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逐敵（下）
春風從西拉木倫河上緩緩拂過，無數的鳥兒在結冰的河上起起落落，啄食著食物，忙於它們年復一年的生活。
淒厲的破空聲響起，頓時引起了鳥群的騷動，一支利箭電般射至，連續穿過了兩隻正覓食的鳥兒，才被箭上的力道帶的往河邊落下。
岸上數人中一特別魁梧的胡人哈哈大笑著，他手握一把半人高的大弓，弓弦微微震動，那一箭卻是出自他手。落於河中的獵物無法取得，胡人也不在意，他只是射箭為樂罷了。
「大王好箭法。」身邊的人紛紛稱讚。
這個魁梧的胡人正是匈奴左谷蠡王伊稚斜，漢匈激戰正酣，他卻在這裡自由快活，打獵縱馬，絲毫不將前線的戰況放在心上。
「有什麼事情發生嗎？」伊稚斜把大弓信手交與左右侍從，對手下得力臂助賀渠離道。
「大王，消息有好有壞。」賀渠離苦笑道：「我們的人馬在漁陽掠奪一番後除了摩那羅的一支其它都已經退出，讓給了右賢王。」
「嗯，這是好事啊，哈哈，渾邪那老小子肯定以為自己佔了大便宜，哪知道漁陽已經被我們掠奪一空，真是期待他惱羞成怒的樣子。」伊稚斜面帶微笑，從容不迫道。
賀渠離陪著笑了幾聲：「大王英明，渾邪王被您玩弄於鼓掌之中。」
伊稚斜猛地沉下臉來，一雙鷹目中透出點點殺機：「不過於單這乳臭未乾的小子最近竟然向我施壓，讓我支援渾邪，哼，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真是不知死活。」
不待部下回答，伊稚斜又道：「於單表面上還是左賢王，品秩尚在我之上，不過任他狡猾多疑，我自以摩那羅那七千兵馬搪塞，他又能奈我何。」
賀渠離臉色變了一變，遲疑了下才道：「大王，還有壞消息，摩那羅出事了。」
伊稚斜旋風般轉了過來，盯的賀渠離不敢對視：「摩那羅怎麼了，我不是告訴他不許和漢軍正面決鬥嗎？難道他擅自行動了，他不顧家族的命了？還是渾邪的命令？」
賀渠離顫聲道：「據逃回的人所言，摩那羅一開始的確如大王所言，只是騷擾漢軍，但等渾邪王出現後，漢軍主力和渾邪王對抗，只剩下三千人留在雍奴縣，以為有機可趁，在立功心切下就貿然出擊，結果遭到大敗。」
「三千人把摩那羅打得大敗？」伊稚斜不敢置信道，摩那羅所帶領的兵馬雖然不是精銳，但在這麼大的優勢下怎麼可能如此大敗。摩那羅的能力伊稚斜自然是清楚，是他的心服愛將，他也知道摩那羅為人小心謹慎，所以才將這任務交與他，哪知道還是出了紕漏。
賀渠離當下把兩場戰鬥詳細說了一遍，雖然逃兵不可能瞭解的太多，但加上他的分析，整場戰役就活生生的展現出來。
「漢軍中也有如此人物。」伊稚斜不禁讚了一聲：「那支漢軍領軍的是誰？」
賀渠離赧然搖搖頭，這點卻是不知。
伊稚斜眼珠子一轉：「算了，能贏的了七千人並不代表能贏我匈奴數十萬兵馬，不管也罷。就以此而借口，就說我軍傷亡慘重，不能出兵，搪塞於單和單于。」
「草原上調動如何，單于動向呢？」
「大部分勢力都動起來了，右谷蠡王，左右賢王都盯住了大漢，呵呵，大王神機妙算，以漁陽一地牽動了所有人，這次哪怕他們不和漢庭爭個你死我活。」賀渠離趁機拍了一記馬屁。
「射鏑軍呢？」伊稚斜問道，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魁梧的身子竟然微微顫抖起來。
「還沒有……」賀渠離顫聲道，提起這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名字，連平時刃加於身都面不改色的他都不猶驚惶起來，身邊所有人都露出駭容。
射鏑軍，代表著無敵的力量……只掌握在每代單于手中。
「盡量敷衍吧。」伊稚斜歎了口氣，當今軍臣單于對於單極為偏愛，這點全匈奴人都明白。眼看軍臣日益衰老，可是，尊這麼一個乳臭未乾的少年為主伊稚斜能甘心嗎？
「李廣離開了右北平，正往漁陽進軍。」賀渠離低聲道：「我們怎麼辦，在右北平外的兩萬精兵是攻是退，還請大王示下。」
「李廣。」伊稚斜雙目一亮：「有他出馬，渾邪必吃苦頭。嗯，不過也不能讓渾邪大敗，這樣，命令奢比戶佯攻即可，拖住右北平的大部分力量。」
望著賀渠離遠去的背影，伊稚斜心中冷笑不已。中原哪有這麼好對付，即使在冒頓全盛之時，且中原正逢楚漢爭霸，疲弱不堪，最多也只是佔據河西平原而已，不敢再南侵。中原地勢不利騎戰，匈奴人在此根本毫無優勢可言，這點伊稚斜何嘗不知。對中原最好的辦法是掠奪而不是攻佔，不過大漢富饒，利慾熏心之輩怎麼都不會少。
自己現今的實力雖然強勁，也得到了多數匈奴貴族的支持，但最終的結果仍是難料。一旦和於單開戰，他又擔心被大漢趁機北伐，在外敵侵擾之下，匈奴的內戰根本很難進行下去，他想登上單于寶座更是無異天方夜譚了。
數年前，他就在謀劃這場大戰，希望能一舉削弱漢庭和單于的實力，為自己奪得單于之路鋪平道路。這一役中，他的損失極少，大量徵召附庸種族參戰的結果使他保留了大量的實力，他有信心在登上單于位後仍然保持匈奴的霸主地位。
算起來，摩那羅死傷的那三千人才算是他最大的損失。