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襄王府回來,慕嫣然有些心神不寧,而身後跟著的慕依然,明顯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賀琳蓉瞧見,心內似乎又明白了些什麼。雖知曉慕依然和賀啟鈞絕無可能,可自那以後,再去襄王府,無論慕依然假裝偶遇也好,故意癡纏也罷,賀婉茹都會找各種各樣的借口避開她。
這一日從宮裡回來,慕嫣然又從紫雲手裡拿到了秋娘送來的荷包,素箋上,將卓遠之那四位西麗朋友來往卓遠之院落的情形,詳細的記錄了下來,其中,還包括他們送給卓遠之的禮物。
不得不說,卓遠之是個很小心的人,每次家中來人,都只讓老伯在跟前服侍,即便是跟隨他這麼久的隨安,也會被打發出去做旁的事,莫說是秋娘這個外人了,是故,能送到慕嫣然面前來的消息,想必秋娘都是頗費了一番功夫的。
知曉了那幾個人的來歷,慕嫣然沒急著下結論,帶著紫雲去了山水居。
見慕嫣然來此,慕容睿絲毫不詫異,兄妹兩人笑鬧了幾句,慕容睿便提了這兩個月自己打探來的消息,跟卓遠之所說,竟相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那兩個來都城遊玩的西麗人,似乎身份並不那麼簡單。
可慕容睿再花功夫去查時,之前若有若無的那些線索,便斷了,彷彿是對方故意撒出來迷惑那些懷疑他們身份的人用的,一時間,千頭萬緒,竟不知該從何處下手了。
微蹙著眉頭思索了許久,慕嫣然復又抬起頭看著慕容睿說道:「三哥,既然對方從一早便已想到會有人懷疑他們。想來在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周密的計劃,準備的萬無一失了,如果我們下大力氣去查。查不到結果不說,興許還會讓對方順籐摸瓜的嗅出我們來。所以,不如以靜制動。根據他們下一步的打算慢慢應對,好在。如今我們已經知曉那幾個人的身份並不像現在表現的那麼簡單就是了,這,已經是個大的發現了。」
點頭對慕嫣然的意思表示贊同,慕容睿撓著額頭說道:「卓遠之,倒是真沒想到,從前,我還真以為他就是個才華橫溢家門不幸的落魄子弟呢。當時還真是滿懷同情,如今每每想起來他心中另有算計,算計的還是我身邊的親人,我就想狠狠的揍他一頓。」
啞然失笑,慕嫣然無奈的說道:「三哥,你這樣的話聽起來,倒像是大哥說的。你不是應該一副笑面虎的模樣,暗地裡算計他才對的嗎?」
臉色一頓,慕容睿的表情頓時不自然起來,摸了摸下巴訕訕的說道:「你三哥我瞧著有那麼陰險嗎?」
撇了撇嘴。慕嫣然俏皮的笑了笑說道:「那些門面大一些的鋪子裡,哪個掌櫃的不是一臉笑呵呵,無形中把客人荷包裡的銀子算計去的?三哥既然想經商,這些不學怎麼行呢?」
被慕嫣然打趣。慕容睿頓時恢復了小時候那般調皮的模樣,張牙舞爪的朝慕嫣然撲來,兄妹二人的笑聲,溢滿了整個山水居。
三月二十六日,本是個極尋常的日子,可慕府裡,卻歡天喜地的如同過年一般,每個過往的下人臉上,都是一副欣喜的笑顏,讓從宮裡伴讀回來的慕嫣然不禁詫異極了。
及至到了柏松堂,看見坐在上首處的慕老太太和柳氏俱是關懷備至的問候著卓遠之,慕嫣然的心內,大致猜到了一點。
「嫣兒,快來,這是遠之送你的禮物,府裡的人,上至老太太,下至翠竹苑書房裡的幾個小廝,人人有份,真是難為了遠之如此有心呢。」
將身邊的一個方寸約許的墨色小錦盒遞給慕嫣然,柳氏樂呵呵的說道。
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筆直坐在扶手椅中的卓遠之,慕嫣然打趣的問道:「卓公子近日發財了?」
嗔怒的斜了慕嫣然一眼,柳氏替卓遠之解圍一般的說道:「從前就瞧著遠之是個好孩子,如今看來,果真沒看錯人。」
說罷,柳氏繼續說道:「遠之從前在南邊的時候,結交了幾個朋友,都是做生意的,遠之投了些錢進去,也沒指望賺多少,能多幾個零用也好。後來來了都城,那些錢便也沒去要,怪不得說老天爺都是開眼的呢,遠之那幾個朋友可巧來了都城,又都遇上了。從前遠之投進去的那些錢,雖不多,可這麼些年來,利滾利的,也有不老少了。」
說罷,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柳氏滿眼讚賞的看了卓遠之一眼,又看著慕老太太誇道:「老太太,怪不得老人都說『人以群分,物以類聚』呢,這要換了旁人,早把那些銀子昧在自己個兒的腰包裡了,遠之這幾個朋友,也著實都是好的。」
贊同的點著頭,慕老太太一臉慈祥的看著身前的卓遠之柔聲說道:「遠之啊,你在慕府,我們一向都當你像自家人一般,改日請你那幾個朋友來府裡,準備一桌酒席好好招待招待人家,好歹是遠方來客,別怠慢了人家。」
點頭應著,卓遠之一邊遲疑著說道:「老太太和夫人的心意,遠之代幾位朋友謝過了,回頭若是有機會,遠之定當請他們來府裡做客。」
又坐了一會兒,卓遠之有禮的告辭,出了柏松堂。
看著卓遠之走了,慕嫣然打開了那個黑錦盒,裡面,卻是一枚雅致的書籤,一看就是出自方寸書院。
這樣的禮物,雖不名貴,卻也多了一份特別,無論送給什麼樣的人都是極討喜的,慕嫣然嘴角不屑的笑了笑,蓋住了錦盒。
見慕嫣然似是不太喜歡,柳氏輕聲說道:「都是他的一番心意,你可別嫌棄。雖瞧著不怎麼值錢,可這滿府上下,從前他熟識的,無論主子還是下人,都備了一份呢,單論這份心思,就無人能比。」
有了先入為主的念頭,此刻自己若是說卓遠之不好,慕老太太和柳氏定然要以為自己對卓遠之有偏見了。
如是想著,慕嫣然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
回到明徽園,柳氏從袖籠裡取出一張銀票遞給春蘭讓她交到賬房裡去,一邊看著慕嫣然不住口的誇讚道:「你別說,那卓公子還真是個正人君子,這麼些年來,在慕府花用的,一筆筆記的門兒清,今兒可是全還回來了。」
見慕嫣然看了一眼從簾子下出去的春蘭,柳氏點了點頭說道:「這兩年,除了月例銀子,他偶爾還從賬房上額外支一些,都是娘應過他的,零零總總的,也就一二百兩的樣子,加上去年他要租賃那所宅子從娘這兒借過八十兩銀子,如今,他統共還了三百兩,只多不少。再加上今兒給眾人買了禮物,怕是又是不老少,哎,真讓他破費了。」
想到卓遠之這麼些年來在外飄零,日子過的必是極為艱辛,如今手頭稍稍寬裕些,就想著報答慕府,柳氏對卓遠之的好感,頓時又增了幾分。
想起前世時卓遠之做過的那些事,若不是親自經歷過,怕是連慕嫣然自己都不會相信,幾番猶豫,慕嫣然將原本要說的話都吞回了肚中,一邊在心內暗想著有朝一日和幾位兄長揭穿卓遠之的真實面目。
沒幾天,卓遠之又帶著三心閣的招牌點心來了慕府,說是他那幾位朋友帶給慕老太太、柳氏和幾位小姐的,說他們不日即將離開都城,卻是沒時間再來慕府了,還說有朝一日再來都城,定當親來拜訪,這一次,還望慕老太太等人見諒。
有禮貌的年輕人,總是讓人心生好感,看到眼前溫文爾雅的卓遠之,慕老太太一邊示意明霞過去接了食盒過來,一邊柔聲說道:「不妨事不妨事,倒是讓你那幾位朋友頗費了,記得邀請他們,下一回再來都城,務必來府裡做客。」
一旁,柳氏也連聲附和著。
慕嫣然聽說此事的時候,正在看秋娘送來的信,信裡說,卓遠之的那四位朋友已定了四月初六離開都城,不過卻說六七月間還會再來。
六七月間?
想到他們是來自西麗,而六七月間,怕是西麗來求親的使者也要到了,慕嫣然的心裡,頓時咯登一記響聲。
不知道,這幾個人和西麗皇族,會不會有關係。
一切都是未知之數,憑空的猜測並不會得到結論,而這一切,也只能等到將來再一一破解了,慕嫣然怏怏的想著,隨即將這事擱置在了一邊。
儘管如此,對卓遠之那四個西麗來的朋友,慕嫣然心中仍舊存了些好奇,央了慕容睿,四月初六那日,兄妹二人坐著馬車出了都城。
卓遠之送朋友的時辰,慕容睿也是知曉的,何況這一兩個月間,在慕容睿的有意為之之下,幾個人都相當熟稔了,是故,慕容睿出現的時候,那幾個人並未詫異。
躲在馬車裡,透著微風吹起的車簾看著涼亭內把酒告別的幾人,看著其中一人的背影,慕嫣然竟覺得有些說不出的眼熟,低著頭思忖了半天,仍然一點頭緒都沒有,旋即,想到自己並不曾認識西麗的人,慕嫣然自嘲的笑了笑,甩過了方纔那荒唐的感覺。
下一瞬,待那六人魚貫著走出涼亭,看清那人的面孔,慕嫣然頓時呆住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