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嫣然讓秋娘第二天一早再從府裡出去,幾經挽留,可秋娘卻說夜長夢多,當天傍晚天一黑,便換上舊衣,從慕府後門走了。
自那日起,慕嫣然再未見過秋娘,甚至連她是死是活都不知,可三月底的時候,有一日慕嫣然傍晚從宮裡回來,回到瀟湘閣,紫雲遞給了她一個鵝黃色的元寶形荷包,裡面是一張素箋,整齊娟秀的蠅頭小楷,詳細的將卓遠之每日的舉動記錄的一清二楚,尤其是他和那位老伯的對話內容。
紫雲說,她是在門房等慕嫣然時,遠遠的跑來了一個小乞丐,將這個交給自己的,那小乞丐說,巷口有個大姐,說把荷包給自己能得到五個銅錢,小乞丐便半信半疑的來了。
紫雲探頭去看,巷口正是一身粗布衣裙的秋娘,看見紫雲出來,她點了點頭便走了,紫雲掏出五個銅錢來給那小乞丐,叮囑了他莫要告訴旁人,看著他歡天喜地的走遠了。
信裡,秋娘說,卓遠之每日的生活作息很規律,卯時起看書學習,亥時準時吹燈歇息,白日裡的時候,會幫著老伯一起做一些簡單的活計,,每五日,卓遠之會去一趟方寸書院,有時,還會帶幾本書回來,興致好的時候,還會帶些外頭酒樓裡打包好的酒菜回來,說是煥王殿下賞的。
關於那位老伯,秋娘卻並未言及太多,只說老伯很神秘,從不當著自己的面和卓遠之說話,有什麼事情也都是單獨跟卓遠之說,二人名為主僕,看著更像父子,卓遠之對那位老伯。也敬重有加。這一點,倒和當日卓遠之跟柳氏借銀子時的說法一致。
僅一個多月而已,秋娘能像當日許諾的一般。成功的混到卓遠之身邊,並打探到這些消息,慕嫣然著實感歎不已。這樣一個冰雪聰明的女子,不應該埋沒在卓遠之身邊。是故,慕嫣然暗下決心,五年過後,無論卓遠之是何模樣,她都會想方設法還秋娘一個自由身,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與往年一樣,三月裡。都城裡又舉辦了迎春花會,可這一年的迎春花會中,卻並沒有什麼出彩的節目,是故草草落幕,便連花魁的得主,也僅花會當日在都城內傳揚了一日,自那過後,卻是再未有人過多提及了。
想到此,慕嫣然不禁又想到了秦柔兒,若她知曉今年的迎春花會會是這般模樣。會不會依舊放棄參選呢?這樣的問題,答案不得而知。
四月初,賀婉茹病了,接連三日沒有去上禮儀課。每日下課,慕嫣然都會去夕顏殿陪她說會兒話,直到她服了藥困了才逕自離去,有時,慕嫣然會去正華宮找秦素兒說說話,抑或是去找蘇若。
在宮裡遇見了林沫蘭幾次,慕嫣然都態度恭謹的對她見禮,看著林沫蘭欲言又止的神情,慕嫣然心內不由的也起了一絲波瀾,若沒有長樂郡主,如今,她們也會是一副笑語盈盈的和樂模樣吧?
這一日剛下了禮儀課走出芷蘭閣正殿,迎面便碰上了芙蓉,卻是秦素兒請慕嫣然過去坐一會兒,慕嫣然便點頭應下,跟在芙蓉身後去了。
秦素兒與太子大婚已有半年多,可始終未有身孕,過年那次本以為已經有了身孕,最終還是空歡喜一場。每每看著比她晚成婚一個多月的賀婉茹已大腹便便的模樣,秦素兒就覺得心內酸楚。
可這樣的事,又豈是可以強求的?秦素兒也只能更加盡心的侍奉太子,幸好,太子一如既往,並未對此心懷芥蒂,到讓秦素兒愈發不安起來。
「姐姐……」
進了正華宮正殿,秦素兒正一身便裝的坐在窗前剪花,慕嫣然給她見了禮,花蝴蝶一般的奔到她身邊問道:「可是今兒有什麼好事?瞧著姐姐一臉喜氣呢……」
放下手裡的剪刀,親暱的戳了她一指頭,秦素兒撇著嘴埋怨道:「十次有九次就是我差人去喚你你才肯來,你就不能多來幾趟陪陪我嘛。」
見她老生常談的每次都是這番話,慕嫣然也不往心裡去,只連連答應日後常來看她,才哄得秦素兒臉色好些。
「柔兒一會兒也會進宮來……」
幽幽的說完,秦素兒的眼中,閃出了一抹無奈的笑容。
正月裡,秦素兒回秦府那日,便將秦柔兒帶進了宮,名為姐妹相伴,實則是讓她自己認清現實,可奈何她仍舊心存妄想,無論太子如何的不搭理她,她只要抓住太子跟她說話時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都能認定太子對她有意,如今,卻是愈發堅定了。
「本想著我們姐妹一場,我也不好太過苛責於她,只要她自己認清事實放棄了,那我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依舊與她是從前那般和美的好姐妹,可如今瞧著,卻是不成了。」
淨了手,秦素兒坐到慕嫣然對側無奈的說道。
經歷了前世的事,慕嫣然對秦柔兒,並無一絲同情之心,是故,她看著秦素兒正色問道:「姐姐,你打算怎麼做?」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相應的代價,既然這是秦柔兒的選擇,那後果,自是由她自己承擔。
目光看著殿門門,秦柔兒已跟在木槿身後裊娜著進了正華宮的宮門,秦素兒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忍,輕聲說道:「自初三那日我帶她進宮住了三日,這幾個月,每個月她都要藉著看我的機會進宮來,如今,便連太子都看清她的心思了,上次還跟我說,柔兒如今也大了,要懂得避嫌了,以後盡量少宣她進宮。哼,這樣的話,我如何去說?我是她姐姐,她又一心認定殿下是喜歡她的,若我去說,她定要以為是我存了擋著她的心思,倒不如讓她自己去觸這個霉頭。」
「霉頭?姐姐的意思是……」
慕嫣然有些不解的問道。
「這些日子,殿下一直跟著在查戶部的虧損,心裡正煩躁著呢,若柔兒在這個當口去招惹他,你說,會是何結局?」
一臉看好戲的表情,秦素兒低聲說完,換上一副和氣的笑容轉過頭看著剛進殿門的秦柔兒說道:「柔兒來了……這會兒日頭正大,不是說了讓你晚些再進宮來的嘛。」
羞赧的看著秦素兒笑著,秦柔兒俯身給她和慕嫣然見了禮,方走到秦素兒身前柔聲答道:「姐姐不是最喜歡吃三心閣的糕點嘛,柔兒一早就打發了管家去候著了,這是剛出爐的,新鮮著呢,柔兒想著盡快送來給姐姐吃,便來的早了些。」
說罷,秦柔兒臉上帶著一絲怯怯的表情看著秦素兒說道:「若是姐姐不喜,柔兒下次來晚些便是了,絕不會打擾姐姐和太子殿下用午膳。」
下次?不會有下次。
心內冷哼了一聲,秦素兒笑的愈發溫婉,揮了揮手示意秦柔兒坐下,秦素兒一邊吩咐了木槿去傳膳,一邊轉過頭來隨口說道:「不妨礙,我只是怕熱著你罷了,殿下並不回來用午膳,也談不上什麼打擾不打擾的,再說了,咱們自家姐妹,說這些不是客氣了?」
聽到太子並不回正華宮用午膳,秦柔兒的眼中,露出了一抹失望,不過一閃而過,很快就恢復了方纔的平靜。
一頓午膳,三人各有心思,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午膳用罷,慕嫣然告辭了秦素兒,看著一臉不情願的秦柔兒,秦素兒和睦的笑道:「好些日子沒見柔兒了,柔兒留下來在宮裡住一晚吧,明兒一早派人送你回去……」
話畢,秦柔兒羞澀的低垂著頭輕聲應了,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歡喜。
晚膳時分,太子一臉疲憊的從宮外回到了正華宮,見秦素兒迎出來,他掩下眉目間的倦態,牽著她的手溫柔的問道:「白日裡都做什麼了?」
「嫣兒來了,我們說了會兒話,下午和柔兒繡花撫琴,打發時間罷了。」
秦素兒淡笑著答道。
說話的功夫,二人已牽著手進了正殿,一抬頭,秦柔兒在面前盈盈下拜:「柔兒見過殿下,殿下千歲……」
眼中閃過一抹不耐煩,太子抬了抬手聲音平淡的說道:「起來吧……」
起身退到一側站定,看著太子挽著秦素兒的手朝內殿走去,秦柔兒的臉上,露出了一抹不甘,和勢在必得的決心。
用罷晚膳,太子和秦素兒去正華宮外散了一會兒步,秦柔兒便和木槿芙蓉等人遠遠的跟在他二人身後,直到再回到正華宮,秦素兒便去沐浴淨身了,太子則去了書房。
看著殿內各自忙碌著為秦素兒就寢做準備,秦柔兒不動聲色的端著一盤糕點出了正華宮正殿,孰不知,她的舉動,早有人在背後注意著了。
一炷香的功夫,秦素兒沐浴完出來,粉臉緋紅,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嬌媚,寢殿內的床邊,坐著一臉怒氣的太子。
「殿下,怎麼了?」
走到太子身後,輕柔的為他捏著雙肩,秦素兒輕聲問道。
沒有了往日的溫潤,太子動作有些粗魯的將穿著單薄寢衣的秦素兒從身後牽過來壓在床上,在她耳邊粗喘著問道:「素兒,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感受著他灼熱的手掌在身上游移,秦素兒的臉上,愈發紅潤起來,環住太子的脖頸,她嬌喘著答道:「殿下說過,不管什麼事,殿下都會為素兒出頭的,啊……」
話未說完,被吞嚥在了太子的口中。
宮門落匙前,一頂宮轎,從正華宮抬出,直到了秦府門口才落轎,花容帶淚的秦柔兒,一臉羞憤的掩面奔入秦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