看到那些所謂的神的使者,背地裡卻在做著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在這一切都真真實實地發生的時候,實在讓人難以不對那所謂的信仰產生懷疑!」
說著,星炎轉過頭,對嵐欣微微笑道:「這是我第一次,說了這麼多『大逆不道』的話。這些話在谷中沒有人會聽的,甚至還可能招來殺身之禍。不知為什麼。明明是第一次見到姑娘,但我心裡卻不由自主地覺得,程姑娘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
「也難得谷主這麼相信嵐欣。好吧!有谷主相助,相信這事也不難。嵐欣願意幫你的忙!」不過,也許是用另一種更加釜底抽薪的方法。「對於將令妹送出谷,星谷主有何計劃?」
卻見星炎將兩手一攤,有些無奈地道:「目前,還沒有計劃。」
咦???
星炎又撫了撫胸口,緩了口氣,徐徐解釋:「其實之前,我幾乎已準備認命了。然而,卻突然聽說有外人毫髮無傷地進了鋒隱谷,故而才想到趁這個機會救妹妹。程姑娘,你知道嗎?這鋒隱谷與外界只有一條通道,出口很隱秘,而且被族人嚴密把手著,根本進不來。而另外一個進谷的方法,就是從四面的懸崖峭壁上下來,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百多年來,上面偶爾會有人摔下來,但最多也是半死不活了的。為了不讓外人來污染這片淨土,對於那些落到谷裡的外人,祭司都會派人丟出去,若是還有口氣,則會被用石頭砸死後,再丟出去!像程姑娘這麼進谷的,迄今為止,還是第一個。」
這種第一,不要也罷,不過——被石頭砸死?!看來,這裡的人不僅不好客,而且還是相當野蠻啊!
「此事非同小可,還需從長計議。不過,星谷主,在這之前我是否可以見一下令妹?」
當天夜裡,星炎陪著嵐欣瞞過了祭司們的耳目,來到了他的妹妹星雁的房裡,準備合計一下離開鋒隱谷的計劃。星雁與星炎長得很像,皮膚也是一樣的,眼波流轉,只是其中少了些深沉,多了些純真,的確是個美麗的女孩。
然而,當她聽到星炎的想法時,卻歇斯底里地對著星炎和嵐欣大吼了起來——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我要當聖女,我要嫁給圖萊神!兄長,你,你中了什麼邪,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
「雁兒,哥這麼做是為了你好!哥哥怎麼忍心眼睜睜地看著你被燒死呢!乖,不要鬧了!」星炎勸道。
「鬧?兄長,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在褻瀆我們偉大的圖萊神!做聖女是件光榮的事,你整日對此愁眉不展也就算了,居然還想把我送出這圖萊神的聖地,推到外面那個污濁的世界!不行,我絕對不會同意的。」明顯被那個圖萊神「荼毒」地相當嚴重的星雁,依舊固執地駁斥。
「雁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在外面會比這裡好,程姑娘答應我會照顧你的。」估計星炎也沒想到星雁居然對此這麼反對,加上平日對妹妹幾乎言聽計從,一時竟也沒了主意,只得好言相勸。
「程姑娘?」星雁這才將眼光移到一旁的嵐欣身上。看到一身特殊裝束的嵐欣,星雁的眼睛立刻散發出凜冽的光,厭惡地對著嵐欣道:「哼!我還奇怪為什麼兄長會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原來是被你這個外人挑唆的!」
「雁兒,不得無禮!程姑娘是好人。」星炎忍不住為嵐欣不平。
「好人?」星雁諷刺地瞥了嵐欣一眼,「哈哈哈——,誰不知道,外人都是些該被石頭砸死的惡魔!你,你居然說她是好人?你竟然墮落如斯,敢如此褻瀆圖萊神!若不是看在你是我兄長的份上,我立刻把這一切告訴祭司們,讓你也嘗嘗被石頭砸死的滋味……」
「啪!」
一聲巴掌聲,讓在場的人都驚呆了。只見臉上還有清晰的掌印,星雁一隻手捂著臉頰,一手指著嵐欣,咬牙切齒地瞪著她,道:「你,你這個惡魔,居然敢打我!!!」
嵐欣不理會一邊的星炎詫異,又帶著些許不滿的眼神,目光犀利地回瞪著星雁道:「是你太過分,連我都聽不下去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哥哥為了你,付出了多大的心力?你怎麼可以這麼咒他!不相信世間最真最純的親情,卻沉迷於祭司們那些虛無縹緲的所謂『神諭』中,最可笑的人,恐怕是你吧!」
自動忽視星雁似乎想把她生吞了一般的神情,嵐欣撤去了犀利的目光,十分有把握地說道:「過不了多久,我會讓你後悔剛才所說過的話!」說著,不理會屋內兩兄妹的表情,轉身離開了星雁的房間。
鋒隱谷的「閒事」,她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