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父在位時,後/宮中受寵的,是帝師秦老大人的胞妹秦若萱。當時,她貴為正一品的貴妃,可她只生下了一個女兒,卻也早早夭折了。如今的太后,當年是皇后,誕下了大皇子恆王。除此之外,襄王是二皇子,父皇是三皇子。父皇的母妃早年因病去世,父皇便一直由太后撫養成人。那些年,太后連同其母族,以及朝中的一部分大臣,紛紛上書請皇祖父立恆王為太子,可皇祖父一直按而不動,及至幾位皇子成年,恆王和襄王,都有了各自的封號,父皇卻沒有,那時,朝中便有人奏請立父皇為太子了。」
「大梁太子,並未有立嫡或立長這一說,不過瞧著卻都是立賢的模樣,所以當時的朝臣分為兩派,一派擁立恆王,一派擁立三皇子。後來奪嫡演變的愈發激烈,皇祖父有病在身,雖還未立太子,恆王卻已經急了,便有了之後的逼宮。可是,皇祖父雖老了,且纏綿病榻,手段卻沒老,早已佈置好的軍隊,連同父皇和襄王叔手中的兵權,倒也鎮壓住了。」
「那一場奪嫡之爭,宮中成年的幾位皇子,除了一早就旗幟鮮明的站在父皇身後的襄王叔,其餘的皇子,死的死,囚的囚,也都沒什麼好下場。這其中,以恆王最甚,皇祖父臨終前,遺詔上說,他沒有恆王這樣不顧君臣父子綱常的不孝子,將恆王從宗譜除名,才有了後來的抄家滅門一事,只不過,那一年都城中人心惶惶,恆王府上早就流竄出了不少家奴,他的獨子,那時也不過四五歲,這一切,定然早就部署好了的。」
簡要的將二十年前的事講述了一遍,賀啟暄把從慕昭揚那裡聽來的事。盡數告訴了慕嫣然。
「那太后呢?她的兒子謀反,如今。她怎能安然無恙的做太后,享盡世間尊榮?」
心中有疑問,慕嫣然不解的看向賀啟暄。
聳了聳肩,賀啟暄直接的說道:「她雖生育了大逆不道的恆王,卻也養育了至純至孝的父皇啊……」
塵埃落定。當時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在先帝靈前幾度悲愴痛哭,幾度昏厥。直說自己生育了這樣不孝的兒子,險些給大梁社稷帶來危害,好在先帝聖明。將皇位傳給了三皇子,讓她不至於死後無顏面對列祖列宗。
這樣的情形,讓初登帝位的永成帝,又能如何?
民間都說,生恩不及養恩大。而皇后好歹也養育了三皇子一場,終歸還是有些母子情分的。是故,永成帝甫一登基,大赦天下的同時,便將她封為太后。
心中一驚。慕嫣然抬頭盯著賀啟暄顫聲說道:「若卓遠之真的是賀啟訣,那他便是太后嫡親的孫子。」
面色沉重的點了點頭。賀啟暄歎道:「所以,我希望他不是,這樣,便少卻了許多麻煩。」
二人靜靜的注視著對方,眼中,瀰漫著無盡的擔憂。
只看太后這些年對永成帝和皇后的清冷模樣,便不難猜出,卓遠之若真的是賀啟訣,便是恆王唯一且僅存的骨血了,到那時,太后絕對會拚死護住他,不說旁的,稚子無罪便是最冠冕堂皇的理由,更莫說永成帝如今帝位穩定,兒孫繁衍,而卓遠之卻是孤身一人,便是心存不軌,就實力而言,也絕對翻不出什麼花樣來這樣的緣由了。
「算了,這樣的事,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如今想的再多,也是杞人憂天,倒不如該做什麼做什麼,靜觀其變的好。」
牽起慕嫣然手朝外走著,賀啟暄柔聲勸慰道。
點了點頭,慕嫣然跨過門檻,看著天邊升起的月牙,長呼了一口氣。
一邊,賀啟暄說道:「你三妹妹不是在和那卓遠之議親嘛,出了這檔子事,這親事,怕是無論如何都要不成了,這樣一來,你四妹妹的親事,也要跟著延遲了。」
面顯無奈,慕嫣然有些好笑的說道:「當日沒有定下成親的日子,我估摸著,二姨娘定是覺得卓遠之會金榜題名,想著到時候藉著卓遠之有功名在身,三妹妹嫁人的時候能面上有光,如今歪打正著,也算是救了三妹妹一次,否則,三妹妹這一生,怕才真的是毀在在二姨娘手裡了。」
這邊,小夫妻二人深感慶幸,而慕府,映雪堂裡,聽到慕昭揚有退親的意思,沈氏面色驚詫的從暖炕上坐起身,不解的反問道:「老爺這是什麼意思?這門親事當日是您親口應允了的,如今春闈就快開考了,您這般,不是更讓遠之寒心嗎?」
卓遠之的身份還有待核實,可無論他是不是賀啟訣,抑或是與那賀啟訣有什麼關聯,這門親事,都是絕對不能結的,不論旁人怎麼看,慕昭揚終究希望,自己的女兒,能有個好的歸宿。
而慕容睿和慕嫣然查到的那些,即便不能給卓遠之定罪,卻也能看出他用心不良,從進府到如今,每一步他都有自己的考量,若不是今日被慕嫣然看穿,怕是以後會惹出更大的禍事,一想到此,慕昭揚就心內暗呼好險,差點賠上一個女兒的幸福。
下午賀啟暄在慕府用完晚膳就回宮了,卓遠之的事,慕昭揚在慕老太太和柳氏面前也稍微提了幾句,只是讓她們有個心理準備,日後稍微留意些,沈氏,卻是全然不知曉的。
從柏松堂出來,慕昭揚就逕自來了映雪堂,此刻見沈氏執拗的要把慕依然嫁給卓遠之,慕昭揚斟酌著,將卓遠之身份可疑的事告訴了沈氏,一邊,還叮囑了她莫要在外面亂說。
心思轉的極快,沈氏卻覺得這是個極好的機會。
「老爺,撇過卓遠之的身份不提,只看他的才學,您都誇過的,金榜題名是勢在必得的。這樣一來,若他不是先恆王的獨子,那他就是金科才子,做咱們慕府的女婿,算是他高攀了。若他真是恆王的兒子,這麼多年過去了,恆王餘孽都已盡數剷除了,卓遠之也算是皇上的親侄子,悠悠之口,皇上不可能把他怎麼樣,說不定,還會有所補償,這樣,依兒嫁給卓遠之,也算是適得其所,咱們並不會虧啊。」
緩步移到慕昭揚身側,沈氏斟酌著語句勸說道。
抬眼瞪了沈氏一眼,慕昭揚厲聲斥道:「婦人之見……」
見沈氏面色漲紅,慕昭揚沉聲說道:「不管卓遠之與恆王有什麼關係,只憑他手裡的那塊玉珮,就已經是禍事了,聖上便是嘴上不說,心裡,對他也已是不喜了。歷來都有斬草除根這一說,卓遠之若真是賀啟訣,那他的存在,這本身就已是一個隱患,你以為,聖上會坐視不理嗎?」
不想再和她講道理,慕昭揚惱怒的瞪了她一眼說道:「這門親事,如今看來,卻多有不順,過幾日我會找個借口推拒了,依兒的婚事,我和夫人自會再行相看,你管好自己的嘴,莫要說那不該說的,要是有一句不妥的話流出府去,會有什麼下場,你自己心裡清楚。」
說罷,慕昭揚起身離開了映雪堂。
自沈氏從莊子上回來,慕昭揚再未在自己這裡留宿過,如今,沈氏已徹底死心,再不做那癡心留人的舉動了,一切的心思,都花在了一雙兒女身上,只希望能替他們謀算個美滿的未來。
卓遠之若不是恆王的兒子,這門婚事,罷了便罷了,若是確鑿了,那他就是太后姑母的親孫子,這樣一來,卓遠之的身份水漲船高,即便在都城內有些尷尬,卻並不妨礙女兒跟著他享盡榮華富貴,到那時……
心內暗自盤算著,沈氏愈發覺得自己當日相中卓遠之做女婿是個明智之選了。
第二日,沈氏再到明徽園請安時,看著柳氏眼眸深沉的打量自己,便愈發做出了一副恭謹溫順的模樣,大氣都不敢出。
怕柳氏懷疑自己,沈氏愈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便連宋府都不去了,一時間,倒讓柳氏稍微放下了心。
這一日午覺起來,柳氏和何氏等人陪在柏松堂慕老太太身邊說話,管家通稟說卓公子來了,柳氏和慕老太太對視一眼,滿面的平靜。
「遠之給老太太、夫人請安……」
躬身行了禮,將帶來的點心遞給正屋裡的丫鬟,卓遠之坐在了慕老太太下首處的扶手椅中。
「遠之啊,再過幾日就是春闈了,你好生準備著,聽說那號捨裡都是青石板鋪就的,若是晴天還好,陰天可就遭罪了,若有什麼缺的,記得跟管家說,莫要委屈了自己個兒。」
慕老太太一如既往的慈祥,想到卓遠之即將參加春闈,和聲叮囑著。
點頭應下,卓遠之看著慕老太太道了謝。
面上的為難顯而易見,卓遠之看了看慕老太太,又看了看柳氏,有些為難的開口說道:「遠之今日來,有一事相商,還望老太太和夫人能原諒遠之的魯莽。」
面色不變,柳氏溫和的笑著問道:「可是遇上了什麼難事兒?都是一家人,說吧……」
「若是遠之未能金榜題名,遠之與三小姐的婚事,便取消了吧?」
沉聲說著,卓遠之的話語,讓慕老太太和柳氏面色一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