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下了一晚的暴雨，清晨的濕氣出奇的濃重，濃濃的雲層兀自罩住了天空，秋日暖暖的陽光透過雲層射到了大地之上。
上林苑中群峰林立，在宮室之外蒼翠欲滴的林木上猶自掛著水滴，將突破重圍的縷縷陽光折射出萬般美景，一時如詩如畫。
登凌宮外，數名嬌小的宮女手捧著玉器從宮中一座高峰上蜿蜒而下，玉器之中水波蕩漾，在陽光下點點閃閃，承載著來自上天的甘霖。
這些甘霖是劉徹指名要的，歷年來上林苑之時都要飲用，據說這些甘霖有著神奇的效果，不過誰也無法證實罷了。
「陛下，請飲用。」經過數道手續之後，這些甘霖方才被楊得意小心翼翼的端著到了劉徹的面前。
一陣冷風從殿外掠了進來，楊得意身子微微一抖，風中似乎夾雜著一些異物，讓他的眼睛微瞇了一下，用力的眨了幾下，感覺舒服了不少，待再睜眼一細看，心中頓時驚駭欲絕。
不知是風吹還是不小心，自己的一片衣襟竟然沾到了玉器之中，一片濡濕，甘霖已經被污染了……
周圍的中官、宮女盡皆用看死人的眼光看著他。
在上林苑劉徹有每日飲用甘霖的習慣，做為他最貼身的中官，楊得意自然知道這點。
「陛…陛下，我……」楊得意身子不由控制的微微抖動起來，一點甘霖從玉器中飛出，啪嗒一聲，濺到了劉徹面前的木案上。
楊得意原本就蒼白如紙的臉上立即染上了一層死氣，手中的玉器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身子僵在了那裡。
「哼。」劉徹從鼻中重重的哼了一聲，一拂袖，將楊得意手中捧著的玉器擊了出去，噹的一聲，落在了階下，滾了幾滾，潔白的玉器身上幾道裂縫觸目心驚。
滿殿的人盡皆跪了下來，惶恐的不敢看劉徹。
「陛下，奴婢死罪，奴婢死罪。」楊得意匍伏在地，連連磕頭請罪。
就算他是劉徹身邊最親近的中官又如何？儘管他之前一直小心謹慎，不犯錯誤又如何，在天子皇威面前，一切是空。
滿殿跪著的人中也有幸災樂禍之人，特別是那些原本就常駐在登凌宮中，一年難得見天子一面的中官、宮女，更是心中暗暗叫好，恨不得劉徹一怒之下殺了楊得意才好，不過臉面之上自然絲毫不敢表現出來。
「楊得意，你該死。」劉徹從齒間狠狠迸出幾字來，惹得楊得意更是拚命磕頭謝罪，心中卻放鬆了下來，服侍了劉徹這麼久，對天子性情多少有幾分把握，他既然如此說就說明還看幾分情面，並沒有殺他的打算。
「奴婢死罪，不小心污了……」
「夠了。」哪壺不開提那壺，劉徹胃中一陣翻騰，原本清淨的習慣被這麼一搞頓時什麼心情都沒了，心中立即湧起強烈的殺意。
楊得意哪裡知道越解釋反而越糟糕。
「陛下，不好了，陛下……」殿外突然連滾帶爬的進來一人，臉上滿是汗水，沾染了一些灰塵也恍若未知，正是郎中令石建。
「何事。」劉徹的怒氣頓時有了發洩的對象，勃然怒道：「來人，不管何事，將郎中令拿下去鞭打。」
殿內期門軍禁衛允諾一聲，正要上前，被石建一瞪眼，推了開去。
「陛下，容臣稟報完了再打不遲，那甘霖……」石建氣急敗壞道，眼睛突然見到了地上孤零零的玉器，愕了一下。
不提這事尚好，提了更增劉徹怒火，正要發作時，石建卻跪了下去，奏道：「天祐陛下，陛下，這甘霖喝不得，水中有毒。」
劉徹滿腔的怒火立即消失無蹤。
「石盛！」劉徹咆哮了起來。
石盛從登凌宮內出來的時候臉色灰敗之極，做為一名出色的戰士，戰場是浴血殺敵難不到他，卻頂不住宮廷間無形莫測的詭殺。
甘霖中有毒，想起這個石盛就一頭的汗水，幸好楊得意機緣巧合之下將甘霖弄髒，讓劉徹失去了飲用的**，方才避免了慘案發生，要不然真的出了什麼事，不但是他將會屍骨無存，不知有多少人將被株連禍族，打入無邊深淵，大漢也將陷入動盪之中。
去取甘霖的都是值得信任的宮女，去甘霖的活她們經手也有數年，斷無下毒的道理。登凌宮的防務更是由自己這期門軍負責，出了此事他難辭其咎。
問題出在哪裡呢？取水到送至劉徹身前，要經過數道手續，往常能接觸到的都是親信之人，要查起來還需費上一番手腳。這恐怕是石盛最為頭疼的事了，劉徹限他半日內解決，不然就提頭來見。
原本定在上午的圍獵之舉被迫取消，時間被延遲了下去，雖然大部分人均感不解，不過也不敢違背，少數人則早就去了四處打獵不提。
為了圍獵之事，隨同而來的諸位諸侯王前往見駕，不過無一例外的都被攔在了登凌宮外，一時間謠言四起，說什麼的都有。
過了不久，幾個諸侯王和重臣被劉徹宣召了進去，半晌後出來臉色灰敗，面有驚容，對出了何事卻絲毫未提。
衛青卻站了出來，勸走了議論紛紛的諸人，這件事出自宮廷之內，也的確是不許人員流動，導致案情複雜起來。如此一來，其餘的猜測平息了下去，不過關於宮內定是出了大事的揣測卻高漲了起來。
霍去病從上林苑山林間返還的時候，正是事情發生後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