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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九十章 前塵心事 文 / 水無禎

    依舊是在那個廣袤而又空無的世界裡。

    昶浩和他身周的六個同伴都沒有什麼變化,唯一與之前不同的,就是此刻他的面前多了一個人。

    那個無力地趴倒在虛空中的男人,衣飾普通,相貌也平平常常,如果放到人群中那是毫不起眼。

    「弗萊迪!」昶浩說話了,帶著一種掌握著生殺予奪的威嚴,「到了我這個只有真實的世界裡,你也該現出真面目了吧?」

    說著,昶浩一揮手,他對面的這個男人,立即被生剝下了一層臉皮,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那張面具之下,是一張坑坑窪窪的老臉,居然是弗萊迪招牌的匹薩臉。但現在眼前的這個男人,看起來衰老而又虛弱,一點也沒有在影片中的那種威風。

    弗萊迪顫顫顛顛地舉起自己的一隻手,試探著動了一動。從指尖上傳來的那種無力感,正是早年因為被嚴重燒傷而導致的後遺症之一。這同時也在向他說明,現在並不是在夢境中,而是真真切切的現實。

    「這是……」弗萊迪的那張匹薩臉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但眼中還是流露出了疑惑。

    「很奇怪嗎?弗萊迪。」昶浩在對面微微一笑,「是不是沒有想到,你被我拉入噩夢之中,結果卻是回到了現實?」

    「那是因為啊……」昶浩的笑意中帶上了幾分殘忍,「對你來說,最大的噩夢莫過於那殘酷的現實!」

    「在夢境中,你呼風喚雨,幾乎是無所不能,那是何等的威風快活?可是一旦夢醒,你就不得不面對這個失意的世界。在現實中,你最愛的女兒被人奪走,同時自己又被嚴重燒傷,幾乎連生活自理都不能。無論你在夢中怎麼報復那些拆散你家庭的人,即使把所有的孩子都殺光了,都無法改變你的過去。而且,你在夢中越是過得愜意,就越是讓你的現實顯得更加淒苦。所以,到了最後,你就變得只能生活在夢境之中,現實反而成了最令你感到恐懼的噩夢!」

    「至於你會來到這裡……」昶浩指了指周圍的那一片虛空,「這個天舞寶輪之中,就是我自己做主的世界。雖然離無所不能還有段距離,但控制時間空間還是做得到的。」

    「只要我來到這個世界中,不管是一縷意念還是整個身體,不管是夢境還是現實,只要是來到這裡的我,就必然是完完整整的,真實的我。同樣的,我將你帶進這個世界,不管是你的一個分身還是幻影,只要你作為『弗萊迪』進來了,就必然是真正的弗萊迪!」

    「不管我們從哪裡進來的,不管我們是以什麼形式進來的,只要來了,在這裡的就是最真實的我們。」昶浩笑了笑,「也多虧你啊,你把我們隊分開,各自陷入不同夢境中,夢夢相套,互相關聯,這才讓我想到天舞寶輪的更多用法。」

    「你會以哪一個人作為最初的夢境跳板,也是靠賭運氣吧?」昶浩忽然話題一轉,「於是,第一個被你攝入夢境中,並作為夢境主導者的,想來就是同志了。」

    「第一個人你就選中了同志,真不知道是你的運氣差,還是我們隊的運氣好呢?」昶浩邪惡地笑笑,「當你從同志的夢中,瞭解到我們隊的資料時,沒有被當場嚇一跳吧?」

    「對於你來說,強大的精神力者就是天生的剋星,如果可以選擇,你定然會第一時間避開我們兩個。當你不慎誤入了同志的夢中後,為了保護自己,只好將他單獨放在一個夢境中,然後再放了一個我的假人去迷惑他,裝作是還在現實之中。」

    「至少你當時的氣運還沒有結束,竟然讓你找出了同志的心靈漏洞,將他束縛在那個夢境中。然後你再施施然地跑到其他人的身邊,捏造了同志和我的假人去誤導他們。在將他們一一拉入噩夢中的時候,你也多少掌握了我的一些資料,只要我照著手冊上的攻略那樣,潛入他們的夢境之中,相信你也一定能在第一時間讓我著了道吧?」

    「但是,很可惜啊……」昶浩狡譎地一笑,「你一心提防著我本人的亂入,卻根本沒有想到我是化作你的女兒瑪吉出現的!」

    「你沒有料到夢境中的那個瑪吉是我所化,而且其他人的腦中確確實實有《猛鬼街6》的資料,結果你就信以為真,以為是女兒真的出現在你面前了!不管是對付我還是對付瑪吉,你都已經擬好了一套對策。但是你對我使用針對瑪吉的方法,卻是文不對題。最後,反被我利用了瑪吉這個你心中的唯一漏洞,將你拉入了真實的噩夢中。」

    「原來……我見到的那個凱薩琳,竟然是你捏造的幻影?」弗萊迪眼中透出深深的失望,「我期盼了這麼多年的父女相逢,居然只是一場空夢?」

    「你在一生中玩弄了無數次他人的夢境,結果到頭來,你自己的夢境也同樣被人玩弄了,這就是活生生的現世報啊。」昶浩搖了搖頭,「不過,既然我是利用了你這最後的一點人性,才能成功將你捉住的,那我便暫留你一命,等到我的同伴們都醒過來後再計較吧。」

    說著,昶浩的目光投注到了旁邊六個夥伴身上,「你雖然將他們拉入了各自的噩夢中,不過現在你也已經無力去掌控夢境了,他們倒不虞有直接的危險。但我還是得去看看,如果剛好有哪個陷在噩夢裡無法靠自己去補完的,那我就得出手幫忙了。」

    「你作為獵犬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在我們回來之前,你就暫時先在現實這個噩夢中享受一下吧。」昶浩一揮手,弗萊迪立即被一個憑空出現的漩渦吸了進去。

    「真可惜,結果最後只有我,不能借這個機會破去心魔了。」

    想到這裡,昶浩不無失望地歎了一口氣,「不過這也是因緣注定,若我不是被弗萊迪一開始就排斥在外的話,那這一次或許還真的會讓我們全軍覆沒。更何況,我也沒有信心去直接面對自己的心魔。」

    「那麼,沉溺在好夢中的各位,現在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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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錯,也許我想復活家人的願望,到頭來真的不過是一場空夢。」原本正不斷向眼前的弗萊迪逼近中的托魯斯基,忽然停住了腳步。

    「從一些古聖人,還有原靈那裡聽到的隱隱約約的說法,即使是后土輪迴台也不能讓失去的人真正重現。」托魯斯基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根本不去管眼前那個身影正在不斷轉淡的弗萊迪。

    「但是,只要我去努力過,去爭取過,那我這最後的人生也就不算虛度了。」托魯斯基張開雙手,掌中的四件聖物閃閃發光,「即使后土輪迴台也不能真的讓她們復活,只要能讓我再看上最後一眼,我也算知足了……」

    「現在我有了這麼多關心我的夥伴,一直默默地陪伴著我走向復活神壇。對於在國家的爭奪中勞碌了大半輩子,然後又失去心中至愛的我,即使最終不能真正復活任何一個人,這段日子也不是白白度過的。有時候,這過程還比結果更加重要……」

    突然,一股股能量波動從托魯斯基身上散發出來。生命之力,炎火之力,符文之力,真元之力,還有魔力和其它各種各樣的能量,一併都爆發了出來。

    托魯斯基的際遇可不算簡單,所以他身上的能量也是眾人之中最繁雜的,而且每一種都是那麼強大,就算想專精其中之一,也捨棄不下其餘的。

    現在,這種種能量突然爆發了出來,在他身周激盪著。接著,一枚小巧的金色指環,忽然震破了虛空,從現實中來到這個夢境世界,然後緩緩飛騰到他的頭頂,正是《指環王》世界中得到的那個萬能能量轉換器!

    那些種類繁多的異種能量,在這一刻,在萬能能量轉化器的作用下,一股股地純化、融合起來。最後,這些各色彩光,全部化為了一道道青色的電光,游蛇一般環繞在托魯斯基身周。

    這種雷電,似乎和葵水一般,是一種極低層次的本源能量,在電光的沖刷下,就連那枚能量轉換器就被分解了,化作了純粹的能量和規則,一齊融入了托魯斯基的體內。

    將體內的所有能量都熔於一爐後,托魯斯基的實力真真正正上了一個台階。之前他本就已經是四階初級了,這一次升級,就是真正地破除了心魔,晉入了四階中級。

    「恭喜你看破了心魔,成為我們隊的第一個四階中級人物。」

    這時候,昶浩出現在托魯斯基身邊,為其鼓起掌來。

    此時的托魯斯基,卻沒有一點喜悅的表現,他只是目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原來……這就是德蘭說過的四禪天心的境界嗎?無悲無喜,無善無惡。破去這心魔的代價,卻是要用我這最後保留的感情來作交換……」

    「那麼,破去心魔後,你有何感想?有什麼意見可以給我們做借鑒嗎?」昶浩也早已習慣了托魯斯基的冷漠,即使他真的已經變得失去了情感,也和以前沒有什麼太大不同。

    「每個人破去心魔的做法,都不一定相同。」托魯斯基搖搖頭,「至於我的方法,那正是應了一句話,『你想得到的話,那就先要放棄』。」

    「不錯,直接放棄一切情感,讓自己變得如同朽木頑石,乃是破除一切心魔的萬用妙法。」這時候,李志國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走到兩人身邊。

    「心魔不過就是心中掀起的波瀾中,偶有的可以將人淹沒的那道巨浪。如果心如死水,不起波瀾,那自然就不會有什麼心魔了。但是,如果人心變成那樣,還能稱之為人嗎?」

    李志國走到托魯斯基身邊,拍拍他的肩膀,「無悲無喜,並不意味著就沒有了任何的感情。無善無惡,也不意味著就只能按照功利行事。四禪天心並不會讓人變成絕情棄欲的呆子,否則佛陀那傢伙,怎麼會在晉入四禪天心的時候,突然大發慈悲之念,要渡盡世間眾生呢?」

    「似乎你這老東西,在心靈修為上也不弱。」昶浩橫了一眼過去,「就是弗萊迪那個傢伙,也無法在你心中找到可以利用的漏洞。」

    李志國得意地笑了,「老子精修這麼多年,哪是那種歪門邪道可以窺破的?就算那個大餅臉的傢伙多活一輩子,都不可能破得了老子無懈可擊的心靈!」

    吹噓之中,李志國又望了過來,「剛剛是你還是同志搞定了弗萊迪?老子正高興地和他玩著戰棋遊戲,這傢伙就突然消失了!」

    「在現實中可沒有這麼爽的戰鬥!」李志國說得唾液四濺,「他開一輛戰車,老子就騎一輛坦克!他爬上一架直升機,老子就叫來一架轟炸機!他丟個核彈,老子就回敬氫彈!直打得天昏地暗,世界無光,地球開裂,太陽報廢……」

    「結果,還沒過足癮的時候,那傢伙就突然消失了!說,是誰在我之前搞定他了?!」

    昶浩無奈地搖了搖頭,「是我將那傢伙攝進了天舞寶輪之中,如果你還想戰,那等我把所有人都拉回來之後,你再去戰真人吧。」

    「真人就沒有看頭了!」李志國一跺腳,「那傢伙的真身,老子一根指頭就戳死他了,根本沒有夢境中的耐打!」

    「那是你的問題了。」昶浩聳聳肩,然後話題轉開,「這麼久還沒有出現,看來另外的三個人,是無法靠自己醒過來了。」

    「同志沒有進來嗎?」李志國問道。

    「不,他進來了。」昶浩無奈地攤手,「而且,還是現在這個夢境的主導者。弗萊迪給他設下的陷阱算是相當巧妙,估計等我把其他三個人都拉回來了,他還不一定解得出來。」

    「所以,我先去了,等大家全部離開噩夢之後,我再帶你們回去。反正,在夢境中等待也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昶浩擺擺手,身形一扭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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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宋逸風腳下,是難以計數的屍體。殷紅的鮮血,在整個禮堂之中流淌著,染紅了地面,染紅了牆壁,染紅了花朵和鴿子的羽毛。

    宋逸風將手中的一個人頭隨手一扔,然後跌跌撞撞地在屍堆中穿行。腳踩在地面上,立即就在開始凝固的血液上留下一個清晰的腳印,但很快的,又被鮮血再度填滿。

    不過,心中留下的那些深刻印痕,又能夠像這樣快速地彌合嗎?

    宋逸風跪到地上,撿起了一束鮮花,正是剛剛姐姐手中的捧花。現在,那純白的花瓣上,都無不濺滿了星星點點的猩紅。

    剛才的那一陣瘋狂廝殺中,不知道姐姐怎麼樣了。雖然宋逸風明知道那只是弗萊迪讓他看到的幻像,但依舊止不住心中的殺意,待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姐姐」早已不見蹤影,本該趁機出手的弗萊迪最終也沒有出現。

    「弗萊迪!你這傢伙在哪裡?!快給我出來!」宋逸風仰頭朝天叫起來,他也知道,現在自己已被弗萊迪破去了心防,陷入了噩夢世界之中。如果弗萊迪真的出現,那很明顯,自己並沒有在這個處境下取勝的可能,但心頭的那一股子悲憤,還是促使他主動挑釁起來。

    「咦?小風?你在這裡做什麼?」出現的不是弗萊迪,而是一聲無比熟悉的招喚。

    宋逸風猛地回頭,只見一身純白婚紗的姐姐,正挽著未來的姐夫,一臉喜悅地往他這裡走來。而身周的景象,不知道什麼時候換成了禮堂前的草坪處。

    「你不是說沒有空來參加我的婚禮的嗎?怎麼現在又突然來了?事先都不來個電話通知我一下。」宋逸風呆呆地站著,姐姐的嬌嗔根本就沒聽入耳。

    「喲!這是你給我準備的捧花嗎?真漂亮啊!」姐姐欣喜地從他手裡接過那束捧花,「謝謝你。」

    「呃……那個……」宋逸風還想把捧花搶回來,但手剛伸出,卻見捧花上那一片耀目的潔白,其中何曾沾有一星半點血跡?

    「小風,你還想說什麼嗎?」姐姐好奇地看著自己,似乎在為眼前這個有點古怪的弟弟感到不解。

    「呃……不。」宋逸風的手換了個方向,伸到了另一邊,「我只是想和姐夫說兩句話。」

    兩個男人的手握在一起,然後宋逸風一字一頓地說道:「要好好地待我姐姐,否則我要你好看!」

    在一旁的姐姐失笑起來,「你這是在威脅他嗎?而且,他還用你來威脅嗎?」

    姐姐捏起粉拳,作勢在丈夫身上打了起來,「看啊,我這麼打他都一點不還手,我怎麼會吃虧呢?」

    「再說……」似乎是打累了,姐姐收手回來,「就連病魔都沒有打倒我,更何況是結婚?不要把你的姐姐想得那麼弱,想想當年是誰把你拉扯大的。」

    「哎呀,似乎快到時間了。」姐姐驚叫起來,「我們要趕緊進去了!」

    「小風你也快來!」這個正享受著新婚幸福的女子,一手拉著丈夫,一手拉著弟弟,跑進了禮堂之中。

    悠揚的音樂之中,婚禮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看著姐姐滿臉的笑容,宋逸風瞇起了眼睛。

    「姐姐的婚禮,本來就應該是如此幸福,我也不允許姐姐會不幸福。」

    「但是,即使只是虛假的幻像,一想到姐姐會可能遭遇到什麼不幸的事,我依舊還是不能釋懷啊。」宋逸風歎了一口氣,坐到身後長條椅子上,「看來,只有我自己一個人的話,似乎還是無法從這個心結中解脫出來。」

    把背靠到椅子背上,宋逸風抬頭望天了好一會兒,才再度說話。

    「謝謝你,我感覺好多了。這些虛假的東西,都收了吧。」

    整個禮堂忽然安靜了下來,所有的賓客,還有沸沸揚揚的雜音,都在一瞬間消失無蹤了。空蕩蕩的禮堂中,僅有的兩個人,除了宋逸風外,就只有坐在長條椅另一頭的昶浩。

    「果然,我的這個心魔,看來是沒這麼容易破除的了。即使我努力想去彌補它,但就在堵上了這裡之後,另一個地方忽然又開出了新的洞……」

    「就連破除心魔,都要看人生履歷的嗎?」昶浩感慨地搖搖頭,「兩個老的就這麼容易補上心靈的漏洞,而年輕的,卻都無一例外地淪陷其中。」

    「現在,就先回去吧,回到安全的夢境中。」昶浩一揮手,周圍的場景化作朵朵潔白的百合花,紛紛揚揚地消散在虛空中。然後下一刻,兩人回到了最初的那個小公園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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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翁閃華的眼前有一塊塊屏幕,就像是電視那樣,不斷地播放著一幕幕的圖像。

    現在在前面的那塊屏幕中,儼然是一個遊戲的場景回放。一個很年輕,甚至是幼小的男孩子,在一個白霧茫茫的世界裡穿行著。在這個世界中並不安全,有種種匪夷所思的怪物潛伏在濃霧之中。而且這個世界還非常不穩定,它隨時還可以變成另一個暈暗漆黑的世界,而且還更加危險。但是這些都不算什麼,只要能找到隱藏在這個世界中的那個女孩,那個自己所愛的女孩,這一點點磨難都不算什麼……

    在無盡的歷險中,他漸漸回憶起了關於自己的很多事情。

    醫院,點滴瓶,小女孩,花……一幕幕情景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對了,自己曾經患有很嚴重的肺結核,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更是在醫院的病床上度過的。那時候,自己印象中最深刻的是什麼?除了醫院的天花板和點滴瓶,就是鄰居的小女孩。

    他們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如果就這麼一直下去,相信終會醞釀出真正的愛情來吧?

    但是,自己沒有等到那個時候,就在度過了小學結束的那個夏天後,自己隨著第一縷秋風的捲起離開了人世。

    那麼,現在這個在迷濛的世界中,和無盡的怪物搏鬥著的自己,又是什麼東西呢?是一個孤獨的亡靈,還是心中對世界的最後一抹執念?到底是什麼,將自己鎖在這個世界中,永不停止地向前邁進呢?

    哦,就是那個女孩,就是那個女孩不捨的執念,才將自己塑造了出來,然後困在這個世界中,成為她最後心靈的寄托。

    所以,眼前這個迷霧重重的世界,就是她那顆充滿迷惘的心啊!而這些無窮無盡的怪物,則是她試圖挽留自己的信念。因為,一旦自己走到她的面前,將會說出那個讓大家都得到解脫的咒語。

    這個咒語很簡單,就只有三個字:「忘了我。」

    然後,自己將永遠消失,不復存在。

    「不……」翁閃華望著屏幕中的男孩,突破了重重阻撓,不斷向自己靠近的時候,喃喃自語起來。

    「你本來已經從我面前消失了,為什麼……你還要再次回來,然後又要再次說出那三個字呢?」

    屏幕中的男孩,似乎是聽到了翁閃華的這句話,停下腳步四下張望起來。然後,他面對著自己看不見的翁閃華,聲音清晰地說起來。

    「因為,你並沒有徹底地,真正地把我忘記。不然的話,你又為何會在選擇我和他之間感到糾結呢?只有當你真正地忘記我之後,你才能開始新的人生!」

    「我怎麼能忘記?又怎麼去忘記你呢?」翁閃華掩面,「即使是這最後一絲的思念,你都不能留給我嗎?」

    「只要有一絲念頭的留存,我都不能得到解脫。也只有忘掉這過去之後,我們才能得到幸福。只有當你幸福,我才能夠幸福;而你要得到幸福,就必須先要忘掉我。」

    屏幕中的男孩,望著看不見的愛人輕輕笑了,「誰叫我,只是你捏造出來的,只為愛你而存在的幻影呢?真正的幸福,並不是可以從幻影那裡得到的。而且又有一種愛情,名為放棄。」

    「如果你還忘不掉,就讓你心中的另一個他來幫忙吧。」

    這時候,另一面屏幕飛過來,擋住了先前的那一面。

    至於這後來的一面屏幕上,則是關於昶浩的一幕幕的情景。

    從初遇的可有可無,到稍後的略加關注,再到更後的開始欣賞,直到最後的無比糾結……

    不錯,是糾結,也只有當心中的兩個人地位同等的時候,才會糾結。如果哪一方是可以輕易放得下,那自己就不會被弗萊迪破去心防,現在也就不會在這裡了。

    「這是你對我的關心嗎?但是,這樣的你反而更令我無法忘記。」翁閃華搖著頭歎息。

    「如果現在的我還無法說服你忘記,那他親自來怎麼樣?」

    所有的屏幕忽然被劃開,昶浩從對面的虛空中走了上來。

    「我來接你了。」昶浩伸出一隻手,往這邊遞過來,「至於你剛剛看到的東西,並不需要現在告訴我。雖然我不是一個大度的男人,但在心中留下一個容納自我的空間,並不是我會去反對的。」

    翁閃華望著昶浩伸過來的手,有點無奈,又有點好笑地搖了搖頭,「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強勢了?」

    「這不是變與不變的問題。」昶浩持續著伸手的姿勢,「而是因為我擾亂了你的心,現在是必須負責的時候了。再說,我並沒有自大到,可以對著你說『忘掉他』的程度。」

    「和你在一起,還真是奇怪。」翁閃華微微一笑,伸出了手,「你在帶給我幾分歡愉的時候,也帶來了同等份量的苦澀,還真的……難以描述。」

    兩隻手握在一起,然後在下一刻,翁閃華順勢靠到了昶浩身上。

    「暫時就讓我靠一會兒吧,你也知道,我現在心很亂。」翁閃華此刻表現出罕有的柔弱,那是當她卸下了一切外在的武裝後,才會展露出的真實的自我。昶浩也是在第一次見過這種神情後,才會突如其來一般,開始愛上這個用堅硬的甲殼保護著內心一點柔情的女孩。

    「這個……也就當作是我心中還有另一個人,所以才額外給你的補償吧。畢竟,要你去和一個虛幻的影子競爭,本來就不公平。」

    昶浩聽了這句話,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另一隻手環上翁閃華的肩頭。

    「這個幻影是來自你自己的心,不管是你愛他,還是他愛你,結果都不過是你自己對自己的愛。即使我所能得到的心只有一半,那也足夠滿足了。愛情是充滿獨佔欲的,但愛情首先是寬容的,是理解的。更何況,我也實在沒有能力去跟一個已經不在現實中的人吃醋。」

    「你的理解和寬容,還真讓人難以接受。這種強塞的理解和寬容,是不是太過強硬了呢?」翁閃華在昶浩懷中歎了一口氣。

    昶浩吃吃地笑起來,「你曾經憧憬的男性,不都是應該這麼強勢的嗎?而且,如果沒有這份強勢,那我就連你一半的心都無法得到啊。」

    說著,昶浩一伸手撕開了虛空。

    「好了,該去找下一個人了。畢竟,我現在還無法獨自面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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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萍站在空無一人的教室裡,面對著黑板,背對著忽然出現的兩個人。

    「我曾以為,我自己的心魔,是這一段不願回首的往事……」

    隨著她的話,周圍忽然坐滿了學生。

    「那時候,我正在給學生上課……」黎萍看著黑板另一端的自己,正在揮灑著知識的甘露。

    忽然,台下傳來了一陣喧嘩,只見一個瘦弱的男生,捂著自己的胸口痛苦地倒在課桌上。

    黎萍從講台上衝下來,一把背起發病的學生,再往外衝去。

    「有個學生突然心臟病發作,於是我趕緊背起他,往隔壁的醫院跑去……」

    「但是,心臟病人是不能用背的。我不知道這個道理,結果,學生在我送到醫院後,很快就不治身亡了……」

    場景一換,是站在走道上呆若木雞的黎萍,面前那具被護士推走的瘦小人體,其頭面被覆蓋上了被單。

    「因為這學生的心臟病本來就不算輕,所以不管是家長還是校方,都沒有對我太多責難。但是,如果我那時哪怕有一點點心臟病的知識,都有可能將他拯救過來。可以說,他是我手中扼殺的第一條生命,也是我根本不想奪走的一條生命……」

    「是的,在寂靜嶺中,我遇到的就是這麼一幕。所以,我也一直以為,當我的心魔來臨的時候,見到的也一定是這一幕。」

    「但是,我卻想錯了。究竟是因為心魔太過強大,在我堵上一個漏洞的時候又衍生出另一個,還是因為從一開始我就已經有了這個漏洞,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已經無法再面對你們了。也許,之前我還會想想該不該及時斬斷這份情愫,但在經歷了這場噩夢後,我已經知道,一切,都已經晚了……」

    「還不算晚,現在先讓我們回去吧。」昶浩又伸出一隻手來,「心靈上的漏洞,總是會有辦法彌補的。兔斯基和老淫棍,就已經成功地補完心靈了。」

    「如果等我成了老太婆,也許那時也就能自然看破了。」黎萍冷笑一聲,依舊是沒有回頭,「而且,你還沒明白嗎?我的噩夢,就正是你們啊……」

    「萍,一起回去吧。」翁閃華也伸出了一隻手。

    「一起,我們能一起到什麼時候呢?」黎萍並不領情,「也許,從現在起,我們就再不能一起了。你們前進的道路上,無法容納第三個人。」

    「為什麼不能呢?」翁閃華繼續說道,「現在我自己心中,就有割捨不下的另一半。既然如此,我們一起前進也並非不可能。」

    「喲,還真是好姐妹呢。」黎萍再度冷笑,「可是你也該知道吧?感情這種東西,並不是能夠隨便分享的。我就是這樣一種人,如果不是100,那我寧願就只有0!」

    「我不知道你竟然這麼痛苦,但也只有這樣,才是女人啊……」翁閃華把頭靠回昶浩身上,「也許我現在沒有資格這麼說。」

    「不過,還是先回去吧,難道你也想像以前的我一樣,只能在幻影之中尋找慰藉嗎?現實是很難令人滿意,可是也只有在現實中,才有值得去努力的價值!」

    得到翁閃華的暗中授意,昶浩猛地前衝,抓住了黎萍的肩頭。

    「不……要。」黎萍扭身想掙脫昶浩的手,但是下一刻,她的另一邊肩膀被翁閃華按住了。

    「我無法請求你原諒,因為我們都沒有做錯什麼。我也無法以勝者的身份,要求你接受什麼現實,因為我勝得並不能讓你心服。我更不能說什麼共同分享之類的話,因為你不會去接受施捨。」翁閃華的聲音在黎萍耳邊響起,「所以,回到現實吧。也許在現實中,你還可以有機會,至少,鮮血淋漓的傷口,反而可以變成醫治心魔的良藥!」

    身邊的景色飛快變化著,不管黎萍願不願意,三個人都在一瞬間,回到了最初進入的那個小公園裡。

    現在,六個人都聚齊在夢境裡了,只要封燁這個夢境的主導者再清醒過來,那他們就能立即回到現實中。雖然昶浩也可以直接就這樣把人帶離夢境,但七個人的隊伍,如果不能一齊離開那就多少顯得有點不完美了。

    「最後,就是該去叫醒同志了。」昶浩歎了一口氣,「雖然我已經猜到他是因為什麼而陷入弗萊迪的陷阱中,但還真的不想去面對啊。」

    「一次拉回兩個女人,還不算壞事。但再加上一個同志,那就是徹頭徹尾的悲劇了。」昶浩搖搖頭,一縱身遁入虛空之中。

    「好好地看著這個男人吧,」翁閃華和一言不發的黎萍說話,「見識一下他的成長,還有未來那種可以預估到的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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