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列車個人休息室中,穿著淡藍色長風衣的黑色劍士,與年輕時期的衛斯理·迪斯瓦德,兩人就像是久別重逢的友人般,正在一起玩著撲克,只是,那談話的內容實在是說不上有多友好。
「原來如此,我的孫子,在戰爭中死去了嗎?」衛斯理盡量讓自己的口吻顯得很輕鬆,只是那不經意間透出的顫抖卻深深地暴露了他的心情,或許是哀傷吧……不過,又有誰能夠真正的知道呢。
「啊,那可是我五年來一直看著長大的孩子啊,說真的……在聽到他身亡的噩耗時,我還曾一度頹廢過呢。」桐人說著,不禁露出了一絲寂寥的笑容,回想起過去曾經常一起待在他身邊的卡蜜拉與修伊,現在的結果卻變成了只有一個人,要說無動於衷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不過既然你會出現在這個時代……那應該也就是說,在你那個時間點裡,我已經死去了吧。」衛斯那無悲無喜的語調實在是讓桐人琢磨不清他的心中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那口吻,就像是在和隔壁的鄰居聊家常般。
「……你還真是一個讓我看不透的男人啊。」看著眼前從始至終對於事態展都出自己的預料,卻依然能夠保持冷靜姿態的男人,桐人嘴角微微露出一絲『對你真沒辦法』的無奈微笑。
從第一次見到衛斯理·迪斯瓦德時,那時候的他早已是快要接近六十歲的蒼老姿態,那個時候桐人看不透也算是情有可原吧,畢竟對方活得時間比自己要久,可是現在……眼前的衛斯理卻是年輕時期的,可卻依然讓他看不透,是應該說他心機深……或者說經歷得太多。
「現在在我面前的你,和那個經常坐在椅子上的老年姿態的衛斯理·迪斯瓦德子爵,說真的,還是有些不習慣啊。」桐人的語氣略帶感慨,看著眼前男子的視線變得有些飄忽不定起來,彷彿正在回憶著那記憶中老年姿態的衛斯理般。
「本來我把那本日記本留在地下室中,其實是為了讓妲麗安來見到我,然後問一些讓我困擾了許久的問題,既然你來了,那麼我來問問你吧?」
「桐人,和我熟悉的友人之間都會叫我桐人的……當然,你也可以這樣叫我。」說起來也算是搞笑吧,兩人都已經在一起玩起撲克了,桐人卻都沒有進行過自我介紹。
「是嗎……那麼桐人,我想請問你,讀姬,現在過得還好嗎?」桐人雖然不知道衛斯理為什麼不叫妲麗安的名字,而是以讀姬來稱呼對方,可還是張嘴回答道:「比你想像中都要好得多,明明身體那麼嬌小,吃得卻比任何『同齡人』都要多,真的讓我很懷疑那些食物她到底裝到什麼地方去了,還老是喜歡鬧彆扭,指責人的時候那可是毫不留情……」
或許是終於找到了知音般的感覺,桐人話語開始像倒豆子般一連串接了上去,語調與其說是在回答衛斯的問題,倒還不如說是在訴苦更加實在。
「那麼……你討厭她嗎?」對於桐人的訴苦,衛斯一直都是以溫柔地笑意回應過去,直到等桐人似乎說完了般,他才開口,問題的內容讓桐人一瞬間陷入了難以想像的沉默姿態,接著,桐人以欣慰的姿態搖了搖頭。
「不討厭哦,因為啊……」桐人感歎的,說出了讓衛斯眉毛似驚訝般高高挑起的話語:「因為……沒有人比我更加喜歡她了吧。」
「你可知道你說出的話到底含著什麼意思嗎?」驚訝過後,衛斯瞬間冷靜了下來,看向桐人的視線裡,似乎有著讓桐人認為是錯覺的微微憐憫在內,那就像是看著一個人在一件事中終將失敗的微妙眼神。
「我們只是人類罷了,而她……卻是和我們生活在不同世界的存在,終有一天我們人類將會有衰老的一天,那個時候……讀姬也會去尋找新的守匙者,而我們人類,終將成為歷史長河中的一粒不起眼的沙粒。」衛斯理那略帶寂寥的口氣似乎也觸動了桐人般,兩人紛紛沉默著低下了視線。
「年華已去不復返,是非成敗轉頭空。」桐人那似乎含著某種意味的哲理話語讓衛斯詫異的皺起了眉頭,接著桐人以讓人分不清喜怒哀樂的語氣道:「忘記了時間什麼時候在我的身上停止了流逝,忘記了這副樣貌到底保持了多久,從那一天開始……大概有八年了吧,你知道嗎?衛斯理·迪斯瓦德子爵,我的這副姿態,已經維持了八年時光都沒有變過了啊。」
衛斯瞳孔一縮,難以置信地盯著眼前這還應該在大學學習的美麗男性,接著,以顫抖的語氣道:「你該不會為了永生而使用了幻書的力量吧。」那充滿了憤怒之色的臉龐,讓桐人懷疑著對方的臉會不會因為這憤怒扭曲到一起。
桐人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接著就將自己的英靈身份給毫不猶豫地說了出來,反正眼前的人在自己那個時間段已經是死亡,所以他倒也不擔心對方會到處亂說,而且以他的為人,那張嘴也是很嚴的。
「以人類之身為世界坐下了傑出的貢獻,從而靈魂本質得到昇華,成為英靈嗎?想不到這個世界還真有這樣的存在。」衛斯聽完桐人的敘述,雙眼閃過好奇,剛才臉上的憤怒之色早已消失,詫異地看著眼前的美少年,對方的那外表實在是讓他想像不到對方到底是為世界做出了多大的貢獻。「不過如果是這樣,那麼將妲麗安交給你我也算是放心了吧。」
「很抱歉啊,看來這一次幸運女神是站在我這一邊的。」似乎是談話結束了,衛斯將手中的牌給攤開,只見,牌面竟然是四張a,以梭哈來說,這副牌面已經算是很大了。
「是嗎?我看可未必哦,衛斯理先生。」接著,桐人以戲謔的口吻與神色,同樣攤開了自己手中的五張牌,竟然是同花順,衛斯理臉上那得意的神色頓時僵住了。
「你絕對有問題,不是葫蘆就是同花,連續幾次都比我大那一點,你該不會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出老千吧。」臭著一張臉,衛斯看著桐人的視線變得不友好起來了,既然對方是英靈,那麼肯定有著人類所不知道的秘密,比如說難以讓人察覺的手之類的。
「願賭服輸,少來這套。」似乎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吧,桐人臉色微紅的別開了臉,盡量不去注意那刺人的視線,那副心事就像是被說中了的姿態更加加深了衛斯心中的猜想,接著以難以想像的氣勢猛撲了過來,同時口中還在大喊著『讓我搜身』之類的字眼。
就在桐人想著是不是應該用『吉爾伽美什』一拳揍過去時,個人休息室卻被打開了,只見,一位桐人從頭到腳都無比熟悉的美麗少女走了進來,正是妲麗安,只是,與桐人記憶中的妲麗安不同的是,眼前的妲麗安那雙美麗的大眼睛卻是顯得很空洞,彷彿一具只會移動的人形人偶般。
看著正在糾纏在一起的桐人與衛斯理,少女僅僅只是瞟一眼兩人,就以彷彿什麼都沒看到的姿態,來到了衛斯的座位旁坐了下去,從始至終都沒有露出絲毫的感情波動,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我算是知道了你剛才為什麼問我那樣的問題了。」看著眼前毫無生氣的妲麗安,那就像是做工精緻的人偶,桐人暗歎了一口氣,看向衛斯的眼神中也出現了『我理解你』的神情。
「那麼我也該走了,要不然我可擔心家裡的小丫頭會不會又做出我無法預料的事情來。」想起上一次妲麗安獨自一個人出來尋找自己,甚至差一點死在冰天雪地裡的場景,那種事情桐人可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和我想像中的一樣,三十年的時光竟然完全沒有在你臉上留著任何的歲月痕跡。」看著那張彷彿時間已經停止地精緻俏臉,桐人心中略微感慨地想到,接著,在少女似乎有些動容的精緻臉蛋,桐人竟然兩手空空如變魔術般變出了一大海碗,裡面還盛放著冒著熱氣的面。
「豚骨拉麵,或許現在的你也同樣喜歡吧。」在少女面無表情,衛斯詫異的視線下,桐人將手中的大碗放在了自己剛做過的長椅上,接著走出了個人休息室,因為這個時間點裡,剛好是這輛列車停靠站的時間。
再次戴著能夠將整張臉都擋住的兜帽,桐人迅消失在了車站裡,那漸漸沒入黑暗中的身影彷彿無聲無息的幽靈。
「感覺味道怎麼樣?」看著身旁那因為似乎抵擋不住碗裡的拉麵散出來的奇妙香味,妲麗安躊躇著拿起了碗,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動作有些僵硬地吃了起來,那微微有些動容的神情,不禁讓衛斯無意識的問道。
妲麗安沉默了半天,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接著以極快的動作吃了起來,那像是小動物搶食般的行動,還要臉上那若有若無的滿足笑意,不禁讓衛斯露出了柔和的笑意。
「能看到你露出這樣的表情,真的比世間什麼寶物都珍貴,妲麗安……謝謝你,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