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內的文武百官們驚訝地發現,此刻應該在刑場被凌遲處死的賢妃穆氏,居然毫髮無傷地踱了進來。而殿門外的那些守衛,看到猶如鬼魅般飛馳而來的嵐欣,根本就沒來得及反應。等回過神時,嵐欣就已經在正殿之內了。
穆符儀看到嵐欣像見了鬼似的,指著嵐欣的手還一直抖個不停:「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嵐欣冷笑地看著心中有鬼的穆符儀,道:「我不在這裡,又該在哪裡?或者——」又用鷹隼般銳利的眼神直直地盯著穆符儀。「父親大人,你希望我在哪裡?!」
「誰,誰是你父親!你,你根本不是我的親生女兒,我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穆符儀緊張地辯駁。
「哦?」
嵐欣冷眼看著這個被穆雅稱為「父親」的男人,這個穆雅臨死都不忘托她多加照顧的男人,心裡不禁為穆雅不值,淡然道:「那麼,穆大人,您究竟是不是我父親,可不能單憑你片面之詞,要有真憑實據噢!比如說——,滴血認親!!!」嵐欣還特意把「滴血認親」四個字說得分外重。
「你——!」穆符儀瞪著嵐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真要是滴血認親,不僅他與穆雅的關係會暴露,更有可能被冠上「欺君」的罪名,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大膽穆氏,擅闖正殿,該當何罪?」這時,一旁的右丞相馮然開口,倒替穆符儀解了圍。
嵐欣知道現在不是跟穆符儀糾纏的時候,沒有理會馮然,直接朝著龍雲軒走了幾步後又停了下來,抬頭望著那個正高高地坐在龍椅上的男人。驀地把手裡的聖旨往他面前一摜,有些苦澀,又帶著一絲僥倖般地問道——
「這,真的是你的決定嗎?」嵐欣滿懷希望地望著此刻身穿龍袍的愛人。
說!說啊!說,不是,不是!說這並不是你的本意!
說,這是你母親和那些一手遮天的世族們逼你這麼做的!
甚至,哪怕只是敷衍般地說一聲「對不起」!
我,都願意原諒你!
軒!我求你!求你,不要這麼殘忍地對我,即使注定我們不能在一起,也不要讓我後悔愛上你,軒——!!!!
然而,龍雲軒輕瞥了眼地上的聖旨,眼中劃過了一絲詫異,但很快恢復了清明,冰冷道:「沒錯!這,的確是朕的意思!」語氣堅定,但眼神卻有些躲閃,不願直視嵐欣。
當龍雲軒說出「沒錯」的那一刻,嵐欣的最後一絲期望,也隨之破滅了!
此刻站在大殿上的嵐欣,只感覺她的心口好痛好痛!痛得無法呼吸,腦中只剩一片空白,耳邊還嗡嗡作響,彷彿靈魂都被從身體裡抽離了。好半天,才重新清醒過來。
是啊!事已至此,她還在奢求什麼?
聖旨明明就是龍雲軒下的,黃絹上的那個御印是如此地清晰而刺目!難道,希望他收回成命?哪怕親口對她說一聲「對不起」,這又能改變什麼!
嵐欣絕望地看著龍雲軒,眼中噙滿了酸楚的淚水,不可置信地搖著頭。隨後,又用盡全身的力氣,向著龍雲軒大聲地質問道——
「為什麼?!!!!」
為什麼,一點申辯的機會都不給她?
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對她?
為什麼,他的愛情竟如此地脆弱?!
正在這時,一個尖細的聲音從正殿外傳來——「太后駕到,皇后娘娘駕到,貴妃娘娘駕到!」
呵呵,該來的人居然在這時候都來齊了!
沒想到,為了置她於死地,那些個不成器的後宮女人們竟如此地「勞師動眾」。
走進正殿的王貴妃一看到嵐欣,就開口罵道:「你這個賤女人!居然敢違抗聖旨,跑到大殿來撒野,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活得不耐煩?」
嵐欣收起了悲慼的神情,飛快地抹去了之前因為心碎而流下的情淚,鄙夷地看了王貴妃一眼,道:「如果到正殿來是活得不耐煩的話,那貴妃姐姐你又來做什麼?難道,在刑場被乖乖處死,就是活得耐煩了?」即使心被傷得再重,她也不願在這些別有用心的後宮女人們面前表現出軟弱,為了,維護她僅有的尊嚴。
「你——」頭腦簡單的王貴妃頓時啞口無言。
這時,已進入正殿的皇后也淡淡地對嵐欣道:「妹妹,皇上聖旨已下,君無戲言!你就不要再做無謂的反抗,只是徒增痛苦而已。」
「徒增痛苦?!」嵐欣淒涼地笑了一下,定定地看著馮皇后道:「又有什麼比被凌遲更加痛苦的?皇后姐姐,麻煩你告訴我!」
「這——!」皇后還在考慮該如何回答時,只聽一個蒼老卻透著威嚴的聲音驟然響起——
「大膽妖女!不說別的,就單是你暗藏武功,就可治你個圖謀不軌之罪!現在居然擅闖正殿,還敢對皇上大呼小叫!光憑這些就足夠讓你千刀萬剮!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不愧是太后,薑還是老的辣,懂得避重就輕,說話一針見血。
還沒等嵐欣開口,太后又道:「來人,把這妖女給我拿下!」
這個「拿下」一詞有兩層意思:一是嵐欣束手就擒,然後再被押到刑場凌遲處死!或者,若是她激烈反抗,就會被就地正法!兩者都逃不了一死!
此刻,殿外一片寂靜!
門外的侍衛們都聽見了太后的懿旨,卻沒有人進來——封建王朝等級森嚴,沒有皇帝的允許,任何攜帶兵器者不得進入正殿,否則按謀逆罪論處。所以,這一切還要看龍雲軒旨示。
在眾人詢問的目光包圍下的龍雲軒,沒有看嵐欣一眼,只是淡淡地下旨:「把賢妃拿下!」
「你——!」嵐欣絕望地望著這個她至愛的男人。
這,已經是第幾次心碎了?嵐欣已經記不清了,只是感覺一次比一次痛,她實在沒有想到,真心真意地愛一個人,卻換來如此回報!
再次抬頭看著龍座上此刻面無表情的龍雲軒。他,就真的這麼想要她的命嗎?!
好吧!
反正,這個身體本來就不是她的,即使肉身死了,她的靈魂也不會變。到時,再換一具就是了!從骨到血,都不再與龍雲軒有任何的瓜葛!而她,也再也不是他的賢妃穆氏!
換一個身體,換一種心情,痛苦應該也會減輕一些吧!
想到這裡,嵐欣沉默了,一動不動地看著殿外的大批侍衛蜂擁而入,並很快列好了陣式——第一層為持刀侍衛,第二層持長矛,都把嵐欣圍了起來。而第三層弓箭手,已經把正殿包圍了,對於現在不能使用磁場能的嵐欣來說,幾乎是插翅難飛了。
但就在這時,正殿外傳來一陣略顯稚嫩的呼喊聲:「住——手——!!!」
陳平用輕功帶著龍毅明穿過層層的包圍,來到正殿,只見龍毅明頭髮蓬亂,一身淺黃色的睡衣,鞋子左右兩隻腳還不一樣,明顯是急急忙忙趕來的。一著地,龍毅明就飛奔到嵐欣跟前。小小的身軀擋著那些拿兵器的士兵,護著嵐欣向龍雲軒道——
「父皇,您不可以傷害她的!」
在場的眾人一陣驚訝,誰都想不到原本深中劇毒,太醫們已經束手無策的太子,現在居然無絲毫病容,卻衣冠不整,還一臉堅定地護著賢妃穆氏!莫非——,行刺太子真的與賢妃無關?
當人們帶著疑惑的目光都集中在龍毅明的身上時,沒人注意到此刻太后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驚慌,不過很快就隱去了,向左右的侍衛吩咐道:「太子大病初癒,神志不清,快些送他回去休息!」
人群中立即走出兩個魁梧的侍衛,準備將太子拉回去,被龍毅明靈活地避開了,對他們怒目而視:「你們算什麼東西!敢動本太子!」
說著,又恭敬地抬頭,對龍雲軒說:「啟稟父皇,最近兒臣沉迷武學,為了不驚動其他人,晚上兒臣都瞞著太子殿中的侍從,一個人悄悄地在墨林裡練武。那塊翡翠鴛,是兒臣當日在練好武後回太子殿的途中拾到的,正準備仔細端詳時,不想卻被刺客突襲。這跟賢妃娘娘一點關係也有!父皇,您不可以冤枉她的!」
「太子,這只能說明你並沒認出刺客,但不代表賢妃就是無辜的。也有可能是她故意用那塊翡翠鴛來讓你分神,以伺機行刺!」一旁的馮皇后駁斥道。
「你——!」龍毅明氣呼呼地瞪著「多嘴」的皇后,又朝龍雲軒道:「反,反正,絕對不是賢妃干的!父皇,您一定要相信兒臣!」
太后不屑道:「皇上,你看看太子,居然敢衣冠不整地直闖大殿,還在此胡言亂語!明顯是神志不清,這種話怎可作數!」接著,又連忙對面前的侍衛下令:「還不快帶太子離開那個危險的妖女!」
龍毅明此刻已經顧不得什麼孝道,對著他的皇祖母咆哮:「本太子現在清醒得很!!!」
皇后趁機又道:「枉費太子讀了這麼多聖賢之書,居然敢對太后如此無禮,不是神志不清又是什麼?難道,太子也想抗旨麼!」
看到人群中又走出幾個準備把他帶離正殿的侍衛,龍毅明再次向龍雲軒強調:「父皇,真的不關她的事!是真的!」一邊還緊緊抓住嵐欣的手不放,彷彿手一鬆,他的仙女姐姐就會不見了一般。
「送太子回宮!」龍座上的龍雲軒又再次面無表情地命令道。
接到皇上的旨意,那幾個侍衛立刻上前,把龍毅明握著嵐欣的手掰開了,將太子拖離了正殿。龍毅明絕望地伸著手,想要再次抓住嵐欣,卻被越拖越遠。嵐欣默默地看著此刻無助的龍毅明,心道——
謝謝你,小明。在這樣的情況下,依然如此義無反顧地站在姐姐這一邊!但是,對不起,姐姐不能再拖累你了。
嵐欣想著,朝還在一旁的龍毅明的貼身侍衛陳平微微地點了點頭。只見陳平無奈地歎了口氣,有些擔憂地望著嵐欣。最後,還是尾隨著被拖離的龍毅明,離開了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