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最為高興的,還是父親。現在女兒又受寵了,父親在朝上的境況也改善了許多。為此父親還進宮向穆雅道賀,順便趁此機會借穆雅之口向皇上推薦我。
事情出乎意料地順利,不久之後,我就被任命為翰林院侍讀學士。翰林院,是許多文人做夢都想進入的地方,因為那裡不僅學術氛圍濃厚,而且日後陞遷起來也比其他地方來得快。不僅如此,翰林院的人都對我照顧有加,在這裡我不需要幹任何事,書庫裡珍貴的典籍可隨我翻看,若是有什麼問題,幾個翰林院裡資深的元老,都會為我耐心解答,簡直比在家裡還自在,實在讓我受寵若驚。
其實,經過了一次波折,這其中真正的原由我也已經看透了——因為我是賢妃的兄長,而賢妃則是現在宮裡聖寵正隆的妃子。呵,沒想到才學出眾的父親,勞苦了這麼多年都未曾獲得的待遇,就因為穆家出了一個皇上的愛妃,而將這一切都改變了!
這件事,對父親的觸動也很大——二十多年盡心盡力的付出、終日承受著那些無能之輩的欺壓,到頭來竟抵不上一個受皇寵的女兒!呵,原來這才是陞官真正的「捷徑」!!!為此,父親又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再將一個穆家的女兒送入宮中!
父親就只有兩個女兒,而我二妹早已出嫁,三叔也有兩個女兒,但長相太一般;這唯一適合的,就只有二叔的獨女——穆萱!
二叔沒有兒子,只有穆萱一個女兒,所以寶貝得不得了。二叔是個商人沒有官職,若是穆萱被送入宮裡,恐怕就意味著他今生都無法與女兒相見,愛女心切的二叔如何捨得?!因此,他執意不肯送女兒進宮,兩人鬧得很僵。父親是個固執的人,作出的決定無可更改。為此,他甚至拿出一家之主的身份來壓二叔,還威脅要將二叔逐出穆家!
對於這件事,我站在二叔這邊,不僅因為穆萱是個任性的大小姐,恐怕適應不了宮裡的日子,而且穆家有許多事要依靠二叔。若二叔被逐出穆家對雙方都沒好處。為此,我決定試著勸父親打消這個念頭——
「父親,讓穆萱進宮這件事,我看就算了吧!」我向父親勸道。
「修兒,怎麼你也和你二叔一樣愚鈍!」父親頗為失望道:「難道,你不能體諒為父的苦心嗎?」
「父親,孩兒知道,您是怕穆雅失勢。所以派穆萱進宮,她們姐妹二人彼此也好有個照應!」父親的想法應該是如此的吧!
「嗯,修兒,你果然是為父的兒子!」父親拍了拍我的肩膀,又道:「不過,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父親突然表情凝重道:「你以為,你三妹她可以受寵多久?一年?兩年?——女子,總有人老珠黃的那天。況且,為父還特意請教過太醫,穆雅她小產過一次,以後恐怕很難再有子嗣了,到時皇上還會繼續寵她?她失寵就算了,可以繼續在宮裡享她的清福,可我們穆家怎麼辦!」
父親歎了口氣,又道:「據那次穆雅小產,才過去兩年,但這兩年裡穆家的大起大落,你也都已經見識到了。為父在官場上也是如履薄冰啊!這一切,難道你不明白?!」
「孩兒明白!」我理解父親這麼做的確都是為了穆家。「可是,穆萱她,能行嗎?」
「穆萱的姿色並不亞於你三妹,雖然有點大小姐脾氣,不過到時在宮裡讓你三妹好好調教一番就行了!兩個人長得也有些相似,日後你三妹色衰,到時後宮也有個穆萱繼續為穆家撐著。穆萱尚且年輕,說不定日後還能為穆家生個皇子。」
「父親言之有理,可二叔那邊——」二叔說什麼也不會同意的。
「這個,為父考慮過了。你二叔對穆萱言聽計從。只要對穆萱稍加以利誘,呵!到時,你二叔他也不會不答應的!」
「這——!」雖然有點不贊成父親如此**人心,但為了穆家,也只好對不起二叔了。
最後,穆萱還是進宮了。不管怎麼說,宮裡還有三妹照顧著,穆萱應該也很快會適應的。
可是誰想,幾天之後,穆萱居然又回來了!而且,像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刁蠻的性子改了不少,但原本對皇宮十分嚮往的她,卻死活都不肯再進宮了!一問才知道,原來穆萱獨自參觀皇宮時,正巧碰到了品銜比穆雅高的王貴妃。那個王貴妃趁機打擊報復,不僅羞辱穆萱,居然還毒打她!最後,還讓她在鵝卵石的地面上跪了一個時辰!害得她,接下來幾天都在穆雅的賢明宮裡養傷。
一番話,聽得眾人大驚,誰會想到華麗後宮裡,居然是如此地危機四伏!二叔夫婦聽了,更是心痛得不得了,原以為穆萱進宮是享福去的,哪知居然受了這麼大的罪。為此,二叔跟父親又大吵了一架。
更莫名其妙的是,第二天,宮裡又來人宣旨,讓管家的一個兒子去御林軍裡擔任侍衛。同時,賢妃還賜婚將穆萱許配於他!
這一系列的事,弄得我們措手不及,好久才回過神來。事到如今,最高興的還屬二叔了,不僅因為賢妃送了不菲的珠寶和綾羅綢緞為穆萱作嫁妝,穆萱也非常樂意嫁給那個侍衛,而且那個男人為了穆萱甚至願意入贅穆家,這為一直苦於後繼無人的二叔解決了困擾多年的心病。
然而,看著自己的一番心血付之東流,父親非常地惱怒。第二天一早,就進宮去訓斥穆雅。
誰知,父親卻一身狼狽地回來了!一到家就大發雷霆,我從未看到父親生過這麼大的氣,誰勸都沒有用。過了好久,才漸漸緩了過來,但他依舊氣得不行,慢慢道出了在賢明宮的遭遇——
原來,穆雅不僅不知悔改,而且還指名道姓地辱罵父親,還讓父親不要老想著沾女兒的光——天哪!難道,她不知道這正是父親多年來的痛處嗎?!而且,居然還像送瘟神般地放炮仗,把父親趕出了賢明宮,讓父親氣得跌了一跤!
她,她怎麼可以這麼做!
難道,仗著皇上的聖寵,就可如此地大逆不道,為所欲為!
雖然,在穆萱這件事上,我也有點欣賞她的做法。但她也不能這麼對待父親!不禁,讓我又想起了她的母親李氏,也是這般目中無人的性子,母女果然相像,之前看錯她了!為此,我決定第二天一早進宮,無論如何都要讓她給父親道歉。
六年了,我又見到了她。但是,她,她真的是我的三妹穆雅?
雖然五官都沒怎麼變化,卻跟我印象中的完全不同了——目光清澈,還充滿了靈動的光彩,膚色依舊如玉,卻透著健康的紅潤,髮絲也變得漆黑光滑,仿如絲緞,配上一身華服,雍榮華貴。根本就沒法將她,與六年前那個膽小如鼠的穆雅聯繫到一起。而且,她渾身還散發著一種自信、睿智的光芒,舉手投足間還有種難以形容的傲氣!這種種氣質本不是女子該有的,但在她的身上卻是如此地渾然天成。六年的時間,居然讓她變化如此之大?!突然間,我好像理解了皇上為何會如此地寵愛她,這樣的女子,實在是世間罕見!
好久,我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出聲叱責,要她回去跟父親道歉!但是,為何,她突然露出了如此傷感的神情?莫非這其中有什麼隱情?難道,是我的話重了?明明是她這麼過分地對待父親,可我卻不知怎麼的,竟不忍心看她傷心的樣子,會讓我心裡有種罪惡感,不由得放低了聲音。
可是,她竟然還是如此冥頑不靈!我實在忍不住了,硬起心腸罵她無可救藥!「無可救藥」四個字彷彿觸動了她的回憶,只見她那雙懾人的眼眸直直地望著我,問我是否還記得小時候的事。
為什麼!她的眼睛居然可以這麼無辜,好像一個純潔的仙子,把我看呆了,沒來得及回她的話。
她看了我一眼,緩緩訴說了小時候的種種——當初我和二妹怎麼把她推倒,然後搶了她最重要的娃娃……這在以前都是我不以為然的事,可是沒想到原來對她造成了這麼大的傷害!
的確,穆家沒有給她留下什麼好的回憶,當時我們都以欺負她為樂的。而我,也從未真正負起過哥哥的責任,只是一味地要求她,卻沒能設身處地地為她著想過。但如今穆家的一切——父親能夠安安穩穩地當工部侍郎,我能有今日踏入賢明宮的資格,又全是因為有她!
明明我起先是如此生氣地要來這裡跟她算帳,可是到現在,卻只剩下滿心的愧疚。甚至不敢去看她那雙充滿悲痛與憤怒的眼睛,那會讓我感覺自己做了不可饒恕的事。
我最終自然沒能說動三妹去向父親道歉,經過了這些事,我更覺得穆家,包括我,我的母親,都欠三妹太多太多,所以回府後沒有把宮裡發生的事告訴父親。我不想他們再鬧僵,但也不想逼她。而且,她臨別時的最後一句話也提醒了我,穆雅畢竟是穆家的人,自然不會做對穆家不利的事。她畢竟是父親的女兒,雖然受了這麼久的委屈,但時間久了,總會化解的吧!我當時,是這麼想的。
可惜,還沒能等到他們和好,馮家卻派人來拉攏父親。馮、王兩大世族的人,從未把那些出身寒門的官員放在眼裡,父親之前在朝庭上也沒少受他們的氣!但這次,馮家為表「誠意」,提出了一個相當具有力的條件——工部尚書之位!
工部尚書馮乾身染重病,恐命不久矣,所留下的這個工部尚書之位有兩個合適的候選人——父親和工部右侍郎王煒。以能力來看,該位非父親莫屬,但有強大的王家做後盾,這個工部尚書,十之**將歸於王煒。現在,馮丞相願意出面保薦父親擔任該職,父親的勝算會大很多——雖然有來自王家的阻力,但無論是從才能還是政治利益的角度考慮,皇上一定是偏向父親的,加上有馮家的支持,工部尚書必將是父親的囊中之物!這,實在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然而,作為代價,馮家也希望父親能幫他們一個「小忙」,就是——
整垮賢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