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歷新政以來,暫時韓琦與范仲淹還面對著許多外部的敵人,皆是新政支持者,其實范仲淹的慶歷新政,許多地方本就是吸收了呂夷簡的八條,也局部吸收了韓琦的前七條後八條,再加上富弼、歐陽修等人一些想法,以及自己的一些想法,匆匆忙忙提出來的產物。
因此韓琦在陝西也陸續上書,寫了一些奏折表示對新政的支持。
這是韓琦的動態,鄭朗在京西什麼也沒有說。
導致什麼後果,鄭朗也猜測出來,還能指望蘇東坡在司馬光與王安石夾縫裡討到好果子吃麼?
再者,便是兩相對比。
鄭朗率領軍隊爬爬山,幾乎兵不血刃,張海便解決了。不管如何安置,這支龐大的義軍已不再成為宋朝禍害是真的。韓琦雖然多次擊敗郭邈山,可是打得很辛苦,死傷慘重。歐陽修自己本人也不贊成不處罰張海。
還沒有大問題,關健還有賈昌朝。
別看他替自己說了兩次公道話,讓歐陽修揪著鼻子狠罵一頓,跑到一邊裝可憐去,其實用意很高明。
兩府大佬,章得像與杜衍是君子黨的人,晏殊是富弼的岳父,范仲淹是帶頭大哥,韓琦是二哥,富弼是三哥,三司使王堯臣是自己人,御史中丞王拱臣現在君子們還沒有看出來,認為是歐陽修的聯親,同樣是自己人。那麼還剩下誰呢?鄭朗!賈昌朝。鄭朗實際與君子黨許多人關係不惡,包括歐陽修多有往來。
只有賈昌朝最刺人眼。
事實歐陽修也看賈昌朝不順眼,說了好幾次中書需進賢退不肖,中書就這幾個人,晏殊掌握兩省,章得像,范仲淹、鄭朗與賈昌朝。不會前面四人不肖,只有賈昌朝了。甚至還因為李淑一事,他的聯親王拱辰未說話。也含沙射沙,說了幾句。
君子黨現在形勢真的大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趙禎幾乎都沒有說話的權利。皇帝又怎麼著,敢說,用爛布條將你嘴巴塞上。再說,就抽你大耳光子,不是用手,而是用文章抽。
賈昌朝嚇得裝死人。
若不是歐陽修多次撩撥賈昌朝,賈昌朝依然會繼續裝死人。並且真的裝死人,在君子黨這股風潮下,呂夷簡又倒在家中,連宴客的權利也被剝奪,賈昌朝又有何德何能,敢與君子黨對抗?說句不好聽的話,連後來的王安石也沒有現在君子黨的形勢大好。
歐陽修真沒有將賈昌朝放在眼中,因為出身!賈昌朝是同進士出身。不同於晏殊的同進士出身,人家那是神童,賈昌朝是青年後才考中的同進士。這樣的人居然身為東府副相,本身就是朝廷的奇恥大辱。
於是歐陽修將矛頭對準賈昌朝。
賈昌朝沒有辦法,俺都做死人了,你們還不放過俺,俺只好反擊吧!
很陰柔,很小心的謀劃準備著。
張海一案便是一個契機。賈昌朝也知道自己越支持鄭朗,這群君子便越反對鄭朗。
至於歐陽修需不需要拉攏鄭朗,是君子,何須要拉攏,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在原先君子黨那麼被動的情況下,也未拉動那一個人,況且是在這種大好的形勢下。
鄭朗於是成了雙方一個角力點。
當然,若是鄭朗站好隊,同意慶歷新政,歐陽修會勢烈歡迎鄭朗歸隊。休說將張海編入禁軍看管,就是升張海的官,也會同意。
鄭朗一看不是辦法。
肯定不是辦法,若是殺,鄭朗不喜,但朝廷一心想殺這些人,鄭朗也不會為張海而去力抗朝廷。大不了你們殺,不指望我殺。那怕殺劉氏,儘管劉氏長得不錯,難道鄭朗還會貪戀劉氏的姿色?
要麼編入禁軍,從現在起鄭朗就要準備著手打散,不可能讓這一千多人在幾個營裡的,也會出亂子,打散到幾百個營中,就是一千多人都像張海這麼膽大,也不起作用。
就怕這樣僵持,看押在這裡,還不能真看押了,一千多名義軍心中如何做想?他們也不安哪,一天天過去,拖到臨界點,準得重新爆炸。
這就是黨爭的偉大力量!
鄭朗只好將狄青調回來,又對韓琦說,狄青帶過去的軍隊交給你指揮了,俺要去一趟京城。
狄青回來,鄭朗將張海夫婦喊進大帳,讓他們坐下來,劉氏心直嘴快:「鄭相公,京城有消息了?」
「就是為此事喊你們夫婦進來商議。現在對你們處置,分成兩派,一派人認為彰顯陛下聖德,聽從我的安排,將你們編入禁軍中。」
「謝過鄭相公,」張海伏於地上說道。
鄭朗才說時候他心中還有些怒火,直到鄭朗將他們轟出大營,張海才省悟過來,自己作的孽,想釋放回家,誰放心哪?但編入禁軍中,用了看押的名義,實際到禁軍裡,何來的看押。怎麼辦呢,好鐵不做釘,好漢不當兵,但比斬首示眾的強。況且以自己的威名,到禁軍裡,那一個人還敢慢怠自己?
這是一個很妙的處理方法,所以大聲喊,鄭相公,你將我們編入禁軍中嗎?然後又大喊我們願意,我們願意。回去一商議,一干首領全部認同,沒有一個反對的。
「你不用先謝,朝廷有能人哪,他們也看出我的用心,因此他們都不同意,認為需要將你們這些首惡之徒全部嚴懲不怠。」鄭朗沒有掩瞞,要不了多少天,真相便會傳入他們的耳朵。
「那怎麼辦?」劉氏緊張地問。
「因此我需要進京一趟,皇帝的意思大約是認可我的做法,有些爭議,我回去勸說一番,就能解決。只要你們聽我的安排,本官保證你們平安的進入禁軍,將這場彌天大罪無形化解。」
「鄭相公,小民願意聽從吩咐。」
「我從這裡到京城在路上必須耽擱幾天時間,加上詔書下達,一來一去。會有近十天時間。我又不在軍營裡,時間拖得又久,恐你手下不服,或者產生擔憂。這段時間你必須配合狄將軍。安撫好你的手下,讓他們不得再惹事生非,如若不然,我無論在京城怎麼勸說,你們也再無生機了。」
「喏……鄭相公,你有幾份把握勸說?」
「我的一些事你也聽過,你聽聞過我做過沒把握的事嗎?」
「沒有。」
「那何需多問?」
說著騎馬迅速向京城奔去。
讓歐陽修弄得很苦逼。也很惱火。
對新政自己沒有表示明確的支持,也沒有反對,甚至明知道其中的不便之處,都沒有發一言。為什麼要找自己的麻煩?
最可笑的是趙禎開始在敲打歐陽修等人這種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做法,居然無一人得知。
這件事看似很好笑,因為是從范仲淹內部開始瓦解的。
實際不然,史上不但針對了滕宗諒。還順帶著牽連張亢進去,可這次張亢因為鄭朗力薦,居然處在漩渦之中。雙方的人一個人都沒有看到。
先是從鄭戩開始,他接替范仲淹主持陝西事務,又在范仲淹推薦下,滕宗諒擔任慶州知州,實際上領手環慶路,某種意義是升了一個大官。范仲淹與滕宗諒關係很好,也對滕宗諒才華十分相信。這種信任還表達在岳陽樓記裡。那時候范仲淹自顧不暇,聽聞滕宗諒在岳州修建了岳陽樓,嚇了一大跳。若是興修一個水利,或者辦一個學校。花了錢沒有人彈劾,但為了玩玩樂樂,居然浪費大筆財政,修建一個若大的岳陽樓,你小子要做什麼?於是說他政通人和,百事俱興。對他政績肯定讚揚,又堵塞了攻擊者之口。這才是《岳陽樓記》的真相(大笑,難道我這本書要抹黑這時代的所有名人?)。
再看鄭戩,他十分果敢,在開封府時,因為馮士元案,居然將呂夷簡的兒子呂公綽抓進開封府大牢受審。幸好呂公弼讓呂夷簡弄到杭州,否則也逃脫不了牢獄之災。此人在職時,最敢於打壓豪強,比包青天還包青天。
果敢是其長,輕銳易進是其短。
於是有人向鄭戩告發滕宗諒在原州時貪墨。
只揭發了滕宗諒,並沒有揭發張亢,這更證實此次揭發存在著某些陰謀詭計。
鄭戩不知道,上了當,聽說後又隱隱得到一些證據,於是揭發滕宗諒在原州時枉費公錢十二萬緡。
他才去西北,不知道虛實。
但朝中諸位大佬知道,西北拉攏各個蕃族需要錢,想要戰士訓練有素,作戰勇敢,不能僅靠朝廷賞賜,也要額外的嘉賞,特別是鄭朗帶了一個惡頭。還有呢,派斥候潛入敵境,反間,額外的添置一些衣服棉被,等等,都屬於枉費公錢的範疇。
若追究起來,鄭朗才是罪盔禍首,兩年多的市易,再加上大捷時一些所得,最少有六七百萬貫錢讓鄭朗揮霍下去。其他幾個緣邊大臣,包括龐籍在內,也不是很乾淨,德操第一的范仲淹同樣少不了。
各個鄰近邊境的州府,都有類似的情況出現。特別是涇原路,雖未大敗,但主持的戰役大,老種、狄青、張岊、尹洙、張方平,還有張亢,每一個人都用了大筆的錢帛下去,皆屬於枉費範圍。
再說趙禎的為人,他是最善待大臣的皇帝,自己吃青菜蘿蔔乾,穿麻布衣服,就差一點打補丁了,然而卻擔心大臣沒有錢吃牛肉羊肉,喝美酒,沒錢泡最漂亮的妹妹。況且他不是一個笨皇帝,自是知道這些錢用到什麼地方去。西北幾年戰役打下來,一億多貫都用去了,還在乎這十二萬貫。況且滕宗諒雖直接參戰,然而涇原路數次大捷,滕宗諒也有很大一份功勞的。
出忽所有大臣意料,鄭戩不知輕重的揭發,監察御史梁堅居然慎重其事的彈劾,然後呢,趙禎悖然大怒,喝道:「詔太常博士燕度前往邠州鞠查此案?」
范仲淹幾乎昏了,這也要查啊?那麼不是滕宗諒一個人的問題,得倒下多少大臣啦!然後就想到一個可能性,難道是因為以前為郭氏一案滕宗諒罵了趙禎陛下日居深宮,流連荒宴,臨朝多羸形倦色,決事如不掛聖懷(被美妹淘空身體,不顧國家的色鬼),這是皇帝在公報私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