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步之隔的高台下,慕依然一臉不忿的盯著自己,慕嫣然面色不虞的斜了她一眼,頓時,慕依然低垂下了頭。
不一會兒,慕依然走回到慕嫣然身邊低聲解釋道:「二姐姐,都是妹妹才學不精,妹妹沒有怨怪你的意思。」
沒搭理她的話,慕嫣然凝神看向高台,第二輪的比賽,已經開始了。
第二輪,只剩下了兩組四人,再抽籤,題目便成了畫和歌,陸綿抽中的,正是畫。
「嫣然姐姐,陸小姐來都城才沒幾個月吧?」
與慕嫣然隨意的閒聊著,賀婉茹看著一臉閒適表情作畫的陸綿輕聲說道。
點了點頭,慕嫣然看著台上的兩個嫻靜女孩兒,抿唇笑道:「這一局,綿姐姐要贏了。」
眼角儘是詫異,賀婉茹不解的看了看台上的人,又轉回頭看著慕嫣然問道:「嫣然姐姐,你連她們畫的是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就知道陸小姐要贏了啊?」
見慕嫣然靜默不語,賀婉茹有些急了,不顧身邊還有人,就伸手去撓慕嫣然的癢癢,躲避不及,慕嫣然只得連連告饒的解釋道:「婉兒還記得陳姑姑講過的雙面繡嗎?」
點了點頭,賀婉茹半張著嘴看了看台上一臉專注的陸綿,刻意的壓低了聲音問道:「難道,陸小姐會雙面畫?」
抿嘴笑著,慕嫣然點了點頭。
一旁的賀婉茹歡喜的拍著手說道:「真想快點兒看到她們的畫作呢。」
有了期待,自然覺得時間比方才長了許多,賀婉茹一會兒緊緊的注視著陸綿手中的畫筆,一邊又不時的轉過頭沖慕嫣然擠眉弄眼,活脫脫一隻活潑可愛的小猴兒,若是不認識的人。誰會猜到這是大梁尊貴的長公主呢?
一炷香的功夫,主持賽局的管事喊停,兩人略有遺憾的放下了手中的筆。
與陸綿一同作畫的那位小姐。畫了一幅松柏長青,遠處參差不齊的松林,近處一根根豎立的松針。在她的畫筆下,顯得栩栩如生。幾位考評官讚賞的點著頭,一邊各自做了評價,
及至陸綿的畫作被懸掛起來,檯子下面的眾人頓時口中發出了遺憾的歎氣聲。
陸綿畫的,正是面前幾丈遠處的一顆迎春花樹。
作畫最簡單的功力,便是臨摹靜物,陸綿的畫作。可以說沒有絲毫亮點。
前面的一位考評官正要點評,那主持管事卻眨了眨眼睛朗聲說道:「陸小姐做了兩幅畫呢,接下來,請大傢伙兒來欣賞一下第二幅畫作。」
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主持管事做了個手勢,張貼兩副畫作的宮女將陸綿的畫翻過來貼了起來,頓時,一副大雪壓松圖展現在了眾人面前。
若說正面的畫只是臨摹,那反面的畫,考校的。就完全是作畫之人腦海中對整幅畫作的審度了。看不見背面的圖,要靠自己的想像完成那幅畫,難度自然而然又加大了一個層次,還未等考評官點評。與陸綿一起參賽的那位小姐沖各位考官一福,又衝陸綿行了個福禮揚聲說道:「我不如陸小姐多矣,甘拜下風……」
說罷,那女孩兒抿嘴一笑,轉身下了高台。
一時間,看台上坐著的一眾女孩兒們,有對陸綿的雙面畫表示讚歎的,也有對那女孩兒的灑脫表示欣賞的,各種褒揚之詞滿溢四周。
比賽結束,主持管事宣佈晌午的賽事到此為止,女孩兒們各自攜手回到休憩的廂房裡用了午膳,又歇了一會兒,未時二刻,比賽繼續進行。
接下來的一局,比試歌,兩人各有千秋,最終,左侍郎家的小姐潘子汐以其宛轉悠揚的歌喉征服了高台上的考評官,以及看台下的女孩兒們,熱切的掌聲中,潘子汐笑容甜美的站在了台前,和陸綿開始了花魁的最終角逐。
最後一局,卻抽中了舞,看台下一片寂靜,陸綿面色平靜,而潘子汐的面色,則有些微微的窘迫。
既然同是舞,則沒有分別表演的必要了,就如同琴棋書畫一般,都是同時表演。
當即,陸綿和潘子汐低聲商議出了一首曲子,高台旁的樂者們準備了一下,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陸綿和潘子汐各自站在了高台的一側,佔據了高台一半的位置,準備起舞。
悠揚的樂聲響起,卻是一首采荷曲。
采荷曲的前半段,表現了少女欣賞荷花的喜悅,兩人平分秋色,卻都無出彩之處,可後半段,隨著少女採摘蓮藕時心情的歡快,樂曲也跟著清揚起來,陸綿腳下的舞步,漸漸的變化開來,輕快的腳步,搭配著她臉上恰如其分的表情,將一個豆蔻年華的童真少女,頓時演繹的活靈活現。
高低立下。
樂曲聲結束,陸綿仍舊在快樂的旋轉,淡綠的裙裾如同盛開的花朵一般漫開,越發襯的她微紅的臉頰如嬌蕊般絢麗,而一旁已停下腳步的潘子汐眼神一黯,靜靜的退後了一步。
考評官相視一笑,眾人已紛紛知曉了今屆的迎春花魁,是陸綿囊中之物。
進入複賽的八名少女,都得了獎品,其中陸綿手中的獎品最為豐厚,引得身邊眾人艷羨不已。
花會結束,賀婉茹和慕嫣然歡喜的去尋了陸綿,又帶著怏怏不樂的慕依然,一同返回廂房,各自用了點心茶水。
再出來,園子裡已沒有了方才一般的熱鬧,女孩兒們尋了各自交好的姐妹,三兩成群的去尋了清靜的地方說話賞風景了。
想起前年來時去過的那個小亭子,慕嫣然和賀婉茹相視一笑,二人又攜手朝那兒去了,身後,陸綿和慕依然也各自緊緊跟上。
坐在涼亭裡,吃著點心,喝著熱茶,看著園中各處的景致,也別有一番趣意,不一會兒,賀婉茹就愜意的長歎道:「哎,如果每一日都能像今日一般,該多好啊。最不濟,我要是個男孩子也好啊,就能像幾位皇兄一般自由出入了,到那時候,母后就再也不會嘮叨著怕我在外面惹事了。」
看著活潑可愛的長公主,陸綿低頭抿嘴笑著,什麼都沒說,一旁,慕嫣然卻是沒放過她,戳了一下她的臉頰打趣的說道:「若你是個男子,此刻,你又豈能出現在這兒?」
見賀婉茹有些迷糊,慕嫣然搖頭晃腦的悄聲喚道:「來人啊,此處有個登徒子,定是覬覦園中小姐的美貌,快來將他捉住送去官府,大刑伺候……」
及至說到最後,慕嫣然的話語中,已鏗鏘有力,帶出了一副刑具在前的凌厲,賀婉茹忙吐著舌頭縮了縮脖子說道:「那我還是做女孩兒好,這樣就能和嫣然姐姐做姐妹了。」
聞言,慕嫣然心中一暖,卻是不好再繼續打趣下去了。
四個人閒話了一會兒,園子裡的人已漸漸的少了,想來已有一部分率先回去了,陸綿探頭看了看,問詢的說道:「咱們也回去吧,這亭子四處透風,都說春寒料峭,一會兒起了風,可就冷了呢。」
看了一眼賀婉茹,慕嫣然點了點頭,四人一前一後的下了假山。
走了幾步,前面便是一片迎春花林,花開的正好,腳下,落了淺淺的一層花瓣,四處都是淡淡的幽香。
深深的嗅了幾口,賀婉茹揮了揮手,幾人朝林子深處去了。
「哎,今兒得了迎春花魁的那位小姐,我怎麼瞧著眼生啊,你們認識嗎?」
林子深處,傳來了陌生的少女說話聲。
「我也不認識呢……」
「我打聽了一下,好像是陸府的,就那位被皇上破格提拔為正三品通政使的陸大人。」
一旁,有少女應答的聲音。
聽來,似乎只有三個人。
非禮勿聽,雖說幾人是無心的,可到底她們已在此處,自己等人留下來,一會兒打了照面也難堪,慕嫣然搖了搖賀婉茹的胳膊,相視一笑,轉身朝來時的路退去了。
「哎,慕府庶出那位小姐可真真兒好笑呢……」
前面問話的那個女孩兒出聲說了一句,隨即笑出了口,彷彿看到了什麼笑話一般。
一瞬間,已轉過身的慕依然,頓在了當地。
「是啊,她一個庶女,還報名來參加迎春花會,真真兒是笑話。難不成這迎春花會的花魁還會落在她頭上不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自不量力……」
「我覺得她那兩首詩做的也還不錯,可見在詩文上是下過功夫的,我父親說,慕宰相的學問極好呢,你們想啊,他們府上的二少爺去年春闈可是聖上御筆親封的金科狀元呢,慕府那位庶出小姐才學好,實屬正常,要不然,豈不是丟了慕宰相的臉?」
另外兩個少女各抒己見。
這一邊,慕嫣然和賀婉茹看著一臉漲紅的慕依然,臉上頗有些無奈,而陸綿,已親熱的牽起了慕依然的手,拽著她朝前走,可慕依然,倔強的停在原地,眼神執拗的看向前方那幾個模糊的身影。
「你們真是太單純了,她先前那首詩,倒是真做的不錯,可卻不是她做的,是慕府嫡出的小姐慕嫣然替她做的。」
「啊?不會吧……」
「哎,真不知道該說她們姐妹情深,還是天差地別了,同父異母,一嫡一庶,可真真兒是雲泥之別呢,姐姐是花魁,才學橫溢,妹妹卻沒有一點可與之相比的,真是悲哀。」
雲泥之別……
只一瞬,慕依然的臉色便由紅轉青,眼中淒楚帶淚,身形搖搖欲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