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本看著手中這已經使用過的魔法卷,不由思考起來。
龍王見羅本沒有立刻答應,說道:「怎麼,你還有什麼需要考慮的地方嗎?我主動請戰,這難道不是好事?」
羅本輕輕點頭,「這的確不是壞事,但我現在想的是,這到底算不算是一件好事,或者說這對我們是否真的有利。」
「這難道還需要懷疑?」龍王眼角翹了翹,顯然有些不滿。
「是的,你要知道,龍族戰士雖然戰鬥力強悍無比,神族和魔族戰士根本無法與之相比,一個巨龍群更是毀滅性的力量,但是……龍族戰士的數量太少了。」
「我們只需要精銳就夠了。」
「但……現在我們要面對的是魔族瘋狂的、不顧一切的攻擊,成千上萬,甚至是以百萬計的魔族大軍鋪天蓋地的衝過來,而龍戰士……只有那麼幾百而已,如果你失去了這些戰士的話,你……也就失去了一切。」
龍王皺起眉來,輕輕吸了口氣,盯著羅本說道:「你以為……他們會被魔族消滅?」
「不,我是覺得,他們會被你送到戰場上白白犧牲。」
「啪!」龍王抓碎了自己手中的酒碗,「你這是什麼意思?」
羅本好不忌諱的說道:「你並不是龍族,你並不好這些龍族戰士看做自己的族人,他們對你來說只是工具,只是數字,但對於人類來說,他們卻是異常珍貴的盟友,我們不能失去他們,你這樣做……除了能讓你在和人類談判時多幾分籌碼外,對我們沒有太多的意義。」
龍王的臉色寒了起來。「你是說……我只是要他們去送死?」
「從你的想法和口氣上來看,我是這麼認為的,雖然你覺得他們或許能創造奇跡,殺的魔族狼狽逃竄,但我不得不說……這是不可能的,你該清楚,一旦黑帝開始主導戰爭,魔族……絕對不會被死亡震懾!」
「黑帝……」龍王稍稍愣了一下,「黑帝嗎?」
「你回來的過早,恐怕有些消息還不知道吧。魔族已經發動了總攻,正在傾盡全力攻擊神界。」
「發動了總攻嗎?」龍王果然不知道這個消息,一聽羅本說起不由有些驚訝,「這麼早?」
「是的,這次的戰爭節奏被不小心打亂。魔族已經瘋狂,黑帝會以最快的速度降臨。這場大戰……或許會比以往任何的一次都要早結束。」
「黑帝馬上就要降臨在神界?」龍王驚的一下坐了起來。
「這個消息也十分確定。是我親自得到的,現在的神界已經成為了焦灼的戰場,我在這邊處理一些事後,也會立刻返回神界,現在的神界可不是那麼好賺去功勞的。」
龍王忽然想到了什麼,「你剛才說……戰爭的節奏被不小心打亂。難道是……」
羅本臉皮微微緊了一下,「呃……大概……是因為我吧,不過,或許也不全是……」
「哼!」龍王嘲弄的笑了一聲。「也就是說你在魔界搞砸了什麼事,讓魔族提前發動了攻擊,對吧?」
這女人的嘴巴真是……
羅本想想之前的事,自己也有點無奈,「大概是這樣吧,不過現在計較這個也沒什麼意義了,我只是想說……你最好不要那樣做,這對你,對我們都沒有什麼好處?」
「難道你要我的戰士們都在人類大陸整天吃飽喝足然後睡大覺嗎?」龍王有些惱火,「那麼我很想知道,在戰爭結束後,如果我們勝利了,我是否還能得到我的土地呢?」
羅本想了一下,點頭說道:「的確,你的考慮是正確的,現在神族也和人類結盟,龍族不能太過安逸,其實我並不是完全反對你的想法,但……這個想法需要修改。」
「需要修改?」龍王瞇起了眼睛,「羅本,你不會是在打什麼鬼主意吧?」
羅本終於笑了,「按照你的標準來說,或許是吧,神族先鋒營已經到了卡頓,在不久後……他們將以另外一種身份出現在神界,我希望……龍族能和他們一起行動。」
「你要我和神族一起行動?」
「是的!」羅本堅定的望著龍王,「我有一個計劃,雖然還很粗糙,不過我想你會幫我完善的。」
龍王不由一臉戒備,「你到底在想什麼?」
羅本嘿嘿一笑,「這件事,其實一點都不複雜……」
在龍王府大概逗留了一個多小時,羅本和滿臉皺眉的龍王私下裡商談了一些事,之後羅本離開了龍王府,卻依舊沒有去精靈和魔女的營地,卻折回了王宮。
「納蘭,你覺得我們剛才說的事情怎麼樣?」路上,羅本詢問納蘭的意見。
「嗯!」納蘭連連點頭,「挺好吃的。」
「是吧……我也覺得挺好吃的,要是……什麼挺好吃的!?」羅本在正吮手指的納蘭頭上立刻敲了一下,「我是問你我們說的計劃,不是問你酒菜點心好不好不吃!」
「嗚……」納蘭揉揉腦門,「什麼計劃嘛……就是一個小小的行動而已,也沒什麼好不好的,納蘭都沒有仔細去聽,倒是食物還不錯……」
羅本只好歎氣,「龍王她能聽進去就好了,想必這不會太困難吧。」
「那個女人哪……一臉的野心勃勃!」納蘭哼哼著說道,「什麼統治這個大陸,我看她明明就是想連神界和魔界都一起抓到手裡,主人你幹嘛和這樣的女人聊的那麼開心?」
羅本笑了笑,「她現在……也就只有這些事可以去忙一忙了,啊……要不然她肯定會無聊的發瘋,那個時候我們可就頭疼了,哎……有些時候,跳出宿命的束縛也不見得就是一件十全十美的事,在那之後……難以形容的空虛感也會讓人發瘋吧。」
「那個茶碗是不是也一樣呢?」納蘭忽然問道。
「嗯……算是吧!眾神隕落。只剩下她一個,她也算是脫離了自己原本的世界,脫離了自己的宿命,之後……茫然的變成了一個漂泊者。」
「主人呢?」納蘭又問。
「主人我啊……」羅本呵呵一樂,「主人我只是一個平凡的人類,可沒有那麼超然的心思,這不是一直都在忙忙碌碌,連停下思考一下的時間都沒有,怎麼會無聊,而且就算稍微有一點時間。還要去為你惹出的亂子善後。」
「嗯……納蘭才沒有四處惹禍呢。」
「啊呀!」羅本大為驚訝,「納蘭,你這謊話說的未免太離譜了吧!」
「嗯…………」
「啊……我只是說說,納蘭比不要這麼看著我嘛!等等!看歸看,不許咬人的!哎我說了等一等……你……哎呀!疼!」
羅本和納蘭回了王宮。但是並沒有往大殿那邊過去,現在二王子正在那邊和弗利特進行「親切友好」的會談。羅本並不想去打攪他。
在這王宮裡有一個地方是不久前才開闢出來的。是在貴賓園靠東邊一角的一處幽靜所在,這裡是一個小小的人工湖,湖的對岸就是園子的圍牆,在圍牆和湖之間有一個不大點的小小空地,這裡只胡亂載著些樹木,但不久前搭起了一座十分簡單的小屋子。
瘋子偶爾會在這裡休息。喝酒。
羅本納蘭穿過湖泊,來到這座小屋之前的時候,發現瘋子正仰躺在屋頂上,翹著二郎腿。一副優哉游哉的模樣在那裡喝酒。
瘋子這副悠閒自得的模樣倒是比較少見,平時就算他喝酒的時候也都是一副從容淡然的模樣,最起碼會規規矩矩的坐在那裡喝,像今天這樣自己溜到房頂上躺在那裡喝羅本還是第一次見。
「前輩。」羅本小聲的打招呼。
瘋子直接用手敲了敲房頂,「上來。」
這是請自己喝酒的意思嗎?羅本想了想,還是先把自己戒指裡儲藏的酒先數了一遍,瘋子似乎從來都只有喝別人酒的習慣……
和納蘭一起爬上屋頂,羅本這才發現這個本來略有些尖頂造型的屋子已經被瘋子把尖頂砍掉了,現在屋樑上鋪著一塊大木板,瘋子就躺在那裡,一邊曬著太陽,一邊喝著酒,看那酒瓶的模樣,應該是他順手從王宮的哪個儲藏室裡拿來的……
這房子看來是要重新修理了,看看慘遭破壞的屋頂,羅本索性也一屁股坐了下來,之後很自覺的開始從戒指裡把自己儲藏的酒拿了出來。
瘋子一骨碌坐了起來,哈哈大笑道:「小子!你還真是不錯,我這酒正好要喝光了。」
羅本苦笑,心想我這也算是被王宮的衛兵們減輕壓力了,要不然王宮裡總是丟失東西,恐怕他們少不了要挨板子……
瘋子伸手過來,身份老道的用手指在每一個酒瓶上輕輕滑過,最後拿走了其中的一瓶,直接用手指將瓶口砍掉,咕嚕嚕的喝了起來。
「呼……好酒!」一口氣喝掉半瓶,瘋子這才吐了一口酒氣,開懷大笑起來。
這傢伙今後不知道會不會喝酒成精……居然可以用手來摸一摸就知道拿種酒是自己喜歡的,依舊豈不是就變成……酒精了?
想到這羅本不由一樂,自己也開了一瓶酒,還沒等喝,就看到納蘭已經拿出了一個酒碗來,喜滋滋的伸到了自己眼前來。
「喝完不許去惹禍!」羅本警告。
「納蘭從來不惹禍的!」納蘭嘟嘴。
「嗯……」羅本搖搖頭,「尤其不許再去王宮的展覽大廳那邊,更不許再去弄那個雕像!」
「知道啦……明明是主人自己弄壞的。」納蘭一臉委屈。
羅本立刻想起了二王子那張幽怨的臉,不由得為自己感到一陣淒涼,自己可是一片好心的,可惜……可惜自己似乎除了這片好心之外就沒在給那個雕像帶去什麼有用的東西了……
給納蘭倒了酒,自己也倒上一杯,羅本對瘋子舉起酒杯,「前輩,我們似乎也有一段時間沒在一起喝酒了。」
「哈哈!」瘋子大笑,「小子!你一天到晚都在四處遊走。我去哪裡找你,不如說你可已經很久沒來陪我喝酒了。」
羅本嘿嘿一笑,「前輩莫怪,誰叫我是個勞累命,不過現在總算看到了一點點希望,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了吧,是成是敗……總算要見分曉了。」
瘋子嘿嘿笑道:「見分曉?嘿嘿!小子,你想的或許稍微容易了一些,就我看來,這些事……沒有會見到分銷的那一天。從古至今,一直是如此。」
羅本看看天空,點頭說道:「或許前輩說的對,對著這個世界來說,或許永遠都沒有盡頭這種東西。不過對於我來說,有些事總會結束的。我還有我的家人被捲進這次大戰中直到如今。我在其中得到了很多東西,也失去了很多,我沒有時間去後悔,也沒有辦法後悔,我只能向前走,不停的向前走……但我希望我能找到我自己的終點。我不想一直走下去,我渴望新的生活,和我家人一起開始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嘿嘿嘿。」瘋子笑著,又大口的喝酒。
羅本放下酒碗。忍不住的說道:「前輩,事到如今,您有沒有想過也開始新的生活呢?」
「嗯?」瘋子放下酒瓶來,似乎有點詫異,「小子,你在說我嗎?」
「是的,在懸空城的那個小姑娘……」羅本小心的看了看瘋子的神色,見他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這才繼續說道,「她對您十分親近,魔女們說她雖然在懸空城生活的很開心,但市場會想念前輩,前輩為什麼不多去看看她呢?或者……前輩可以帶她離開,這世界雖然並非任何地方都可以生存,但以前輩的……」
瘋子直接一擺手打斷了羅本的話,「小子,你是說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嗎?」
「當然不是。」見瘋子其實並沒有生氣,羅本只是笑了笑,「只是我覺得,有些時候……還是和自己親近的人生活在一起才最為幸福,那個小姑娘……也許在魔族中生活會好一些,但……」
瘋子只是搖頭,並沒有直接回答羅本的話,卻反問道:「小子,你為什麼不帶著你的家人遠走高飛呢?在一個安靜的地方生活,你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
羅本自嘲的一笑,「人類,總是不自量力,當有了一點點力量後就想做的更多,想要的更多,我其實只是想……不讓我的家人感到遺憾,不讓我的家人只能在一個小小的地方生活,大家喜歡熱鬧,大家喜歡到處走動,我想……如果我們的世界都和平安寧的話,這個願望也就實現了,嗯,呵……說起來真是可笑。」
「說到底,是為了你的家人嗎?」
「啊……是吧?我也不敢完全這樣說,有一些……也是希望人類能好一些吧,畢竟我也是人類。」
「哈哈哈哈……」瘋子又大笑起來,「小子,你很有意思,你確實只是個小人物,卻做著大人物的事,我很喜歡你這樣的年輕人,其實……我也差不多,大概就是那樣吧。」
「啊?」羅本完全沒明白瘋子的意思。
「關於在懸空城的那個小姑娘,你不必過問太多,她只是慢慢的在魔族中生活就可以了,其實我本不該去見她,不過……畢竟我不能完全消失。」
羅本愣住,「前輩,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不在的話,她會生活的更好一些。」
「這……」
「我知道你很難理解,但事實的確是這樣,不過你不必擔心,她不會對任何人產生任何威脅,只是一個平凡的小孩子而已,就讓她先在魔女們中生活吧,那些魔女心中充滿弱者的善良和憐憫,那對她有好處。」
羅本實在是想問一問這個小姑娘的身份,但是看瘋子的樣子似乎根本不想說,這讓羅本有些難以開口。
心中念頭轉了好幾圈,羅本還是不得不把這個疑問先放一放,瞧瞧瘋子似乎神色還算平和,心中另一個疑問又控制不住的冒了出來,「前輩,您的族人……」
瘋子的眉毛輕輕顫了一下,「我的族人……你不是已經看到了,都死光了。」
「死……死光了?」雖然也是這麼認為,但瘋子說的如此肯定,羅本還是有點吃驚。
「是的,死光了……」瘋子吐了口酒氣,「短短的時間,真是好像夢境一樣。」
「會不會……是去了別的地方呢?」
「不會。」瘋子懶洋洋的回答,「因為那件東西還在,他們並沒有離開,而是在那個地方……自生自滅,悄悄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羅本忽然想起瘋子從那座山上帶回來一個長形木桶,看起來好像畫卷的木框一樣,但現在卻不在他身邊,不知道被他放到哪裡去了。
「嘿嘿,你在想這個東西?」瘋子從自己的屁股底下拿出了那個細長的木桶來。
「這是?」羅本也不掩飾,直接問道。
瘋子輕輕一拍,將那木桶的封口打開,給羅本看了看裡面。
羅本微微張開了嘴巴,木桶裡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