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妹妹,可是祖母一早就盤算好了要送進宮的。」
文雅竹抬眼看了慕嫣然一眼,輕聲說道。
「進宮?」
慕嫣然的唇邊,滑過了一抹冷笑。
三老太太真是好算計呢。
新帝登基,必定是要充盈後/宮的,如今,怕是多少人家都翹首以盼的惦記著此事呢,因為淑敬皇后一事,三老太太對自己做了繼室本就耿耿於懷,如今有這樣好的機會,她怎能不抓住?
無奈的搖著頭,慕嫣然輕聲問道:「那文雅蕊,又想做什麼?」
低歎了一口氣,文雅竹有些氣惱的說道:「祖母的心思,雖府內眾人都大抵猜到了,可祖母到底也沒有宣諸於口。畢竟,如今已經是七月了,往年三年一次的選秀,都是八月裡,這一個月的功夫,哪裡還來得及?所以,祖母也只是心裡想了想,倒沒在旁人面前露過口風。昨日三姐姐回來,跟祖母提起想把五妹妹嫁過去做貴妾,不知怎麼就提起來了,後來,三姐姐不知道發了什麼瘋,竟跟祖母說,五妹妹的姿色,入了宮,還指不定能不能得到皇上的寵愛呢,與其想去抱皇上的大腿,不如去抱……」
話音戛然而止,文雅竹看了一眼慕嫣然,不做聲了。
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慕嫣然的眼神在文雅竹和文雅嫻之間來回逡巡,半晌,猶疑的說道:「與我有關?」
點了點頭,文雅竹低聲說道:「三姐姐說,天高皇帝遠。祖母與其想著抱皇上的大腿,不如緊緊抱住宣王府的大腿,說到底,宣親王如今已經是親王了。而且還是鄆州的藩王,可比那看不見的皇上更有價值。」
三老太太本厭極了先前的燕老太太,恨她佔了三老太爺的一整顆心。也因著這個緣故,三老太太不喜淑敬皇后,也不喜賀啟暄和慕嫣然。
及至接觸了一些日子,三老太太見慕嫣然對她不甚親近,與總督府倒是親熱無比,愈發心裡有一股氣,如今文雅蕊說出這樣的話。三老太太怎能不氣?
不知道該說文雅蕊目無尊長,還是說三老太太肚量太小,慕嫣然不置可否的低垂著頭,卻是什麼都沒說。
兩人坐了會兒,一個惦記著孩子。一個還要去三老太太身前侍疾,便結伴出了王府回去了,慕嫣然坐在臨窗的軟榻前,看著窗外鬱鬱蔥蔥的花草,不禁有些唏噓。
聽風就是雨,眾人都看到了皇家面上的風光,可從未想過,自己家裡的小姐被送進宮,便再也不得相見了。那份思念,都足以讓女孩兒和家人肝腸寸斷,要那些風光,又有何用?
想及此,便想到了蘇若,慕嫣然的心裡。就又有些難過了。
永成帝時,蘇若是玉嬪,如今,已經是玉太嬪了,不知道如今的她,又是怎樣的處境。
午膳時賀啟暄從外頭回來,果不其然,帶來了從都城發來的旨意。
聖旨有雲,新帝登基,擴充後/宮,擢各地送十三至十六歲的秀女入京參選,大選之日為八月二十六。
仔細算來,撇開從鄆州到都城半個月的行程不算,八月初十左右就要送秀女入京,而如今離待選之期,也就只有二十天的功夫了。
「過幾日,你怕是就有的忙碌了。」
淨了臉,接過紫月遞來的冰過的綠豆湯喝著,賀啟暄坐回慕嫣然身邊戲謔的說道。
一臉問詢的看向賀啟暄,慕嫣然不解的問道:「皇上選秀女,我有什麼可忙的?」
一口喝盡碗裡最後幾口湯汁,賀啟暄將碗放在錦桌上,擦了把嘴說道:「旨意已經由官府發往各地了,月底大概就會把參選的秀女都送到雲都來。等到篩選完畢,符合條件的那些,再經由雲都官衙送往都城入宮。」
細細的說著,賀啟暄眼含笑意的看嚮慕嫣然,「若是沒有你這藩王妃,這道程序,便會是總督夫人來經手,可如今有你在,自然便是你來處理了。這,便算是初選了。和都城裡選秀的那個初選,雖不是一個意思,不過也差不離了。」
一想到過些日子眼前會出現一群花紅綠柳的嬌俏少女,而自己,要肅穆莊嚴的坐在上首處一個個篩選,慕嫣然就覺得有些頭大。
「找幾位從前在宮裡做過教習嬤嬤的人來不行嗎?」
慕嫣然偷懶的想著。
沒好氣的斜了她一眼,賀啟暄懶洋洋的躺倒在涼席上說道:「這好歹也是皇兄第一次選秀,到身邊伺候的人,總不能都是些歪瓜裂棗吧?從前三年一次選秀,開了春,各地官府就開始籌備了,小半年的功夫,自然是精挑細選。此次事急從權,才會從各處藩王府經手,以後便不會這麼麻煩了。你就委屈幾日吧,等把這一批秀女送走,你便可以清閒了。」
見慕嫣然仍舊輕蹙著眉頭有些不情願,賀啟暄偷笑的說道:「哎,這可是給皇上選妃,你都這般模樣,若是給我選,不知道你會是什麼模樣。」
柳眉倒立,慕嫣然惡狠狠的瞪著賀啟暄,「給你選?」
見慕嫣然故作凶狠的朝自己撲了過來,賀啟暄笑的樂不可支,將她拉到懷裡撓起了她的癢癢,二人在涼炕上笑鬧起來,外間的丫鬟,俱都低頭淺笑著躲了出去。
「娘……爹爹……」
耳邊傳來了孩子們的喚聲,慕嫣然抬眼去看,便見一大兩小三個腦袋瓜正探在屏風邊看著。
回頭瞪了賀啟暄一眼,慕嫣然逕自下了暖炕,沖三個小傢伙招了招手,及至抱著她們在涼炕上坐好,慕嫣然走到梳妝台前,對著銅鏡整理好了微亂的鬢髮。
沒一會兒,紫月捧著一個托盤進來了,上面是水紅色的西瓜,依稀還能看見西瓜表面的晶瑩冰花。
見瑜哥兒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抓,賀啟暄從背後覆住了小傢伙的手,一邊囑咐著說道:「爹爹幫你拿……」
說著話,卻拿了一塊最小的給他。
氣鼓鼓的嘟著臉,瑜哥兒看著在眼前晃著的西瓜,執意不肯伸手去接,一邊,卻眼巴巴的望嚮慕嫣然。
「等瑜哥兒像大姐姐這麼大了,就可以吃大塊的,好不好?回頭肚子痛,瑜哥兒要哭鼻子了……」
軟言軟語的哄著瑜哥兒,慕嫣然將自己手裡的瓜湊到了瑜哥兒嘴邊,小傢伙滿意的咧開嘴笑了笑,歡快的接過西瓜吃了起來。
冰盆裡,散發著裊裊的涼氣,口中,是清涼香甜的瓜果,一家五口一邊吃一邊說話,炎熱的夏季,似乎也沒有那麼難耐了。
之後的幾天,宣王府裡來客絡繹不絕,雖都打著給宣王妃請安的名義,可話語間,卻都帶著幾分試探,想知道此次最後會留下多少位秀女送進都城。還有幾位,都帶著重禮前來,希望慕嫣然對與自家或是與自家沾親帶故的那些秀女格外寬容些。
而三老太太,竟也是其中之一,慕嫣然聽到的時候,著實吃了一驚。
前幾日,還傳出說三老太太病重,如今,卻來了宣王府,饒是慕嫣然並未對三老太太有多少孺慕之情,可名義上,三老太太還是賀啟暄和慕嫣然嫡親的外祖母,如是想著,方一聽聞外面有人通傳,慕嫣然便讓紫月迎了出去。
許久未見,三老太太蒼老了許多,再加上大病過一場,此刻臉色憔悴不堪。
行了禮,顫巍巍的起身坐在慕嫣然下首處的扶手椅中,三老太太開門見山的說道:「老身的來意,宣王妃怕是心內有數,老身便不說那麼多虛話了,五丫頭雅璇如今十四歲了,相貌性情那自是沒的說,琴棋書畫也是各有所長,將來都城參選,能不能選得上,那再另說,可如今鄆州的篩選,希望宣王妃手下留情,將五丫頭留下。」
如若是三年一次的選秀,這些秀女都是官府選拔了送往都城的,慕嫣然不用操一絲心。
可正因為此次時間已經來不及了,而景熙帝的後/宮,也不可能只有一後二妃,所以,才想出了這樣折中的辦法。而讓藩王妃經手,則是避免世家大族與百姓家的秀女比例太過懸殊,導致後/宮背景過於複雜而難以掌控。
如今,按說選秀送去的秀女是哪家的,與慕嫣然並無多大關係,若是三老太太真想讓文雅璇參選並勝過鄆州其它的大多數秀女,來打個招呼便是,何必又親來一趟?畢竟,這對於慕嫣然而言,只是舉手之勞,慕嫣然也犯不上因為這麼小的一樁事,而再給三老太太添堵,與她交惡。
抬眼看著三老太太,慕嫣然抿嘴笑道:「既是老太太的意思,那我依了老太太便是。」
似是早已料到慕嫣然會這般輕鬆的應下,三老太太的唇邊,突然浮起了一抹淡笑。
扭過頭輕咳了幾聲,三老太太抬眼看著慕嫣然沉聲說道:「那宣王妃可否應承老身,回頭篩選過鄆州的秀女後,寫給都城的自薦書裡,五丫頭排在末位?」
自薦書?末位?
慕嫣然眸色微沉,一時間,有些看不透三老太太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