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你笑的時候,和我娘一樣好看……」
一個綠草茵茵的小院子裡,瑜哥兒蹲在苗圃前玩的滿手是泥,一邊開心的笑著,一邊回過頭沖蹲在身旁的女子揚聲說道。
「哦?真的嗎?姨母覺得,瑜哥兒的娘親是天下最美的女子呢。」
笑盈盈的說著,女子伸手刮了一下瑜哥兒的鼻子,頓時,小傢伙的鼻子上出現了一小塊泥手印。
那女子,正是如今的玉太嬪。
永成帝禪位成為太上皇,後/宮的一應妃嬪,便盡數挪到了環繞著壽康宮附近的宮殿內。而玉太嬪,是宮中除了太后,賢太妃和淑太妃以外最受永成太上皇寵愛的妃嬪,是故,如今玉太嬪住著的樂清殿,環境雖不如從前的棠梨殿,可相比那些幾人住在一個宮殿裡的情形,已好了許多。
「哎喲……」
見玉太嬪伸手來抹自己,瑜哥兒朝後去躲,卻躲避不及,一個屁股墩兒跌坐在了地上,待到起身去追,玉太嬪已經伸著手朝遠處跑去,瑜哥兒玩性大起,揚起滿是泥巴的小手歡呼著朝玉太嬪追去,一大一小兩個人,就在院子裡追逐笑鬧玩的不亦樂乎。
「宣親王到……」
宮門外,傳來了小太監的通傳聲。
笑聲嘎然而止,賀啟暄看著滿手是泥,臉上身上還有泥點子的玉太嬪和瑜哥兒,眼中儘是無奈的笑容。
「臣妾見過王爺……」
羞赧的紅暈從臉頰邊浮起,玉太嬪俯身行了禮,站起身疾步朝內殿走去。緊接著,有宮婢從殿內走出來,恭請瑜哥兒去裡面淨手。
賀啟暄背著手在院子裡踱著步,看著苗圃中栽的歪歪扭扭的花草。再仰頭看看宮牆角落裡綠葉繁茂的幾顆梨樹,竟覺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王爺請坐……」
淨了面再出來,玉太嬪伸手指著樹下的錦桌沖賀啟暄輕聲說道。
點了點頭。賀啟暄走過去坐下,接過宮婢遞來的茶水喝著,看向玉太嬪說道:「宮內,本王也無人可托,皇后娘娘和嫣兒雖一向親厚,可到底她身邊有三個孩子要照顧,大皇子的身子又不怎麼好。所以,本王也不想麻煩她。你和嫣兒是表姐妹,你也算是瑜哥兒的姨母,所以,他在宮裡的時候。希望你能代本王和嫣兒照拂他一二,不勝感激。」
回頭看了一眼殿門,卻未看到瑜哥兒的身影,玉太嬪鄭重其事的應道:「王爺和嫣兒妹妹如此信我,蘇若必定不負所托。」
展顏一笑,賀啟暄抬頭去看,便見瑜哥兒跨過了門檻,歡喜的奔過來偎進了懷裡,「爹爹。你什麼時候回家?」
「爹爹明日就走了,來的時候,爹爹一路上囑咐你的那些話,你可都記住了?」
賀啟暄目不轉睛的看著兒子,話語輕柔的問道。
點頭應著,瑜哥兒抱住賀啟暄的胳膊說道:「爹爹。你和娘一定要早些來看我,否則,我會很想你們的,很想很想……」
瑜哥兒的話,讓賀啟暄心內微酸,想及日後上書房裡的一眾孩童,瑜哥兒最小,若是有孩子頑皮的緊,瑜哥兒是絕對招架不住的,一想到此,賀啟暄的心裡,就止不住的擔憂起來,可面上,卻不動聲色的繼續叮囑道:「要聽皇伯父和皇伯母的話,要聽玉姨母的話,記住了嗎?」
聽話的點頭答應著,瑜哥兒抿著嘴,滿眼的不捨。
「走吧,跟玉姨母告別,咱們去外祖父家,明兒,你三舅送你進宮。平日裡,你就住在玉姨母這兒,等到了休息的時候,你三舅或是外祖父他們便會來接你回慕府,知道了嗎?」
賀啟暄拍了拍瑜哥兒的頭說道。
「姨母,我跟爹爹走了,明日回來,咱們再一處玩。」
瑜哥兒沖玉太嬪揮了揮手道。
起身將賀啟暄和瑜哥兒送到宮門口,看著兩個身影已經遠的看不見了,玉太嬪才轉身走到錦桌旁坐下,眼角、唇畔,儘是濃濃的喜悅。
「主子,自打您進宮,奴婢還是頭一次見您這麼高興呢。」
玉太嬪的貼身丫鬟言桑笑著說道。
仰頭看著湛藍的天空,玉太嬪聲音和煦的說道:「在這宮裡,我覺得自己就像一隻關在籠子裡的鳥兒一般,想飛,卻飛不出去,只能看到自己頭頂的這一小片天空,每天的日子,都和從前一般無二。我甚至都能預想到,這之後的幾十年裡,每一天,我會是什麼樣。」
唇角彎起,綻開了一抹柔美的笑容,玉太嬪的聲音愈發輕柔婉轉,「從今往後,再不一樣了,不一樣了……」
有了那個孩子,自己的生活,一定會比從前更加有趣,再也不會像一灘毫無波瀾的死水。
如是想著,玉太嬪站起身,一邊朝裡走,一邊吩咐著言桑道:「走吧,去東配殿看看瑜哥兒的臥房收拾的如何了,書房的那張椅子,也不知道合不合適,還有殿內的熏香,可不能太濃郁了,他還是個孩子呢,清淡些才好……」
主僕二人的說話聲漸漸遠去,不一會兒,院落就恢復了方纔的靜謐。
明媚的陽光,遍灑大地,處處透著一份暖洋洋的和煦,便連枝頭的鳥雀,也愈發歡快,似是在期盼著初夏。
一心堂右梢間內,坐在床榻邊摩挲著兒子從前蓋過的小錦被,慕嫣然喃喃的說道:「宮裡那麼大,又那麼空曠,一到了夜裡,到處靜悄悄的,便是大人,都覺得害怕,更別說他一個孩子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哭,身邊伺候的那些乳母宮婢,也不知道盡不盡心,早知道,我該跟著王爺一起去都城的……」
自打瑜哥兒去了都城,慕嫣然每日想兒子的時候,都會來他的小床邊坐一會兒,如此刻一般自說自話,更是常見,紫雲在旁聽到,走過來柔聲勸道:「主子,您也別太擔心了,少爺在宮裡,必定不會受委屈。先不說有皇上和皇后在,便是衝著王爺,宮裡那些人,也不敢讓少爺受了委屈……」
這些道理,慕嫣然心裡又何嘗不知?可從旁人口中聽到,慕嫣然卻愈發覺得可信,當即點著頭自嘲的說道:「可見,是我變囉嗦了……」
說話的功夫,紫雲掀了簾子進來,「主子,白掌櫃來了。」
心中知曉大抵是通商的事有了什麼消息,慕嫣然點了點頭,「請白掌櫃到議事廳坐一會兒,我稍後就到。」
回到左梢間更了衣,慕嫣然帶著白薇和佩雲去了外院議事廳。
「王妃,嚴掌櫃托人捎了口信回來,說那位藩籬島的商人已經帶著咱們給他準備好的貨物登船回去了,那銀票,他卻沒收。他說,咱們為他準備的那些貨物,大概也有四五千兩銀子了,為表合作的誠意,便不收咱們的銀票了,等他把咱們列在單子上的東西都帶回來了,再結清餘款便可。」
白掌櫃面帶喜色的回話道。
「哦?」
似是有些出乎意料,慕嫣然歎道:「這異域之人,為人處事的風格,果然與咱大梁有所不同,咱們列出來要他帶回來的那些東西,少說也有七八千兩了,他就不擔心咱們不要,他賠了?可見,不論是走到了哪兒,這做生意的道理,都是一樣的,以誠為本,方是取勝的法寶啊。」
點頭應著,白掌櫃附和著說道:「正是如此。」
從衣袖中取出那五千兩的銀票遞給白薇,白掌櫃看著慕嫣然說的道:「王妃,正如那日咱們商議所言,此次採購的一批貨物,這款項都是從嚴掌櫃的流淵閣所出,這是上次從王妃那兒拿來的銀票。」
沉思了一下,慕嫣然猶豫著說道:「嚴掌櫃經驗豐富,所以,這一次與藩籬島商人談生意,我才讓他去洽談,可流淵閣的生意,如今卻是無人可以獨當一面的,所以,嚴掌櫃是不可能從流淵閣脫身的。可是,若此次生意往來順利,以後只會更加複雜,沒有專人打理,是決計不行的。」
「是啊,所以王妃要盡快拿定主意,找到合適的人打理此事,以免到時應對慌亂。」
白掌櫃一邊說,一邊在腦中思索著手頭有沒有合適的人可以舉薦。
「那藩籬商人可有說,貨船下次回來,是什麼時候?」
慕嫣然開口問道。
「回王妃的話,嚴掌櫃在來信中說,若是海上天氣好,一個來回,大概一個多月的樣子,若是海上有風雨,就要兩三個月了,所以,倒真是不好說。」
白掌櫃小心翼翼的回道。
「既如此,此次貨船回來,最快也要到六月份了,這段日子,你們幾位老掌櫃的商量一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打理此事。最好是咱們自己的人,外頭的人用起來,到底不如自己人踏實盡心,所以,這件事,就煩勞幾位掌櫃的了。」
慕嫣然誠懇的說道。
「王妃言重了,這些事,都是小人等的份內之事,當不起王妃一句煩勞。」
白掌櫃起身行了禮說道。
再回到一心堂,卻見文雅竹在正屋候著,慕嫣然有些驚訝的看著她道:「今兒怎麼一個人來的?幾個孩子呢?」
抿嘴笑著,文雅竹站起身跟著慕嫣然朝內屋走去,一邊輕聲應道:「竹兒有事和王妃表嫂商量,所以便沒帶著她們來。」
轉頭去看文雅竹,便見她臉上半是期待半是矛盾,慕嫣然猶疑的問道:「怎麼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