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朝堂上宣佈了國師昨夜夜觀星相後所得的「聖諭」——紫氣聚南山,三日正午,神物臨世,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嵐欣雖然很慶幸那個國師終於看在龍雲軒的面子上願意助她一臂之力,為她的假神跡「造勢」。但,那最後兩句話實在讓她胸悶!
什麼「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
把整句聖諭弄得模稜兩可,似是而非,似乎是明擺著告訴人家,降臨的「神物」不見得是「福」,而也有可能是「禍」!
看來,這個國師並不完全相信科舉,或者說並不相信她,才這樣為自己留「後路」。更令嵐欣擔憂的是,如此一來,到時世族也可以以這個理由來名正言順地阻撓科舉的推廣!這個「半吊子」的局面實在是嵐欣未曾意料到的,雖然對此頗為頭痛,但現在也只好打起精神來為下一步神物「降臨」做準備。
接下來三天,因為要「恭迎」神物,更為了顯示對神物的崇敬,三天裡龍雲軒都要淨心齋戒,所以也都沒來賢明宮。不過,嵐欣之前也已經交代過讓「神物降臨」的具體細節——為了使那個埋石碑的地方看起來更像「神跡」,派可靠的人偷偷地在南山埋有石碑的四周安放幾面碩大的銅鏡,並事先調整好角度。這樣,在午時陽光直射時,利用境子的相互反射,就能在埋石碑的地方造出不一樣的「神光」來。而後,在派人上山查探神物之前,盡快地將銅鏡移走。這樣,埋在那裡的石碑便自然而然地成為了降世的「神物」了。
三天後,在幽離國都城的南山,皇帝攜文武百官遵著國師大人的「聖諭」,來到山腳等待神物的降臨。而幽離國的許多百姓也聽說了「神物臨世」的消息,遠遠地圍在山腳下,爭相想要親眼目睹一下這百年難遇的「奇觀」。
然而,很不巧的是,從早上開始,這天空就是陰沉沉的。灰暗的雲朵緊密地包裹著天空,連一絲陽光都透不出來!
眼看午時將近,天卻依舊沒有轉好的跡象,此刻龍雲軒雖然面不改色地端坐在龍攆上,但手心裡早已捏出了汗,如果「神光」不能按時出現,早已準備好的神物就無用武之地,不能及時推廣科舉,這些都還是次要的。讓國師的「聖諭」失信於人,淪為舉國的笑柄,不僅有損國師在幽離國的威望,更對其以後預測幽離國的運勢有害無利!而這一切,卻又是他直接導致的!
閉上眼睛,龍雲軒輕輕地歎了口氣,莫非假造神跡真的冒犯了神明,使得蒼天故意不庇護幽離?又或者——
「唧——!」
一聲高亢的長鳴劃破天際。
龍雲軒睜開眼睛,只見遠處似乎有一個發光的紅色小點逐漸向南山飛來。待漸漸靠近,才發現那是一隻孔雀般大小的鳥,眼睛和喙都是金色的,拖著長長的尾翼,渾身披著金紅色的羽毛,即使在這陰沉的天空中依然散發著奪目的光彩。
竟然是傳說中的神鳥——鳳凰!
現在,不僅是龍雲軒,幾乎在場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原本以為只是傳說中存在的鳳凰,居然真的有,而且竟然就在自己的眼前!而此刻,坐在龍雲軒身側的太子龍毅明,只是一臉疑惑地看著這只神鳥,怎麼這麼眼熟呢?
鳳凰在飛到那個埋有「神物」的地方後,突然迸射出了更加耀眼的光芒,仿如紅日降世,令人睜不開眼睛。待光芒漸漸散去,那只神鳥早已消失不見。
面對這個生平所罕見的「異象」,在場沉浸在震撼中的眾人,過了好久才慢慢回復過來,忙不迭地俯下身,對著鳳凰消失的地方頂禮膜拜。龍雲軒也一臉詫異地回想著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都忘了要立刻派人去查探「神物」。而太子龍毅明和貼身護衛陳平兩人相互望了一眼,露出了一抹瞭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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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毫無意外地在那個鳳凰消失的地方發現了「神物」——一塊刻有「蒼天祐幽離,九品廢,科舉生」字樣的石碑,石碑的背面還密密麻麻地刻有實施「科舉」的具體措施,以考試作為選拔人才的主要方式,以「學業該通,才藝優洽」「膂力驕壯,超絕等倫」「在官勤慎,堪理政事」「立性正直,不避強禦」等四科舉人。而且,考試成績優秀的人才還需經過皇帝的「面試」後,才能由吏部授予官職,擔任該官職還有三個月的「試用期」,若在「試用期」期間政績不理想,同樣會被撤換或罷免該職。
同時還規定,以六十五歲作為擔任官職的上限,官員到了六十五歲後必須告老還鄉,除非有皇帝或者六部尚書的特別允許,可適當延長一些時日。變相取消了官員職務的終身制。
如果說,上述幾條還能讓那些世族們看在「神諭」的份上勉強接受的話,石碑上的最後卻也是最重要的一條,卻是他們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承認的——取士不問家世!
要知道,以前九品中正制是以家世、品德、才能作為選才標準的,因世族把持選才之權,所以在三個標準中以家世為主,通常家世越好的人,官運也越亨通;家世不好,就只能像晉朝的陶淵明般,滿腹才華卻只能當個俸祿才五斗米的小官。世族出身的子弟本來就有其顯赫家世作為後盾,故而在才能、品德方面甚少下功夫。
現在,卻要把家世從選拔官吏的過程中剔除,將那些世族子弟們唯一的仰仗的優勢完全否定!猶如斷其命脈一般,這直接導致的結果,勢必使世族逐漸衰落,從而最終走向滅亡!士族子弟再不濟,也明白這個攸關世族存亡的道理,何況一個家族能夠得以壯大,其中自然也並非都是泛泛之輩。
此事在朝庭上引起了軒然大波,雖然「神跡」上已經說得很明白——「九品廢,科舉生」,甚至當時在場的眾人都親眼看到了神鳥現身。但在這存亡的重要關頭,世族已經顧不上「違逆天意」,為了自身的利益,似乎已下定決心要孤注一擲。在朝堂上,原本互不相讓的馮、王兩大世族已經暫時「休戰」到處拉攏其他的士族,一口咬定科舉乃「禍事」,極力反對其推行。而一些龍雲軒剛提拔以及被世族欺壓已久的庶族官員們,則大力地支持科舉——這一可以讓他們「翻身」的選才制度。而與此同時,由於神鳥鳳凰的關係,幽離國的普通百姓也理所當然地站在了科舉的一邊,認為不論是福是禍,都應「順天而行」。
雖說「得民心者得天下」,而且從人數上,支持科舉的人又明顯占壓倒性的優勢。但是,如果說「富有的少數,貧窮的多數,社會上的絕大部分財富掌握在少數人的手中」是資本主義社會的主要特徵的話。
那麼,在這樣的時代,「有權的少數,沒權的多數,朝庭上重要的權力都掌握在世族的手中」就是現在形勢最真實的寫照!
馮、王兩大家族手握幽離國六成兵力,在六部中又都有族人在其中任職,雖然之前龍雲軒利用考核等方式,撤換了一大批人。但兩族在幽離國的權勢依舊「根深蒂固」,無法輕易撼動。如果現在不顧世族的反對,冒然推行科舉,勢必會激起世族們群起而攻之。雖然擁有眾多百姓的支持,而且那些軍隊中的士兵也都算是效忠於皇帝的,即使到時「硬碰硬」,龍雲軒也具有很大的勝算,但同樣將付出慘重的代價——
幽離國的東面是凌煌國,而北部是天啟國。現在北部和東部的邊疆防禦的最高指揮權又在在馮、王兩大世族的手中。一旦到了「兵戎相見」的地步,已是「困獸」的世族到時必然會撤去兩邊的兵力轉而前來「逼宮」。凌煌國現在新的國君已經登基,「新官上任三把火」為了提高在朝中的威望,難保他不會拿正處於「內亂」中的幽離國「開刀」。而北面的天啟國,一直以來都對其他兩國虎視眈眈,同樣不會錯過這次千載難逢的「良機」。
現在朝庭上已是暗潮洶湧,庶族和世族圍繞科舉而產生的鬥爭一觸即發,龍雲軒正在盡量維持其表面的平和,以中立的姿態盡量安撫已經開始不安分的世族,但依然無法避免每天都有雙方的官員被貶職、罷免、處死、甚至被暗殺!
這就好比一場曠日持久的拉鋸戰,誰最有毅力與資本堅持到最後,誰就擁有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