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回頭……」
見慕嫣然聽見聲音想要轉過頭,身後的男子出聲制止了她的動作,頓時,慕嫣然的心裡,浮起了一抹恐慌,讓她心中一緊,想到了在內殿睡著的珠兒。
「我是宣王妃,不知閣下來此有何貴幹?」
強自鎮定著開口問著,慕嫣然還能聽到自己聲音出的顫抖,一邊,卻盼著紫雲能快些出來,嚇走了身後的那人。
「在下唐三,是宣王的朋友,前幾日剛從南疆回來。」
男子沉聲說著,只說了一半,便戛然而止,慕嫣然一直繃著的神經,卻是一下子舒緩了下來,一抬頭,紫雲正捧著手爐出來,眉開眼笑的說道:「主子,小主子醒了呢,如今愈發乖巧好玩了,紫月在旁邊逗著,她也不哭不鬧,跟紫月正玩的高興呢。」
「這才睡了沒一會兒,怎麼就醒了?」
知曉身後的人早已藏匿了起來,慕嫣然站起身,從紫雲手裡接過了手爐,一邊轉過身小心的打量起四周來。
空曠的院落裡,除了幾個小花圃,一眼便能看到院中的每一個角落,頓時,慕嫣然半仰著頭看了一下,心中有了計較。
「我自己在這兒坐一會兒,你去內殿和紫月照看著珠兒吧……」
吩咐了紫雲,慕嫣然又逕自坐在了條椅上,紫雲點了點頭,有些不放心的叮囑道:「主子,您別坐的太久,有事就叫奴婢。」
見慕嫣然應下,紫雲轉身邁進了正殿。
「唐公子,你還在嗎?」
輕聲問著,慕嫣然握著手爐的一雙手,不自禁的有些緊張。
宛貴妃中了蔓膚草的毒,當日,賀啟暄說他從宮外找人去查,以免宮裡的人知道,打草驚蛇。如今幾個月過去了,慕嫣然以為要等到賀啟暄回來才能有消息。誰知道,這麼快就動靜了。
想來,這些日子宮裡傳出的「刺客」,便是唐三吧?
「在下是都城中人。從前跟在宣王身旁,後來得了他的吩咐,才親自前往南疆,查詢有關蔓膚草的事,如今已打探清楚了。在下把有關蔓膚草的消息都整理了出來,裝在這個信封裡,王妃請接下。」
男子的聲音溫和低沉,透著清冷的夜,竟也沒有方纔那麼讓人心驚了。慕嫣然還未來得及回頭,一封信,已從頭側飛了過來。慕嫣然伸手接住。頓時覺得那個信封上有一絲力道,險些讓她失了手。
信封一指厚的模樣,慕嫣然接過來沒有細看,便順手放在了袖袋裡。一邊,言語感激的謝道:「謝過唐公子了。等殿下回來,再讓他專門去謝你。」
「王妃客氣了,在下這條命都是宣王殿下的,為殿下和王妃跑腿辦件事罷了,當不得王妃一個謝字。」
說罷,唐三又繼續說道:「南疆一行,收穫頗多,如今一時半會兒卻也說不清楚,這些訊息,王妃先看著,若是有什麼疑惑,再讓人出宮來尋我。在下在宮裡已耽擱了好幾日了,這便出宮去了,王妃有用得著唐三的地方,派人到都城南大街王記布莊找唐三便是。」
說罷,唐三輕微的腳步聲在殿頂響起,漸行漸遠了。
慕嫣然回過頭去看,四周如方才一般,靜謐的沒有一絲異響,及至走到院子中站定,殿頂也是一片漆黑蒼茫,哪裡還能看得到什麼人影?
慕嫣然的唇角微彎,緊了緊衣袖,捧著手爐進了正殿。
心裡惦記著袖袋裡的那封信,可珠兒又玩的盡興,慕嫣然強自止住砰砰亂跳的心,陪著小傢伙玩了一會兒,直到給她洗了澡,小傢伙緊緊的偎在慕嫣然的胸口,沉沉的睡去了。
將珠兒放在暖炕上,又將袖袋裡的信取出來放在了枕下壓好,慕嫣然才逕自梳洗沐浴完,躺回了暖炕上。
揮退了紫雲等人,慕嫣然一邊輕輕的拍著珠兒,一邊,打開了那封信。
厚厚的十幾張素箋,第一張上,線條簡略的畫了一株蔓膚草,看那模樣,倒是像極了田間的蓖麻,只不過枝幹都要稍微粗一些,而那飽滿的果實,一顆顆圓潤至極,只看著圖,都彷彿透著一股誘人的香味一般。
第二頁開始,卻是詳細的描述了蔓膚草的藥性,種植採摘的月份,以及用途。
話語極盡淺顯,慕嫣然逐字逐句的讀著,卻和當日賀啟暄從權大夫那裡聽來的一般,花葉枝頸曬乾可以燃著以作安神熏香,而種子,成熟後萃取出來,卻有人用來在兵器上淬毒,抑或乾脆製成毒藥,以作圖謀。
在南疆,幾乎家家戶戶都種著蔓膚草,只因為每年到了蔓膚草種子成熟的時候,都有人會前去收購,所以,人們為了平日的一些零用,也會在自己的苗圃裡開出一片地,用來種植蔓膚草。
而前去收購蔓膚草的人,幾乎每年都是那一批人,後面的幾頁上,卻是對收購蔓膚草的那批人,進行了調查。
一頁頁翻著看完,慕嫣然的心裡,卻像是有個困惑不能釋疑一般,讓她心裡翻來覆去的思忖起來。
大梁地廣物博,毒物更是千奇百怪,可宛貴妃所中的毒,為什麼是從南疆而來?
宛貴妃,蔓膚草,南疆美人,良妃娘娘……
這中間,到底有怎樣的聯繫?
將素箋裡的內容又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慕嫣然將信封裝好,走到梳妝台前,放在了其中一個帶夾層的錦盒裡。
躺回暖炕上,看著珠兒天真無邪的童顏,慕嫣然的心裡,卻一片沉重。
原本以為,宛貴妃中毒一事,只是單純的後/宮爭鬥,可如今看來,慕嫣然卻覺得,全然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簡單,仿若這中間還有什麼陰謀一般,讓她一想起來就會心生忐忑。
一夜無眠,及至天還未亮,紫雲幾人已經小心翼翼的打開殿門,喚著一眾宮婢進來準備洗漱的溫水,在炭盆前暖好衣服時,慕嫣然才睏倦的打了個哈欠,半坐起了身子。
「主子,您……」
看著慕嫣然眼眶下微青,紫雲一臉的驚詫,探頭看了睡在裡側的珠兒一眼,見小傢伙好端端的,紫雲不禁帶著一絲埋怨的嗔了起來。
「許是心裡有事,昨夜沒睡好,午膳過罷好好歇一會兒就是了。」
輕聲說著,慕嫣然逕自掀開被子起身了。
用了早膳,如同往日一般,慕嫣然抱著珠兒,拿著山水雜談給她讀著,小傢伙聽的仔細,慕嫣然便念得認真,母女兩人偎在一起,說不出的溫馨。
剛剛過了辰時,院子裡有人說話,緊接著,紫雲進來回稟說:「主子,毓秀宮那邊來人了,皇后娘娘請您過去一趟呢。」
自慕嫣然進宮以來,除了每隔幾日到毓秀宮給皇后請安以外,倒是從未見皇后主動傳召過,一時間,慕嫣然的心裡,浮起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覺,彷彿覺得和昨夜唐三的出現有關似的。
囑咐了乳母和紫雲照看好珠兒,慕嫣然起身帶著紫月和白薇去了毓秀宮。
踏進正殿,端坐在鳳座上的皇后,也不似往日一般帶著柔和的笑容,肅穆的面容,為清冷的大殿,平添了幾分莊嚴。
前來請安的妃嬪早已退去,慕嫣然低垂著頭走上前,俯身跪倒拜道:「嫣然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平身吧,賜座。」
話語柔和了些許,看著慕嫣然在下首處的扶手椅中坐好,皇后抬眼看著慕嫣然,打量了幾眼,方才慢悠悠的問道:「昨夜睡得可好?」
聽聞皇后提及昨夜,慕嫣然的心內一沉,頓時知曉今日的傳召所為何事了。
斂正面容,慕嫣然點頭應下,帶著一絲不解的輕聲說道:「嫣然在瑞安宮住了已近兩年了,與平日並無不同。」
「並無不同嗎?」
抬頭看著慕嫣然,皇后沉聲問著,見慕嫣然一臉不似作偽的表情,眼神中也一片澄澈,皇后頓了一下,方繼續問道:「昨夜,宮中巡邏的近衛前來回稟,說看見有黑影從瑞安宮屋頂掠過,你可知情?」
刺客的說法,慕嫣然從秦素兒口中聽聞的時候,據說在宮裡已有傳了好些日子了,可為何一直沒發現,偏偏昨夜在瑞安宮露了一次面,就被抓了個正著?
心內疑惑重重,慕嫣然的臉上,卻頓時浮起了一絲驚詫:「皇后娘娘的意思是,那刺客昨夜在瑞安宮屋頂出現了?」
心中莫名的就覺得那刺客與宣王有關,此刻見慕嫣然這般作態,皇后的心裡,卻突地不確定起來,頓時,也猶豫著搖頭道:「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賊人,這些日子清查了一遍,各宮也都說沒丟什麼物件,可卻接連有人看見有黑影,這不,才讓近衛守株待兔的各處巡查,昨夜,據說看到瑞安宮那邊有異常,侍衛長帶人追過去,卻什麼都沒發現。」
說著,皇后臉上的表情有些緩和起來,一邊看著慕嫣然安撫的說道:「本宮也是擔心你,想著就你們母女在,那起子奴才,都是不頂事的,若真是有個什麼事,等宣王回來,本宮可怎麼交代?何況,本宮當日還答應你母妃,要照看好你們呢。」
長歎了幾口氣,皇后無力的擺了擺手道:「既無事,那你便回去吧,孩子身邊,離不得你呢。」
行了禮,慕嫣然起身朝外走去,心裡,卻頓時有了一個讓她心驚的猜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