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給太后娘娘請安……」
邁進正殿,看了皇后和慕嫣然一眼,宛貴妃面色不變的走到太后面前,俯身給她請了安,蹲跪了好一會兒還不見太后出聲,宛貴妃抬起頭看了一眼太后,復又大聲拜道:「臣妾給太后娘娘請安……」
「起來吧,哀家還沒到七老八十耳朵聾了眼也瞎了的地步,是非曲直,哀家還是辨別的清楚的。」
意有所指,太后斜了宛貴妃一眼厲聲說道。
太后不喜自己,要為難自己,慕嫣然無意辯駁,畢竟,她不能左右旁人的想法。可是太后對宛貴妃,似乎也不大喜歡,慕嫣然有些不解的用眼角餘光打量了那二人一番,隨即不動聲色的低下了頭。
「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你們一個兩個的不請自到,來哀家這兒,怕是都是為了宣王妃吧?」
話語不善,太后逡巡著看了皇后和宛貴妃一眼,鼻中哼著說道:「哀家這永壽宮,難道是陰曹地府不成?好好兒的一個人進來,哀家還能吃了她?」
心中不屑,皇后面上卻萬分恭敬的答道:「太后多慮了,您的脾性,宮裡誰人不知,淑妃雖是玩笑話,可誰又知曉旁人心裡是怎麼想的?慕宰相頗得聖上看重,如今都城裡都說慕府一家聖眷正濃。嫣然能選進皇家做了宣王妃,本就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如今還有太后親自照拂著,誰知道私下裡旁人又會說出什麼來呢。知曉的,是太后厚待她,不知道的,還以為煥王妃不得太后歡心呢。雖說煥王就快離開都城前往藩地了,可煥王妃的家人還在都城裡不是?讓他們聽見了,也要誠惶誠恐啊。」
皇后的一番話說得極漂亮,明明是替慕嫣然說情,卻扯上了煥王妃,好像太后是有意冷待煥王妃一般。一時間,太后臉上的怒氣。又深重了幾分。
看了皇后一眼,太后轉過頭看著宛貴妃說道:「你呢?你又用什麼樣的借口?」
似是未料到太后會將話說的如此直白,宛貴妃面帶歉意的說道:「皇上曾多次告誡臣妾,一定要孝敬太后,莫要惹您老人家生氣煩憂。嫣然既做了宣王妃。由臣妾來教導她,是臣妾的職責所在,臣妾腆顏,讓太后為此憂心了這麼久。實在是臣妾的過失。還望太后娘娘寬恕臣妾,日後臣妾定當好生教導她,必不會為皇家。為太后再添煩憂。」
唇角散出一抹冷笑,太后冰冷的眼神像刀子一般刺嚮慕嫣然,口中說道:「真不知你前世積了什麼德,這一世竟有這樣的好福氣,每每遇事都有人替你擋在前面。」
「孫媳惶恐。」
急忙跪倒在地。慕嫣然連聲告罪。
「惶恐?哈哈……」
像是聽到了極好笑的笑話一般,太后端起茶碗抿了口茶,方輕聲歎道:「老人們說的好啊,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哪。宛貴妃年輕時便是個妖嬈的角色,如今。又有了這樣的兒媳,果然你們才是前世修來的緣分呢……」
一席話,慕嫣然聽的糊塗,可一旁,宛貴妃卻是變了臉色。
眼神中帶著一絲薄怒,宛貴妃看著跪在身前的慕嫣然,什麼都沒說,可袖籠中的手,卻是緊緊的攥在了一起。
太后話語中的意思,皇后也聽的真切,有晚輩在此,生怕太后再說出什麼不好聽的來,皇后打著圓場的說道:「太后,不若一會兒等臣妾回去便差人到鴻寧宮去吩咐了,從明兒開始,讓煥王妃跟著一起聆聽教誨吧,什麼時候等太后瞧著她們穩妥了,什麼時候便作罷。您看可好?」
長歎了幾口氣,太后無力的擺了擺手說道:「罷了罷了,該做什麼便做什麼吧,就別來哀家眼前晃了,這往後,哀家還有幾年清淨日子過啊……」
話音越來越低落,太后似是想起了什麼一般,臉上的表情,也顯得有些疲倦。
擺了擺手,太后抬起頭看著皇后說道:「月底宣王便要帶著使者去秦國了,你還要準備帶給婉兒的東西,回去忙吧。」
「臣妾告退。」
站起身行了禮,皇后看了宛貴妃一眼,退出了永壽宮。
皇后離開後,正殿內,陷入了久久的沉寂,慕嫣然跪在堅硬的地板上,膝蓋處傳來了陣陣尖銳的痛意,卻絲毫不敢動,生怕成為太后動怒的源頭,只得強忍著,筆直的跪在那兒。
而另一旁,宛貴妃鬆開攥了好久的手,仰頭溫婉的看向太后輕聲問道:「不知太后還有何教誨?若是沒有,臣妾這便帶宣王妃回宮了。」
眉峰挑起,太后看了宛貴妃一眼,才轉而看嚮慕嫣然沉聲說道:「為人婦者,謹記賢良淑慧,從前的事情再有發生,到時候,可就不是來永壽宮學規矩這麼簡單了,你可記住了?」
心中的惱怒像是要遏制不住一般的蓬勃湧出,慕嫣然長呼了口氣,低聲答道:「孫媳記住了。」
「退下吧。」
厲聲說著,太后沖慕嫣然叩頭的背影,不耐的白了一眼。
站起身,慕嫣然頭也不回的轉身出了正殿,及至出了永壽宮的宮門,慕嫣然抬頭仰望著湛藍的天空,不由的大口呼了幾口氣。
終於,再也不用日日來這裡受這樣的憋屈了。
一想到宛貴妃還在裡面,慕嫣然不禁的又擔憂了起來,腳下的步伐,也愈發緩慢,一邊朝前走,一邊還不時的回頭張望著。
殿內的香爐裡,裊裊升起的香霧瀰漫著繚繞開來,不一會兒,內殿裡便充斥著濃郁的香氣了。
看著面前那張這麼多年了似乎並未改變過的清艷容顏,太后冷聲說道:「哀家說過,不逢年節,不許你出現在哀家面前,你可是忘了?」
面色不變,宛貴妃揚聲答道:「臣妾自是不願擾了太后的清淨。可皇上說,宣王妃學規矩一事,卻是於禮不合,臣妾求了皇后娘娘多次,皇后娘娘也為此多番懇談,太后娘娘執意不准,臣妾也只能厚顏來此相求,還望太后莫怪。」
心中的慍怒,因為她的輕描淡寫而愈發加重,太后瞪了宛貴妃一眼恨聲說道:「當年許你進王府,便是哀家這一生最大的錯事。這麼多年,你以為你故作姿態的假意迎合哀家,得了皇帝的歡心,哀家就能改了初衷?告訴你,你妄想。」
臉上的怒氣越發深重,太后像是要把手裡的檀香木佛珠捏碎一般厲聲說道:「只要哀家在這宮裡一日,你就莫想張狂。你這一生過的順風順水,便是死了,哀家都不會放過你,哪怕是你百年後,你也決然不能葬於陵寢。」
相比太后的狂怒失態,宛貴妃的臉上,卻是恬淡的優雅笑容。
垂首看著琺琅護甲上的精美花紋,宛貴妃抬眼看向太后柔聲說道:「妾身身子雖不大好,不過自問,不會走在太后之前。」
只一句,太后的臉色就變了,而宛貴妃卻繼續說道:「即便老天有心早早收了臣妾,臣妾走在了太后前面,這宮裡,到底是誰說了算,太后怕是心裡也有數的。至於臣妾能不能入得了陵寢,臣妾不在乎。」
說罷,宛貴妃臉上的笑意,愈發柔婉:「臣妾這一生,唯有在皇上身邊,過的最為舒心愜意,過往的愛也好,恨也罷,除了臣妾的父母姐妹,臣妾心裡,便只有皇上一人。人若是死了,一切就都了斷了,入不入陵寢,又有什麼干係呢?終歸,臣妾這一生,不曾和皇上分開過。死後的事,臣妾也不願去計較了。」
宛貴妃的一席話,讓太后的臉色大變,話語也跟著聲嘶力竭起來:「你……好,好的很,哀家倒是錯看了你,哈哈……」
怒極反笑,太后臉上一派歡喜,眼中,卻是濃的化不開的哀慟。
「若不是你,先恆王怎會與皇帝兄弟失和?哀家只這一個親子,卻因為你,鬧的府中雞犬不寧。若不是因為你,恆王就不會喪失心智,做出那些事來,否則,先帝又怎會對恆王失望,而不立他為儲君?哈哈……」
抬起頭,眼中已溢滿了怨恨的淚水,太后指著宛貴妃厲聲斥道:「都是你,全都是因為你,否則,哀家也不會如今日一般,受盡了委屈卻無處可訴……」
似是覺得太后的指責有些無理取鬧,宛貴妃緩緩的站起身,正對著她沉聲說道:「敢問太后,這些事,自始至終,與臣妾,有何干係?」
見太后不解的瞪著自己,宛貴妃冷聲說道:「臣妾十三歲時遇上了當時還是三王爺的皇上,自那以後,臣妾便知道,這一生,與臣妾攜手相伴的,都會是這個男人。先恆王對臣妾如何,那是他的事,與臣妾何干?他要休了恆王妃,他要與三王爺反目成仇,抑或是他讓先帝傷了心,這一樁樁,一件件,可是臣妾教唆,或是臣妾指使的?」
不忿的看了太后一眼,宛貴妃沉聲說道:「這樣的男人,便是得了天下,焉知不是天下百姓之苦?」
說罷,對太后仿若要撲上來吃人的狠毒眼神視而不見,宛貴妃逕自轉身出了正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